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姐妹(一)
疼,卻還在學著愛
那心,在多年以後,仍隱隱疼著, 因為血液還在流淌著,脈搏還在跳動。
清晨,芸悠悠醒來,感覺臉頰一陣涼,摸摸枕巾,隱隱的濕,她知道自己昨夜又在夢中哭了。一陣恍惚,她想起了昨夜的夢,夢中她在騎著車,往菜市場的方向騎,想給酷愛吃魚的媽媽買些烏魚。烏魚最補,最適合剛剛摔斷左胳膊的媽媽。她買了很多,大概有七、八條,自行車車籃裏放滿了魚,車把上也掛滿了,26式的女自行車,有點承受不起,她勉強掌握平衡,躬著身,用勁地往前騎,騎呀騎呀騎……,怎麽也騎不到盡頭!她努力地騎著車,努力在保持平衡,沿著自己熟悉的大街小巷,可是怎麽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芸終於疲了,騎不動了,坐在地上,魚兒也墜落在地上,上下撲騰著,她大哭了起來,喊到:“媽媽,您在哪?”
芸來加已十餘年,在這個通訊與交通已十分發達的世界,她竟然十年沒見媽媽了。每每鄰居問她:“怎麽從沒見過你父母來過?”她總是聳聳肩,說道:“他們年齡大了,不喜遠遊。”沒人知道和了解她心裏的疼,那是寒夜裏侵入骨的寒,是陰雨天裏膝上的舊傷隱隱的痛,它們在那裏,在你最脆弱時展現。每當拿起電話,她告訴媽媽:“我想回國看看。”媽媽總答:“你知道我們在那,我們走不開,我們身體還可以,你回來幹嘛,別多事了,看好你自己的孩子就好。”她黯然的放下電話,丈夫坐在一邊笑道:“又沒事找事,挨潑了吧,活該!”她沉默地離開,轉過身輕輕拭去腮邊的淚,她知道她永遠是那個“被拋棄的孩子”,從妹妹出生的那一刻。
芸出生時,媽媽與爸爸分居兩地:滿月時,外婆把繈褓中的她帶回了老家;直到三歲以後父母團聚,她才回到父母身邊,這時她有了一個妹妹蕊蕊。妹妹從小體弱多病,但漂亮活潑,聰明伶俐,深受父母的喜愛,雖然她是老大,但“初為人父母”的驚喜卻是在妹妹身上體現的,媽媽關心痛愛的眼光總是圍繞著妹妹,而芸好像是一個怪物,不知是從哪個天上掉下來的,如果不是確確實實從媽媽肚子中鑽出,他們會認為從來沒有過這個孩子。從小媽媽就認為她性格孤僻,不擅與人交流,曾對她的老師說:“我最討厭的就是安靜的孩子,又沒主見,又不討人歡喜。”芸從小不喜歡與蕊蕊待在一起,那意味著她要承受更多的責備,媽媽的口頭禪:“你不知道她小呀!”孩子們是聰明的,她們能讀懂大人的心思,喜歡與討厭,愛與不愛。在芸幼小的心裏,一直以為她是撿來的孩子,這種感覺持續了很久,直到她也有了孩子,她發誓自己要讓自己的孩子感覺幸福,絕對不要讓她們問自己:“媽媽,你為什麽生我?”
