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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村 瑣 事(三)

(2018-01-13 22:27:51) 下一個

 

父親的文章之四

 

 

山 村 瑣 事(三)

 

                              漁.鷺改編

 
四、紅旗生產隊

 

       鐵幕人民公社管轄著十多個生產大隊,每個大隊下麵還設有若幹個生產隊。張四文、潘大胖所在的生產隊叫紅旗生產隊。外出時不認識的人問他是什麽地方的人,他會回答得非常仔細:“湖甸眰鐵幕人民公社衛星生產大隊紅旗生產隊。”

 

       紅旗生產隊有二十來戶人家,一百三十多人,分別分布在六、七個山坳中。每戶的房屋基本上選擇建在三麵環山,一麵有水的地方,符合風水學上宜居宜旺之地脈,都是泥磚紅瓦結構的房屋。每戶在房屋的周邊種有桃、李、桔子、枇杷、棗子等等果樹;吃的蔬菜在各家自留地裏去采摘;牛、羊、豬、狗等家畜,雞鴨鵝等家禽或圈養,或放養,水塘裏還有養魚……,村民們都過著自給自足的鄉村生活,日子雖然清苦,但每個人心裏都有著夢想。這種夢想雖然實現的跨度比較大,但並不是沒有可能。人活在世上,總得有一種希望充當正能量來給予支持。有人希望孩子多讀點書,有人希望莊稼的收成能好些,有人希望能建新屋……。
 
       是年八、九月間,紅旗生產隊的領導被多次叫到衛星生產大隊,通知說是要傳達上麵的重要文件。生產隊的領導也是領導,盡管在共和國的版圖上,他是渺小的。他沒有工資拿,也得靠掙工分養活自己和家人。但他起碼比普通的生產隊的隊員(公社社員)高一等,再也沒有誰能比普通的公社社員的地位更低了。
 
領導拉著臉回到了紅旗生產隊,滿臉的陰沉、憤怒等等,五味雜陳,他不敢不傳達上麵的文件精神,試問他是不是九頭鳥,長著幾個腦袋不成?他毫無表情地念著文件。社員們有些可能聽出了大意:紅旗生產隊前一段時間,煉鋼鐵不力,在全公社排名比較靠後,挨了批評。從九月初開始,紅旗生產隊現分布在六、七個山坳的二十來個住戶,要全部搬出來,住到一起。一百三十多人吃大食堂,在食堂開飯。家裏現有的自留地、家畜、家禽、果樹、糧食、農具、房屋等全是生產隊的,由公社、大隊統一調用,不許私用。誰敢不聽,食堂就不分給飯吃。另外,聽說“湖X省長風生產大隊,早稻畝產15361斤;河X省保X市X水縣,一畝地產山藥120萬斤、小麥12萬斤、水稻12萬斤、皮棉5000斤。”紅旗生產隊從今年開始,水稻畝產最低也要達到1萬斤;達不到,又要挨批。還有一點,跟各位都有關係。現在先打聲招呼,今年十二月中旬之後,所有七十歲以下的男社員、六十五歲以下的女社員,全部都要上水利,到本縣(湖甸縣)“鬼門關”去修水庫,大家做好準備……。

       張四文家是個三間泥磚瓦屋的院子,約八十平方米。中間一間做堂屋,四十平方米;左邊一間二十平方米,中間用半截牆隔成前後各十平方米的兩間房;右邊一間也是二十平方米,也是用半截牆隔開,前麵十平方米為臥室,後麵十平方米做廚房。現在大家在大食堂吃飯,很少用,主要用作燒開水飲和燒熱水衝涼用。爺爺、爸爸、媽媽、張四文一家四口人原來住在八十平方米的屋子時並不覺得擁擠。傳達文件後,先搬來一家姓史的夫妻倆帶著一兒一女,共四口人住了進來;緊接著潘大胖一家四口人也搬了進來。一座院子一下子住進了十二口人,非常的擁擠和不方便。其實農村的地域寬廣得很,幾戶人家住在山坳裏,想去找都找不到,完全用不著這麽擠。那個時候隻“唯上不唯下”,“一切行動聽指揮。”

 
吃公共食堂,每戶家裏的糧食全部都要交到食堂去,不準留一粒米。食堂聽領導指揮,給誰吃什麽,給誰吃多少,全是領導說了算。有一次,生產大隊的支部書記要張四文去砍樹,四文沒領會清楚,以為是書記讓他放了學後再去砍樹。結果張四文上學去了,放學後立即去砍樹。其實書記是讓四文以後都不要上學了,就在生產隊幹活。結果是:書記讓生產隊隊長三天不要給四文飯吃。四文餓得病倒了,他媽抱著他哭,那場麵十分悲戚。
 
