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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煙 (8)

(2017-05-19 07:36:21) 下一個

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薄煙 (8)

      冬天的北京,風把天刮得特別藍,把人也刮得格外精神。曉葵他們有幾次聚會都選擇到長城腳下的農家樂,為的就是沒遮沒攔地看長城和藍天交相輝映的壯觀。在那,曉葵和朱運財拍了一張合影,曉葵穿藍灰格尼子連衣裙,腳下是一雙黑色小馬靴,頭發梳成馬尾巴,朱運財還是老樣子,藍黑色的衣褲,滿腦袋的頭發,瘦長的臉。照片是那些小販給拍的,還是老式的拍立得。幾個人一邊看照片,一邊擠兌朱運財,說他配不上曉葵,要不是因為他們幾個都結婚了,說什麽這個天鵝肉也不能落在朱運財的嘴裏。朱運財洋洋得意,說那叫郎才女貌,曉葵絕對看不上他們幾個土豹子。這張照片,一直擺放在曉葵的家裏,直到朱運財去世。

        不久就到了寒假,春節也快到了,朱運財不想回家,他害怕母親和姐姐們的嘮叨,經過曉葵的勸說,決定還是回去,一過了春節就馬上回來。在火車站,朱運財拉著曉葵不肯上車,站台上的人們都忙著向自己的車廂奔跑,倒也沒有人注意他們。最後,列車員很不耐煩地問他們到底上不上車,朱運財才戀戀不舍地鬆開摟著曉葵的雙手。到了車上,又在車窗那裏一直站到車開了。車漸漸遠去,曉葵沿著站台往回走,心裏感覺空蕩蕩的。她忽然意識到,原來一個男人和女人是需要朝夕相伴,肌膚相親的,這樣才能融為一體。現在,這種空虛的感覺,她以前沒有過。

            大年初二,孫航和女兒他們從東北一回來就來看她,還給她帶來酸菜和粘豆包。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孫航說朱運財的學生給自己幫了大忙,估計春節後公司基本上能夠恢複正常運營了,而且官司也基本上利好孫航這一方。好幾次曉葵想要問孫航為什麽離婚,又覺得在孩子麵前不適合談論這樣的話題,就咽了回去。

孫航離婚後不久,他的前妻就把 女兒也從美國送回來了,她說一個人帶著女兒不方便。孫航的女兒因為從上學就在美國,現在已經上四年級了,回來後不適應國內學校的學習,就在北京的一所國際學校繼續住宿上學。雖然是住宿,每個周五下午到周一,學生們還是得回家的,因為孫航平常都在河北,學校周五下午三點就放學了,曉葵和朱運財主動提出幫他接孩子。如果孫航回來得早,就到曉葵他們這裏來接孩子回去,如果他有事回來得晚,或者出差,孩子幹脆就在曉葵他們這裏過周末。孩子也很喜歡曉葵和朱運財,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很多的快樂,孩子在的時候,曉葵的家裏特別有活力,給曉葵他們一個完整的家的感覺。

有一次他們四個人一起吃飯,孫航的女兒對爸爸說:“你怎麽不和姑姑好?”她叫曉葵姑姑。孫航一愣,朱運財趕緊接話說:“寶貝你別給你爸爸亂出主意啊,姑姑不是有姑父我了嗎?”孩子轉了轉眼睛,很得意地說:“,你們還沒結婚呢,我爸還有機會。再說,給你引進一個競爭對手,這樣你可以提高自己!”三個大人都笑了,孩子為自己這個聰明的回答感到興奮,也笑個不停。後來,曉葵常常用這個來嚇唬朱運財,說要是他對自己不好,就引進一個競爭對手。朱運財倒是毫不畏懼,他很自信,一口咬定曉葵是他的,別人都沒戲。曉葵問他憑什麽這麽自信,他搖頭晃腦地說,一直就知道,所以一直等到曉葵出現。曉葵也知道這不過是戀愛中的人說的甜美的夢話,但聽了心裏還是雨露滋潤般的舒服。

朱運財常給孫航的女兒講故事,很多故事都是他自己瞎編的,所以和孩子聽父母親講的書上的故事完全不一樣,每次來了,都纏著朱運財講了一個故事,再講一個故事。朱運財還檢查她在學校學習的情況,看她的作業,誇她聰明。孩子得到鼓勵和關愛,也喜歡朱運財。可就是每當朱運財問她,是否還要給自己引進一個競爭對手的時候,她總是回答說會,原因很簡單,就是能幫助他提高自己。朱運財就很認真地對孩子說,那樣不行,因為他自己是孫航的老師,師徒如父子,而曉葵就是孫航的師娘,等於是孫航的長輩。原則上講,孩子不應該叫曉葵姑姑,而是應該叫奶奶。。。。。。孩子聽不懂他的這一套,就又纏著他講故事,最後朱運財拗不過,隻好用講故事來承認自己的失敗。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曉葵也特別的開心,看他們在一起玩玩鬧鬧的,簡直就是兩個孩子。有時候孫航來接孩子,她簡直不舍得讓孩子走了。