初中,高中,大學,芸都在學校裏住校,她不喜說話,可是她非常喜歡有朋友,無論是誰,她都一心一意的對人好,但她不願談戀愛交男友,媽媽和蕊蕊總是嘲笑她胖、醜,她越發把自己藏在角落裏,不想讓人發現自己。讀大學四年,芸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逸夫圖書館,書海裏自由的敖翔,是她夢想放飛的地方。在此期間,蕊蕊也慢慢地長大,脾氣越來越大,寒暑假時,芸幾乎成了家裏的保姆,承擔著所有的家務事,爸媽都是事業心很強的人,總是忙著。從中國的南邊移到中國的內陸城市,家裏的經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媽媽總說:“蕊蕊比你會打扮。她要高考了,你要讓著她,不要讓她情緒有起伏。什麽時候你工作了,我再給你添些衣服。”
爸爸說:“你們倆姐妹從小性格就不同,帶你們去商店,你是什麽都不要,蕊蕊是什麽都要,恨不得要把商店搬回家。”媽媽說:“你從小就沒出息,長大以後就是個家庭主婦。看看你妹妹,學啥會啥,什麽都要掙人一口氣,就有股向上的勁。”妹妹蕊的性格隨著年紀的增長,越發的飛揚跋扈,稍有不順心,就在家砸東摔西。因為漂亮,蕊蕊在大學有著眾多的追求者,每個周末家裏的電話都要找蕊蕊的,大學畢業當年,她偷了家裏的戶口本,與男友回到南邊的男友家鄉成婚,蕊寫信給媽:“他能給我不一樣的生活,不一樣的地位。當年你們回內地發展事業,有沒有想過我的需要,我喜歡過優越的生活,這是你們現在無法給我的。”這正是芸有主見的妹妹,媽媽在一晚上白了頭發。
事情太快總會失控,婚姻太早總是缺乏考驗。蕊蕊很快就有了孩子,也很快有了“婆媳關係”,“妯娌關係”,她性格如電閃雷鳴,生活也五光十色。很快婚姻拘束了她的自由,獨自在異鄉麵對著眾多的“婆家人”,她開始“孤掌難鳴”,開始“無助”,呀呀學語的孩子開始綁住了她的手腳,山盟海誓的丈夫也開始頻頻夜不歸宿。蕊蕊此生的福氣就是此生從未操心過錢,丈夫正像所有的南方生意人一樣,是個做生意的好手,生意被他做的風聲水起,成了當地一景。所有的“大奶”都有著相似的故事,蕊蕊從來都不是讓自己吃虧的人。,她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迫使媽媽去了南邊幫她帶孩子,從此兩家的長輩們就在是“你的孩子有錯還是我的孩子有錯”中展開了拉鋸戰。以至於當芸拿到了移民紙,爸爸媽媽也隻回了內地七天,在把她送上飛機後的幾個小時,匆匆趕回了南方。
芸在國內時,留了一存折給媽媽,她深知“此後的江湖是身不由已的”,雖然內心已有準備,但她還是磕了個頭破血流,但一路磕絆好待有了自己的窩,寒窯雖小能避風雨,日子逐漸穩定。當芸帶著所有文件,走下飛機時,媽媽也含淚迎接了她與孩子,這時蕊蕊又多了個男孩,媽媽總要一溜小跑跟在他的後麵照顧,甚至都不能撇一眼看看她的孩子,直至今日。一日,芸提出要媽媽來加玩玩,蕊蕊當時就把桌上的所有碗碟狠力的推到地上,一地的叮當,嚇壞了孩子們,她對媽媽說:“某某(媽媽的大名),你隻要走出此門一步,我就要上報紙與你斷絕母女關係。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我們家店,讓你那個糟老頭滾蛋(爸爸)。”她瞪了芸一眼,說道:“你有什麽本事來跟我爭,我們家兒子就是我的飯碗。跑過來砸飯碗了,...你算哪根蔥?永遠都不。”
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拖著孩子,芸回加的心飛了起來,過了海關,她的心裏一陣輕鬆。數年後,她因為處理內地房產一事,回國又待了三個月,買了蕊蕊最愛的名牌包、名牌香水、名牌化妝品等等,隻為她能放媽媽一見,數周後,她已準備回加,蕊蕊打電話給芸:“她不可能見你,我兒子在讀書,離不開外婆的照顧,哪怕幾天也不行,他會病的。媽媽是我永遠的精神支柱,你別毀我。”伴著電話的盲音,芸死了心,她明白“她”已囚了媽媽,而媽媽已永遠囚了心。
世界的距離有多遠?就是我知道你的存在,而我卻觸不到你。
心裏的疼有多痛?是我看到至親在煎熬,而我卻無能為力。
芸看著遠方,默默祈禱著,一行清淚又劃過腮邊……
作者備注:歡迎對幼兒教育及心理分析有興趣的讀者留言。
母親•姐妹(二)我放手了,終於遠離,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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