到了快要收割稻穀的時候,紅旗生產隊那些老農估計,每畝頂多能收一千斤左右,離萬斤差遠了。領導怕“官帽不保”,讓生產隊的社員將其它九畝田的快要成熟的稻穀移到一塊田裏。結果稻穀之間密不透風,吸氧不足;又不透光,起不到光合作用。造成了稻穀熟不透,製作出來
的大米幾乎不能吃。
 
第二年冬天,紅旗生產隊全體男女社員都被趕到本縣鬼門關去修水庫了。這一修就沒完沒了,到第二年春耕農忙時,也未見返來,田地已無人耕種。


 
五 大饑荒—-“餓”

 

 

湖甸縣,是年冬天始,一直到第二年夏末,都沒下過什麽雨。紅旗生產隊的水塘慢慢地幹涸了,邊楓樹坳的那口大魚塘也幹涸了。那些原來曾有菱角、蓮子的湖泊和塘堰也幹涸了。春種的大好時節,社員們都在忙著水利,未能按季節播種糧食。第二年秋收時,一顆糧食也收不上來。再此後的兩年,情況一直未見好轉。沒有米下鍋了,人們開始沒有飯吃了,大家紛紛到湖裏的泥沼裏去找菱角來吃,可是也已很難找到。人們又將原來丟棄的秕子找回來磨成粉,用來充饑。人們還將原來冬天用作取暖的粗稻糠磨著來吃;有人吃樹皮,有人吃樹葉……。
 
張四文的爺爺隻有粗稻糠吃,有時吃樹皮。那時,他爺爺已經七十四歲胃,吃過糠與樹皮後,消化不了,吃著吃著,肚子就膨脹了起來,拉不出屎來。四文的爸媽都在大壩上修水利,四文開始拿手指幫爺爺解決便秘的問題,摳不出來時,又用竹筷子幫爺爺往外掏,可是效果不大,爺爺就這樣活活脹死了。姓史的那家什麽都沒得吃,隻好將他家的棉被拆開來,扯裏麵的棉絮吃,棉絮哪裏能吃啊?!母親餓死後,兒子接著死了,女兒也死了。姓史的社員那年冬天被趕到水利工地,在尚未達到水利工地時,就在前往的路上凍餓死了。
 
潘大胖家裏實在沒有什麽吃的,就到山上去挖樹根吃,這樹根也不是人能吃的。大胖媽先餓死的,接著大胖也跟著餓死了。大胖的爸隻好將不到半歲的女兒抱到磷火鎮,丟棄在人多的地方,指望別人能拾去,給女兒一條活路。但妹妹最終是否能活下來?沒有人能知道!做完這件事不久,大胖的爸爸也失蹤了。
 
隻有張四文命大,最終逃過了這一劫難,僥幸活了下來。多年以後,他從媒體上看到了許多關於那個時期的評論,其中兩則,他多少還有些印象:
 
一則是,2009年4月9日,《廣州日報》采訪袁隆平。袁院士說:“三年困難時期,餓死了幾千萬人啊。大躍進把樹都砍了去煉鋼鐵,把生態破壞了。1959年幹旱,一個基本沒收成,餓死了四五千萬人。我看到路上有幾個餓殍,倒在田坎裏,倒在橋下和路邊。我親眼看見啊,那很淒慘的》”
另一則是,在1993年上海市《社會》雜誌四五合期上,登載了作者金輝所撰寫的文章《三年自然災害備忘錄》,明確提出其間的非正常死亡大概4060萬人。
張四文乃一介草根,那一段時間全國發生了什麽事,他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麽在的事,他也不知道。那些知道的人又不說,那些想知道的人又說根本無法知道,再說知道了也隻是徒添悲傷,還是不知道為好。張四文隻是經曆了他們生產隊發生的故事,那裏本來有一百三十多個人,三年之後,隻剩下五十來人;其間,也未出生過一個嬰孩。在某個特定的範圍內,這消失了人的事實,印證了上述兩則評論,證明了其的可信度。
 
張四文在想,馮小剛曾拍了一部《一九四二》的電影,將來會不會冒出一個什麽何(?)小剛,突然有興趣去拍一部類似題材的電影呢?天知道,又管他什麽事呢?
 
編     者

       曆史就是曆史,誰也不會忘記。在人心裏,良知大於一切。讀史鑒今,不是追究誰的 責任,而是如何避免重蹈覆轍。

       
 
 
 
 
 
 


山 村 瑣 事(一)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708/201801/14121.html

山 村 瑣 事(二)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708/201801/14128.html


(文學創作,取自生活。如有雷同,請勿對號入座。版權歸“人生隨意”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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