朱運財則不然,他喜歡這個孩子,孩子在的時候他們玩得很開心,孩子走了他就把心都放在曉葵這裏。他的時間比較自由,在家的時間比曉葵多,他就每天給曉葵做飯,而且都做得很精致,同時家裏裝飾的格調要和晚餐一致。比如他做了意大利麵,那就一定會鋪上橄欖綠的桌布,買幾朵白玫瑰,點上幾隻蠟燭;假如他做了曉葵的家鄉菜,就會把大朵的向日葵放在門口的地瓶裏;如果做了川菜,他會自己畫幾隻小豬掛在冰箱上,還在桌角上放幾隻尖辣椒。反正他做什麽事都得有他的一套,曉葵有時候怕他辛苦,不讓他那麽麻煩,他說這不是麻煩,是享受。

曉葵很忙,休息了三天,健身館就又開業了。本來朱運財應該初四就回來,可是到了初六還沒有動靜。曉葵想可能是過年期間車票不好買,就安心地等著。大年初十,朱運財終於回來了。曉葵下班回來,看見朱運財在沙發上坐了,看見她進來,兩個眼睛直勾勾的。曉葵問他為什麽不打電話好去接他,他也心不在焉地沒有正麵回答。曉葵知道,他的家人一定又給他施加壓力了,所以就很溫順地坐在他旁邊,輕輕摟住他的頭,想要親吻他,卻發現他的脖子上有很多傷痕。曉葵覺得奇怪,就問朱運財是怎麽回事。

朱運財一到家,就被幾個姐夫圍住喝酒,說是給他接風。朱運財的酒量應該還算可以,但是他沒有防備,加上旅途上沒有吃東西,很快就被幾個姐夫給灌得昏昏乎乎的。他的父親,母親和姐姐也在座,此時母親拉住他的手,說已經給他物色了一個極好的媳婦,也是他們鄉裏的大學生,也在北京工作,夏天才大學畢業的,兩家說好了,趁著過年就給他們把事辦了,等回到北京再去領證。朱運財聽到這,腦袋嗡嗡響,他想憑借自己平常在家裏被捧上天的地位發發威,於是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衝著母親喊道:“ 我已經有媳婦了!你們不是已經見過了嗎!”母親根本不搭理她,示意幾個姐夫動手,那幾個鄉下壯漢就一擁而上架起朱運財,他本來就是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又喝了酒,更是毫無反抗的能力,任憑幾個姐夫把他弄到一間屋子裏麵。

屋子裏早已經有了別的幾個壯漢,還有一個穿了紅衣服的女子。那幾個壯漢看見朱運財他們進來,就低聲和那個女子說了幾句話,然後和姐夫們一起關上門出去了。

這時朱運財的酒全醒了,他明白了發生的一切,和人們安排並希望繼續發生的事,他心裏暗自好笑,覺得他們小看了自己。心說:我雖然沒有你們這些人的野蠻力氣,至少我還有能力控製我自己啊!難道你們這樣就能把生米煮成熟飯嗎?笑話!就此打定主意,就這麽坐一個晚上,彼此談談也沒有什麽不好。於是,他拉了把椅子,坐在那個女子的麵前。

女子確實還年輕,正像他母親說的可能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學生。他想問問那個女子在哪上的學,怎麽就同意家人這樣的安排。他還想到自己的行為會解脫一個被家庭和封建意識迫害的女子,覺得自己是個英雄,簡直就可以和五四時代的那些大人物相媲美了。就這樣,他開始想當然地和那個女子說話,那個女子低垂著頭不說話,也不看他,朱運財越發覺得這個女子楚楚可憐,自己必須拯救她。他自顧自講述了他的經曆,告訴她自己和曉葵的關係,甚至告訴她自己和曉葵已經同居,並很享受這樣的生活。講著講著,他就忘乎所以起來,幾乎是用炫耀的口吻訴說曉葵怎樣美麗,如何性感,兩個人完美的性生活,他完全是一個文人在抒發自己內心的情感,而不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在談話。朱運財還沉浸在自己講述的夢境裏,那個女子忽然跳起來衝著門外高喊:“流氓!混蛋!”

