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風波

五月風波。20170525

三周前的一大早，以校長為首的幾個頭腦推了裝滿了咖啡點心的小車到各個係慰問發分早餐，對眾人的支持和時間付出表示感謝。悄悄問麥奇緣由，回答頭天晚上許多出席學區教委會議的老師午夜才回家，一大早又都趕在了七點前簽到。這才驚覺自己完全沒留意周圍發生的大事。四月底是各部門老板給有無終身教職的員工拿到下學年合約簽字的時候，眾所周知的官樣文章，除非有殺人放火有刑事犯罪活動，一般都拿到合約。未tenured的員工，表現差的話第一第二年就走人了，一般不會等到第四年底才炒人魷魚。然世事難料，一位進校四年的外係主任，非常能幹且人緣極佳的年輕人沒有如期拿到續約合同，而TA四年下來的考察評語皆為''優質高效''（highly effective)，該係的老師也遭到諸多責難和麻煩。另一位進校十六年的外係主任則被通知工資不再按合同增加了……。傳言稱這一係列決定是學區教委某些頭頭對高中某些頭頭極度不滿而采取的殺雞儆猴。於是高中與工會聯合呼籲全體員工上下一起穿紅體恤出席會議，抗議學區教委的蓄意報複。會議從晚上七點半進行到午夜。各個部門的頭和員工都有代表做了極具個性的發言。有直奔主題，刀刀見斧的；有深情款款，如泣如訴的；有入情入理，絲絲入扣的；總的訴求是要求教委會重新據情據理分析後再考慮，要不要確定將一個優秀團結的學區引向黑暗和分裂的不歸路……一位幾十年來從不缺席教委會議的居民，指著滿場有理有利有節的紅體恤說，''這是我幾十年出席教委會議來第一次看到的壯觀出麵。這麽好的學區，這麽棒的教職員工，他們為什麽憂心忡忡？他們又為什麽群情激憤？''，用手一指台上，''定是有人做了虧心事''，又一指學監，''請您，隻有您有決定權把人雇回來，否則你們得罪了高中傷害了學生……''

第二次board meeting，更多的教職員工克服困難出席，第二次圍繞敏感話題發言，發言者排成一長隊, 依舊井然有序。校長穿得西裝筆挺的坐在那裏，雖不能開口，看出其內心倍受煎熬。係老板的發言精采絕倫，可謂succinct，yet poignant。它係老板紛紛上台。被惡意剃頭的年輕係主任兩邊都坐了鼎力夾持的同事和頭頭，TA係裏的員工全體上台聲援，後麵跟著家長和學生。那個居民公益模範再次霸氣上台，指著學監聲如洪鍾，''請您再看一看這紅壓壓的人群，為了孩子，為了教育，為了高中的正氣與和諧，為了學區的將來，作正確的決定……把年輕的係主任聘回來！'' 一時掌聲雷動，有人流淚……

按慣例，任何公立係統教職員工的前四年，學區教委會可以任何理由不給下一學年的續約，工會幾乎沒有任何辦法，除非本人手中握有強有力的被歧視證據。能力淺表現差的一般都知道自己的短板何在，大多安靜走人，在別處翻開新的一頁。這在今日的美國是太普通不過了，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次高中與工會聯手反擊，每個人都無形中參與了中央和地方的較量，感覺到其中的人際關係之水深火熱。普遍的看法是身居高位者應該心胸寬廣，分不清是偏見作祟還是意氣用事，各行各業都該以卓越引領平庸，不能反其道而行之。有些東西明知是扯皮拉筋的BS，真的不要去''據理力爭''，背地裏給人''貽笑大方之家''。能力強的也不必表麵作出看不起人的姿態，畢竟內心強大的人姿態應是低的。請人吃個飯什麽的，拉近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方法很多的，不必劍拔弩張。而能力不夠的人被逼急了則隻會鋌而走險……盡管群情激昂，私下裏掌握內情人士都認為上頭鐵了心，決定一意孤行。我是仔細聽會議主席發言的，那人聲音低沉，麥克風也不給力，屏息靜氣中還是抓住一句，''…我倒認為這是個溝通的契機…''。業餘戰略分析員說，''就怕他們是表麵的安撫，臨時的應付過關。''

成功的例子其實是親見過的。十年前的副校長因為給惹事生非的搗亂學生作出停課三天的相應處罰，該學生家長碰巧認識當時的學區委員，私人說情未果，由此懷恨在心。在該副校長幹滿三年即將tennured的節骨眼上，急於報一箭之仇的學區委違反操作程序，僅召集了很少幾個人在小屋子裏關上門對副校長宣布''罪狀''，告知如不自動辭職，學區來年不雇傭將給TA職業生涯畫上汙點……那一次的倒行逆施引來全校三十四工齡的老員工上台抗議，他們又都是本鎮的居民，於是糾集了他們的居民朋友，學生和他們的家長一起造反，保住了副校長的職位……

盡管往事曆曆在目，但無人料事如神，鄰居學區相同不續約，但上訴反抗失敗的例子也比比皆是……長話短說。一位深得學生和同事喜愛的年輕穆斯林老師，在第三年底被告知不續約。TA的考察評語及一切都是好的。於是學生，學生家長，及其同係它係的老師浩浩蕩蕩出席了學區教委會議，連續幾周的輪番發言抗議下來，被迫出麵替學區挺在最前麵的係主任連續幾周無休無眠，幾近崩潰……校方不想給年輕人續約的真正理由（後來才慢慢傳出來），是TA帶領一群虔誠穆斯林學生常常跑到校長辦公室旁邊的會議室去集體祈禱，這真是找死（起碼是智障）。校方預計到某種阻力，又找了個有相同年限的女老師''陪斬''。她也是前三年工作無一差錯，直至幾月前離婚，前夫無理取鬧，她不得已到警察局獲得不讓前夫靠近的禁止令。幾周前不慎摔斷了腿，不得已住在醫院手術，誰料雪上加霜，一下子連工作也丟了……好像工會沒有出麵打官司，據說，''未tennure前，誰都是被宰的羔羊，毫無抵抗力。學區教委會不必投票，但是他們投了，結果是不續約。''

前天的第三次區教委會會議出席人數達到空前，群情激憤到沸點，發言者再次請願，隻是更加入情入理，層層剝皮抽絲，不僅支持年輕係主任，更是有許多教師用長時間大量搜集到的實例將學區某一負責教綱的（可能也是雙方交火中的犧牲品）致命錯誤，現場呈現給學區居民和教職員工，分分秒秒將那人手撕得粉碎……一個月下來被折磨得又黑又瘦的年輕係主任這次帶著律師出席了會議，提出一個給雙方下台階下的建議。從不缺席的傳奇居民代表再次起立，以他那洪鍾般的聲音表達同情，''實在不該讓他們那樣受委屈的……''，話音未落，會議主持（教委會主席）出麵阻止，''請坐下不要插話……''，這下又引起在場所有學生的反感，一時間所有孩子們齊聲重複，''Let him speak, let him speak......''

不續約的聽證會一般不公開，因為高中上上下下認為極不公平，認為學區領導行文行事有暗箱操作嫌疑才要求公開，雙方皆承擔了一定風險，更艱難的是巨大的精神壓力。這個聽證會叫Donaldson Hearing。結果是工會主席發到郵箱的信件，學監召開了教委會關門會議，收回了''不續約''成命，換成''明年一年的觀察培訓雇傭期''。雖然並非慣例的''終身''職位，工會主席認為是這個回合階段性的勝利，他感謝所有的團結和支持……

sp;him speak, let h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