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煙雲”(二)
在梅斯的小咖啡館兒裏重讀《京華煙雲》,細雨清新伴著咖啡的香味。咖啡館是家族小店,現在的老板是第四代傳人,年輕時應該是個漂亮的小夥子,此時人到中年,雖然不油膩卻也有了歲月給他的痕跡。每一位客人進門,他的臉上瞬間閃現小老板特有的笑容,然後那個笑容很快從臉上消失,皺紋就從他剛剛笑過的部位爬上來,這就讓我想起侯寶林的相聲。
小店的規模不大,有七張桌子,除了咖啡還有讓歐洲人既愛又恨的各式咖啡點心。法國的點心大部分都是起酥帶餡的,起酥是用奶油和麵,再加奶油做的油酥,一層層卷起來,做成小寶塔、花辮子、小刺蝟等各種各樣的形狀。卷起來之前可以加各種餡料,果醬、水果、巧克力、堅果碎等等不一。桂皮紅糖粉往往是這種點心不可缺少的關鍵材料,剛開始吃的時候會覺得桂皮紅糖粉的味道太濃壓倒了其他食材的味道,可是一旦接受了這種口味,就覺得沒有桂皮紅糖粉的點心缺了點什麽,仿佛東北人吃餃子不蘸醋和蒜泥一樣有點不夠味兒。這些小點心在明亮的玻璃櫃子下麵向你微笑,無論你此時是要減肥,還是剛剛吃了午飯,或者根本沒打算吃東西,在你要一杯咖啡的時候你會不由自主地指著他們中的一個說:“再加一個…”
法國很多的作家都是在這樣的咖啡館裏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寫作的,所以法國有很多胖子作家。看林語堂女兒的介紹說《京華煙雲》都是在家裏寫的,寫寫停停的時候也不過是站起來“吃吃水果”,想來林語堂一定沒有因為坐咖啡館寫作而發胖,不知道他是否和我一樣也喜愛灑了桂皮紅糖粉的點心。
咖啡館的旁邊是蓬皮杜藝術中心,正在展出意大利藝術家 Giuseppe Arcimboldo (1526/1527 - 1593)的作品。本來我並不知道這位畫家,但是看介紹蓬皮杜中心的網站上的介紹他的畫作,幾幅我以前從來沒有看過的肖像畫立刻抓住了我的心,那些從水果、樹木、花鳥魚蟲和書本裏長出來的男男女女是那麽自然而魔幻。《春季》的女人頭像由丁香、月季、鬱金香、小金鍾等幾十種花卉組成,女人的下頜是一朵肉粉色的玫瑰,她豐潤的嘴唇是兩朵紅玫瑰花蕾,牙齒是茉莉花,眉毛是狗尾巴草……《大地》的肖像由獅子、綿羊、大象、豹子、群鹿等組成,他們都是大地的子民。畫家的想象力之超乎尋常令我驚歎,他不是把這些大自然裏的東西堆砌在人類的臉上,而是從這些裏動物、植物和食物中很自然地長出人類的一張臉。《圖書館員》的畫像更是有趣,猛地看上去還以為是秦王嬴政,再仔細看,原來他的手指就是從書中伸出來的筆記便條,頭上的冕板是一本倒著翻開的書,垂下的冕旒是書簽的絨繩,還有舊書上常有的把書綁起來的絲帶。
我在每一幅畫前流連忘返,試圖看清所有的細節,但是每一次再看都有新的發現。因為還有其他人在看畫展,不能在一幅畫前太久逗留,所以我就繞著圈子來回反複看,看到最後眼睛都花了。
對他的作品,藝術界有很多不同的評價,爭論最多的是他的作品究竟是獨創還是因為他神經不正常造成的,但大家公認他的作品是文藝複興時期最有魅力的,迷一樣的繪畫。說到底,瘋子和天才到底怎麽區分也沒有人說得清,不過是我們看天才是瘋子,天才看我們是傻子罷了。
我的意大利朋友 Fabio 是畫家 的同鄉,米蘭人,一個具有藝術家氣質的理工男。有一次我們一起去參觀一家工廠,當時歐洲正流行絨線長圍巾,我以為自己的圍巾已經夠長了,誰知道他的比我的還要長出去一大截。他一麵一圈又一圈地把圍巾繞到脖子上一邊對我說:“蘭丫,這麽長的圍巾,真讓人頭疼!可當下就流行這個,我又能怎麽辦?”作為一米蘭個人,跟不上流行是很丟臉的一件事,他那一臉的無辜樣子,明亮而迷茫的眼睛,還有臉上參差不齊的胡須簡直與畫家的自畫像沒什麽兩樣。
從蓬皮杜藝術中心出來,私信我的這位朋友,告訴他我們在藝術館看見了轉世輪回前的他——Giuseppe Arcimboldo,他回信說:“想念你們!等你們來米蘭!”
姐姐好!現在身體怎麽樣了?心髒早搏需要看醫生,不能大意。早搏本身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是如果經常出現容易造成血栓,需要用藥。祝姐姐早日康複。
謝謝姐姐的美言,我是個很笨的寫手,都是姐姐偏愛罷了。抱抱!
哈哈,弄弄好!看不懂更應該買了等著升值,畢加索開始也沒人懂,現在我也看不懂。
謝謝王妃惠臨!如果你有了皺紋,那皺紋也是笑的花朵,我心裏的你總是陽光明媚中一朵笑容燦爛的向日葵。
菲兒,我們在蓬皮杜又相遇了!你是美食家,法國帶回來的靈感在你的妙手中會演繹成什麽樣美食呢?期待著。
好久不見,不知道這位米蘭藝術家,也不記得林語堂用英文寫了京華煙雲,想起京華,想起巴黎,還有米蘭…都是久違的額!
高興再讀到蘭丫兒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