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姻緣
作者 董蘭丫
(二十八.)
保羅剛剛送走上一位客人,正在收拾起這位客人的資料,谘詢室的? 騰地一下被推開了,趙小金滿臉通紅地闖了進來,後麵跟著前台的秘書:“趙 女士,保羅?上就來接您進去,您稍等一下!”保羅迅速地瞟了趙小金一眼, 跟秘書擺了擺手,秘書帶上?退了出去。?還沒有關緊,趙小金抱住保羅,哭 了起來。保羅扶住她,讓她坐到沙發上,然後去給她倒咖啡。咖啡機轟轟的響 聲打碎了趙小金的哭聲,哭聲變得斷斷續續,她也稍微平靜了一些。
自從傷口愈合以後趙小金能自己開?出行了她就又回到了保羅的谘詢
室,她問張文生能不能一起去,張文生總是似是而非沒有明確的答複,趙小金
現在倒也不怎麽希望張文生一起來了,她有別的心事要告訴保羅。
術後恢複谘詢的第一個下午,保羅把谘詢室的窗簾拉開,一片藍天貼
在谘詢室的窗戶上,偶爾有高?的?掠過,在藍色的背景上畫了一個黑色的曲
線就不?了。春夏的和?從窗外飄進來,輕柔如一位溫婉的淑女。他推開辦公
室的?,看?在谘詢室外等待的趙小金,她正在看手機,臉上掛著微笑,看?
保羅,打了招呼和保羅一起來到谘詢室。保羅感到她整個人都跟以前不一樣,
輕鬆了許多,手術前的趙小金是個漂亮的女人,但是沉重;現在的她依然漂
亮,輕鬆了許多,還有點漂浮不定。
保羅問趙小金的手術怎麽樣,趙小金謝過保羅辦公室送的花,大概說 了些手術的情況。緊接著她話題一轉,說到了陳國強,她說的非常直接,她 說:“保羅,我戀愛了!”保羅嚇了一跳,職業的本能告訴他事情有點複雜。
他說一聲:“哦?”
趙小金繼續興奮地往下說:“是的保羅,你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 她喝了一口咖啡,用紙巾擦了擦嘴?,然後又擦去留在杯子上的口紅印:“是 我的一個中學同學,我們已經好幾年沒?麵了,他一直暗戀著我,我應該早就 知道,但是那時候年輕不懂事,現在想想真是辜負了他。但是你們荷蘭人不是 有句諺語說‘遲到比沒有強’嗎!”保羅認真地聽她往下說。
“我們一直有聯係但是不多,我手術之前他聯係了我,說了很多話,我 才知道我在他心裏有多重要!”
“你跟他說的你要做手術?”保羅問到。
趙小金意識到自己在這裏無意識地說了謊話,也許是有意識的,出於 虛榮心不想說自己先聯係的陳國強,但是這都沒關係,重要的是他的回應,她 在心裏為自己辯解:“不知道誰告訴他的,可能是同學吧,我們同學有人知 道。”人總是這樣,說了一句謊言就要有更多的謊話來圓。保羅一直沒有再插 話,他很仔細地聽著,觀察著趙小金的表情及情緒。
“保羅,你一定以為我做的不對是不是,但是我有什麽不對的,張文生 和那個香香幾十年了!他們行,我為什麽不行?”她又喝了一口咖啡,用紙巾 擦了擦嘴?,然後又去擦杯子上的口紅印,這回的印記沒有剛才的鮮豔,輪廓 也沒有剛才的清晰。
“你在聽嗎,保羅!你理解我的心情嗎,保羅!”趙小金用她的大眼睛 期待地看著保羅。
保羅點點頭,坐到她的旁邊,避免和她目光對視,因為保羅還沒有徹 底弄明白趙小金和那個陳國強到底是怎麽回事,兩個十幾歲時的同學,幾十年 沒有什麽聯係,隔著十萬八千裏,忽然趙小金就說她戀愛了,這樣的課題保羅 還是第一次遇到。本來給文化背景不同的人做谘詢已經富有相當的挑戰性,此 時趙小金跟他描述的故事更是讓習慣於直來直去的荷蘭人費解。他慢條斯理地 說:“我每一個字都聽?了,我很高興你能敞開心扉跟我分享你的情緒,我謝 謝你對我的信任!”
這之後趙小金又來了一兩次,還是一樣的興高采烈,她隻字不提張文
生,好幾次保羅想把話題轉到她和張文生,趙小金都打斷他,繼續講述陳國
強。所以今天趙小金這樣闖進來保羅的第一判斷是張文生得知了陳國強的事,
兩個人發生了比較大的爭執。
趙小金終於平靜了下來,她拿出手機給保羅看,上麵的字保羅當然一 個也不認識,趙小金說今天早上醒來看微信,看?陳國強發了很多信息,正待 逐條看下去,卻發現不對:“不知道你是誰,我是陳國強的妻子,你可能以為 他隻和你一個人說那些讓人肉麻的話,我發幾個截屏給你!”
接下來是陳的妻子發的截屏,是他和不同的人的聊天記錄,說的話比 跟趙小金說的露?,甚至下流,有一張截屏竟然是一對女人的乳房,底下寫了 一句“我夜夜摸著她們入睡”,趙小金的手機差點掉在地上,她本能地惡心,趕 緊跳下床跑進浴室,她劇烈地嘔吐,吐了很多的酸水,又吐了很多的苦水。想 起前兩天陳國強才剛剛跟她說過:“你是我的第一個性幻想對象,特別是你豐 滿的乳房,上學時夜夜想著她們才能入睡,睡著了又在夢裏摸著她們,摸著摸 著就醒了,醒了以後......”趙小金當時不知道怎麽回答,一直沒說話,陳國強一 連發了無數個求饒的表情包,說自己一時情難自己請她原諒,以後不會再說 了。
陳妻的後麵沒有陳國強的信息進來,趙小金明白陳國強已經知道他妻
子給趙小金發了信息,他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趙小金一口氣說完了,她的情緒反而平靜了下來:“保羅,你猜我現在 什麽感覺?如釋重負!開始的時候我非常享受陳國強跟我說的那些話,我忽然 有了戀愛的感覺,但是時間一?就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負擔。張文生沒有翻看 我手機的毛病,可還是擔心他萬一看?。要是把聊天信息刪了又有點舍不得, 覺得哪天?了麵他問我,我說刪了,似乎不太好。現在好了,都結束了!”
谘詢的時間?上就結束了,保羅很鄭重地說:“你和你先生之間存在很 多問題,但是你們都不是壞人。”
趙小金從谘詢室出來已經是下班的高峰時間,街上?水??好不熱 鬧。她撥通了張文生的電話,電話直接轉到了語音應答,她才想起來張文生今 天去了Groningen準備明天的博覽會去了。她坐在路邊花壇的邊上,打開手機 刪去了那條“柏拉圖式的愛情才是人類的最後歸宿”的朋友圈,接著打開聯係 人,找出陳國強,看?他的名字,她猶豫了,還是沒有決心刪除聯係人。又翻 回聊天記錄,狠了狠心,刪除了所有聊天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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