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薄煙 (9)
曉葵正和朱運財說著話,外麵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兩個女人,是他的母親和姐姐!兩個人還沒進來就連哭帶喊地叫著朱運財的名字,把整個走廊的病房都驚動了。原來朱運財走的時候她們雖然說了許多狠話,可他一走當媽的還是放心不下,就到北京來找他。到了學校,知道他生病住院了,這媽媽和姐姐就瘋了似的趕來了。
他母親先是抱著朱運財大呼小叫地問他得了什麽病,看朱運財沒什麽大事,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曉葵,七十歲的老人猛地躍地而起,撲到曉葵身上,曉葵趕緊試圖推開她,她就抓住曉葵的一隻手狠狠地咬了下去。曉葵疼痛難忍,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猛地打了朱母一個耳光,終於有機會把自己的手從對方的嘴裏抽出來,鮮血滴到曉葵的白毛衣上。這時朱運財的姐姐也上來了,幫著母親要繼續和曉葵廝打,幸好護士和保安進來把他們拉開了。這兩個人滿嘴不幹不淨地罵起來了,曉葵氣的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此時朱運財也瘋了一樣地從床上跳到地上,狠命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然後狠命打自己的耳光,咬自己的手指,病房裏亂成了一團。這回朱運財的母親和姐姐都不罵,也不跟曉葵拚命了,他們和護士一起緊緊按住朱運財,護士給他打了針,不一會他平靜下來,躺在床上睡著了。
很快救護車把朱運財送到了安定醫院,曉葵,朱運財的母親和姐姐都一起來了。醫生做了檢查,說朱運財需要靜養,不能受任何刺激,就把他送到了隔離病房。醫生問她們都是朱運財的什麽人,他的母親和姐姐搶著回答了,醫生又問曉葵,曉葵說自己是他的女朋友。醫生看明白這幾個女人的關係,就說讓朱運財的母親和姐姐先出去,他要和曉葵單獨說幾句話。
醫生問曉葵是否知道朱運財得病的原因,曉葵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大概的說了一下。醫生緊皺著眉頭看看曉葵,說:“你不是小孩子了,把實情告訴你,你要有思想準備。他屬於神經弱型人群,不受刺激的時候神經也不是特別健康,現在受了刺激,所以這樣。將來,就是好了,也很有可能再犯。你可能疑惑,怎麽從來沒覺得他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是的,很多這種病人都是智商非常高的,聰明博學的,所以他們的高智商和才學掩蓋了他們的弱點,如果不受刺激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發病,但是一旦受到刺激比起智商比較低的人來,他們更敏感,更容易發病。。。。。。”
曉葵每天都到醫院去看他,有時能看到,有時醫生說他睡著了不讓驚動他。朱運財的很多學生,包括孫航他們都來看他。孫航還跟朱運財開玩笑說,他要不趕緊出院,自己可不是君子,奪人所愛的事說不定能幹得出來。朱運財看見這些人總是笑嘻嘻的,看見曉葵,更是特別的高興,還常常和曉葵開玩笑說自己是得了相思病,等出院了,天天在一起自然就好了。曉葵給他帶來很多書,朱運財跟曉葵要了兩個筆記本,把讀書的心得寫在筆記本上,讓曉葵晚上帶回家去看,就當是自己在和她說話了。筆記裏除了讀書心得,這裏那裏還夾雜著他寫下的對曉葵的思念,甚至有對曉葵身體怎樣美好誘人的描寫,還有他想要再把自己和這個美妙的身體融合在一起的渴望。曉葵看完了帶回去,當天再帶回另外一本。漸漸地曉葵覺得他好多了,醫生也說很快應該可以出院了,這個時候朱運財的母親和姐姐又來了,她們很懂事,隻來看看他,帶了些吃的東西,沒有吵鬧,一會就走了。
朱運財出院那天,風特別大,曉葵想等過幾天帶朱運財去長城,在那找個農家客棧住幾天,散散心,在醫院裏住了一個多月,正好出去透透氣。曉葵讓朱運財在醫院門口等著,自己到停車場去開車,這樣省得他們拿著很多東西走太多的路。等曉葵把車再開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她沒有看見朱運財,曉葵還以為他怕冷,在大門裏麵等她,就下了車去裏麵找他,還是沒有。曉葵有些著急了,朱運財不會開這種玩笑吧,躲起來?她等了十幾分鍾還是沒有,曉葵忽然發現靠牆邊有個包,那不是朱運財的嗎?他問門口的其他人,是否看見一個瘦高個,戴眼鏡的人,有一個老大爺說看見他被幾個女人弄上了一輛麵包車。曉葵這下明白了,一定是他的家人把他接走了。
曉葵又急又恨,可是絲毫沒有辦法。他們是他的家人,即使報警也沒有用啊!曉葵給孫航打電話,問他能不能馬上來一趟,很快孫航到了。曉葵見到孫航,好像走丟了的孩子見到了大人,忍不住哭出聲來,一邊哭,一邊說了情況,孫航因為不知道從前發生的事情,瞪著兩隻眼睛越聽越糊塗。他見曉葵情緒激動,就建議他來開曉葵的車先送曉葵回家,一會再讓公司的司機來取他的車。路上曉葵把從去年秋天到現在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孫航聽一會兒,說一句“這群糊塗蛋”,等曉葵說完了,他罵了一句髒話:“我X他媽的,這不是要他兒子的命嘛,這什麽媽啊!”
曉葵此時稍微平靜了些,說:“他們應該也會好好地待他的,是他們的兒子和弟弟啊!”
孫航大聲對曉葵說:“你傻啊,我的姑奶奶?他們把他弄回家,朱老師見不到你,那病還得犯,要是他們再在他麵前說三道四,甚至再給他介紹什麽女朋友,他非徹底瘋了不可。你沒見朱老師看你的眼神啊,隻要屋子裏有你,他的眼睛從來不看別處,就跟著你轉,你到哪他的眼睛就看到哪。也許這也是他不正常的表現,但是隻要你在他就是才華橫溢的朱老師,沒有你他就完了,廢人一個,你懂不懂?!”
曉葵此時完全沒有了主意,孫航建議他們也馬上到唐山去,再把朱運財接回來,曉葵同意。孫航就給公司的司機打電話,讓他馬上來接他們。就這樣他們在當天的晚上到了唐山馬家溝,幾經周折找到朱運財的家。這裏似乎早有準備,他們根本沒有機會靠近朱家,朱運財的姐夫們和村裏的幾個男子已經在那裏等他們了,個個手裏都拿著棍棒,曉葵他們遠遠地就看見了。孫航幹脆沒有讓司機把車開過去,就掉頭走了。
他們當晚在唐山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去酒店附近的一個派出所去報警,警察聽了聽他們的情況,問曉葵他們有沒有帶結婚證,因為孫航介紹曉葵的時候,說是朱運財的太太。他們說來得匆忙沒有帶著,警察很為難地說,朱運財在自己家裏,又沒有犯法,他沒有權力去把他帶出來。孫航看出來在這裏解決不了問題,建議曉葵他們先回北京,然後再想辦法。
到北京後的第二天,他們去找朱運財學校的領導尋求幫助,領導對朱運財和曉葵他們的情況表示了同情,但是也說出了同樣的問題。朱運財現在在他父母家裏,而曉葵和朱運財不過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他們沒有正當的理由把朱運財要回來。孫航又去聯係朱運財的幾個學生,看看誰和他的家人能夠說得上話,這樣可以派的人去和他的家人闡明厲害,至少讓朱運財回到北京,如果他們家人不放心,可以讓他的姐姐什麽的一起來。
孫航他們還在想盡辦法怎樣才能把朱運財接回北京,朱運財學校的領導打來了電話,說朱運財的家人把他送回來了,現在已經由學校派車又送往安定醫院了。曉葵他們幾個風風火火地趕到醫院,正看見朱運財的主治醫生從病房出來,他很惱怒地看著曉葵他們質問道:“出院的時候好好的,怎麽還不到兩個禮拜,就發展成這樣了?”孫航趕緊拉住醫生低聲,簡單地說了情況,醫生一皺眉,說了句:“情況不太樂觀!”就走了。
曉葵輕輕地走進病房,朱運財躺在床上沉睡著。孫航示意一起來的人都先出去,留下曉葵自己在病房裏。曉葵伸出手去撫摸朱運財瘦長的臉頰,他好像更瘦了。朱運財很反感地在睡夢裏打了曉葵的手一下,並高喊了一聲“曉葵!”,曉葵說自己在呢,朱運財並不回答,轉個身又睡了。護士來了,讓曉葵出去,說他們還要給他輸液,讓曉葵第二天一早再來。
清晨的陽光灑在病房的白床單上,朱運財濃密雜亂的頭發把整個枕頭都鋪滿了。他的眼鏡放在床邊的小桌上,曉葵進來的時候他好像並沒有看見。曉葵衝他微笑,說給他帶書和筆記本來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曉葵把眼鏡給他戴上,悄聲說“我來了!你不高興嗎?”朱運財用很迷茫的眼神看著曉葵,問:“你是誰啊?”曉葵開始想要假裝生氣,因為她以為朱運財在和自己開玩笑,可是一瞬間就意識到不是的,他確實好像不認識自己。曉葵害怕起來,聲音顫抖,要哭了,拉住朱運財的手說:“我是曉葵,你好好看看!”
朱運財甩開曉葵的手:“你別碰我!”
曉葵忍住委屈和眼淚,再次拉住他的手,還沒等說話就又被朱運財甩開了,他霍地從病床上起來,扯過被角拚命地揉搓自己的雙手。曉葵又要摸他的頭,護士進來製止了曉葵。
曉葵從病房裏出來,護士也跟了出來。因為上次朱運財住院,曉葵和護士們已經很熟悉了,小護士輕聲說:“他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有強烈的強迫症症狀,總覺得自己髒,拚命地洗手,洗澡,擦這,擦那。我們懷疑他在家的時候又受了什麽刺激,但是他家裏人不說,我們也沒有辦法猜測。”
曉葵問護士為什麽他不認識自己,護士也說不清楚,讓曉葵等大夫來了問大夫。後來大夫也說他是受了刺激,所以導致幻聽,幻視,甚至不認識人。但是朱運財的家人一口咬定他們接他回家的時候就這樣,要求醫院負責。醫院拿出朱運財出院的時候家屬簽字等文件,他們說曉葵不是朱運財的家屬,簽字無效。醫院被他們逼得沒有辦法,隻好啟動醫療糾紛程序,好在醫院有完整的病曆記錄,還有中央監視錄像係統的資料佐證,最後朱家的人隻好放手。
朱運財在醫院住了幾個月,病情穩定住了,但是沒有什麽好轉。醫院說再住下去,除了花錢也不會對他的病有什麽幫助,建議讓他出院回家靜養。此時朱運財的家人又來和醫院吵鬧,不讓他出院。最後曉葵和孫航他們幾個人商量,把朱運財接了出來,送到小湯山的一個私人看護中心去了。
在那裏,朱運財度過了他生命的最後半年,曉葵每個周末都去看他,雖然他還是不認識曉葵,還是不停地洗手,用毛巾擦手,但是看見曉葵的時候,他會稍微平靜一些。曉葵已經不再試圖去拉他的手,隻是坐在他房間的椅子上,默默地看著他,有時候和他說說這一個星期都發生了什麽事。孫航他們也來過很多次,每次都是懷著希望來的,又帶著失望走的。一天夜裏,曉葵接到看護中心的電話,說朱運財突發心髒病,正在小湯山醫院搶救。等曉葵和孫航他們匆匆趕到的時候,朱運財已經走了。小湯山醫院的大夫和護士說,他離開的時候很平靜,隻輕輕地說了兩個字“曉葵”。曉葵他們看見,朱運財的臉上確實有微微的笑意。
朱運財死了,不能不通知他的家人,結果又是一場大吵大鬧。出殯之後,還是朱運財一個做律師的學生,連哄帶嚇唬地把他的家人弄走了。
還有沒有後來
曉葵從半夢半醒中被若有若無的敲門聲驚醒,天已經亮了。曉葵納悶,這是誰不按門鈴? 她從沙發上站起身,四肢感覺有些僵硬。從門鏡往外看,門外站的那個已經答話:
“別看了!我, 孫航!”
曉葵開了門,孫航一隻腳還在門外就嚷嚷:
“你幹什麽呢,屋裏怎麽這麽嗆?快走,快走!我領你去個地方吃早飯,東北人開的,大果子,燒餅,豆腐腦,大碴粥!還有你愛吃的酸菜餡鍋烙,還有蒜茄子,大餅子呢!”
曉葵還沒緩過神來,孫航又催促著:“快走,快走!我餓得不行了!”
說著拉起曉葵就往外走。曉葵拗他不過,洗了臉,換了件衣服隨他下了樓。
雨後的早晨空氣特別清新,他們一路迎著太陽走。亮麗的晨光照著兩個人,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一直向前走去。。。。。。
(完)
2015年05月19日
Apeldoorn家中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