剛才陪著她在房間裏的壯漢一擁而入,圍住兩個人問發生了什麽事情,女子連哭帶喊地說他朱運財是騙子,在外麵亂搞女人,是流氓。。。。。。幾個男子不由分說,連踢帶打對朱運財下了手,好在他的姐夫們也很快趕到,才不至於要了朱運財的命。

接下來的幾天,朱運財的母親守在他的床邊,一麵垂淚,一麵絮絮叨叨地講述自己怎樣費盡心機才討來這樣好的機會,滿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和她成就好事,不料自己的兒子如此不爭氣,非要自甘下流。當然,她的母親說的都是唐山話,而且也沒有這麽文縐縐的。她哭了一回又一回,嘮叨了一程又一程,總之是說自己這輩子沒有指望了,就這麽一個兒子,苦熬苦修地養他長大,供他讀書,不料想他卻戀上一個爛女人,把自己墮落成一個下流胚了。那個女人不僅自己不檢點,還髒了她的兒子,玷汙了他們朱家。直到朱運財啟程之前,他的母親還在哭泣著。在他的記憶力,母親雖然寵愛自己,但母親是強大的,都是她把別人罵得痛哭,自己從來不掉眼淚。此時的母親眼睛已經腫得快睜不開了,她衝著朱運財的背影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你就狠心地走吧,去找你那個爛女人吧!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曉葵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朱運財,隻默默地聽著,她的心裏也很難受,覺得自己這輩子怎麽竟遇上別人遇不到的倒黴事。整個晚上,家裏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死寂。自從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除了承歡做愛,最多的時候是曉葵聽朱運財講話,他特別喜歡講,大概是因為在學校裏沒有太多的機會講吧,而曉葵也特別喜歡聽。天文地理,曆史政治,養花種草,時尚美食,沒有朱運財不喜歡的話題,而每一個話題他都講得那麽生動有趣,曉葵也聽得津津有味。她常說以後自己不需要看書了,打開朱運財這個有聲百科全書就行了。朱運財被曉葵誇獎,特別的高興,兩個人相得益彰,在一起的時候別提多麽快樂。現在朱運財不說話,本來並不善談的曉葵也就這樣陪著他不說話。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說話,更沒有任何以往的熱情。

            第二天快下班的時候,曉葵接到一個電話,是朱運財打來的,他說自己不舒服,今晚不回來了,就住在學校自己的宿舍了。晚上曉葵回到家,家裏是那麽冷清。朱運財在的時候,他總比曉葵回來得早,而且很多時候他不去學校就在家裏。曉葵離開健身館之前,會打個電話說她一會就到,等她進門來,朱運財已經給他煮了咖啡,放上音樂,開門的第一句話永遠是:“夫人,您回來了!”,曉葵回答一句:“相公,久等了!”

            想到這些,曉葵想馬上到學校去看看他,可是又忍住了。她覺得應該給朱運財一點時間,讓他自己思考一下,不能再給他壓力,因為他家裏那邊給他的壓力已經夠大了。曉葵草草地吃了兩片麵包算是晚飯,打開電視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著。

            一連兩天朱運財沒有回來,這下曉葵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到學校去找朱運財,可是沒找到, 他的宿舍鎖著門。曉葵在走廊裏來回踱著步子,想等朱運財回來,正好遇見另外一個相識的老師。他很詫異地看著曉葵,曉葵趕緊問他是否知道朱運財在哪,那個老師皺著眉頭說:“他住院了!”

            曉葵趕到和平裏醫院的時候已經過了探視時間,護士經不住曉葵再三的請求讓她進去了。房間裏一共有六個人,朱運財躺在靠門口的床上,兩天不見他滿臉的胡子,頭發也顯得特別長。曉葵悄悄地走近他,在他的床邊坐下。朱運財睜開眼睛,看見曉葵,笑了!曉葵問他怎麽了,因為住的是內科病房,為什麽自己病了不告訴她。他說怕曉葵擔心,過幾天就好了。曉葵問他哪裏不舒服,他說就覺得頭疼,心慌,惡心,曉葵奇怪怎麽這也需要住院。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護士催促曉葵說病人需要休息,曉葵說明天再來看他,就從病房裏出來。她問值班的護士朱運財得了什麽病,護士問曉葵是朱運財的什麽人,曉葵說他們馬上要結婚了,護士把病曆地給曉葵讓她自己看。前麵有一堆檢查的結果和專業術語曉葵看不懂,就翻到後麵看結論:懷疑精神異常,建議住院觀察!

            曉葵看到這個結論覺得很可笑,她剛和朱運財見了麵,兩個人還說了會話,他沒有任何異常,怎麽說懷疑精神異常呢?她回到家,想著第二天再去看他,就給健身館的助手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明天不去上班。

第二天一早,曉葵作了粥,帶了鹹鴨蛋和小菜到醫院來,朱運財已經起來了,看曉葵進來,還用手攏了攏頭發,曉葵把帶來的粥盛出來給他,一邊問他感覺怎麽樣,到底為什麽要住院。朱運財說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給曉葵打完電話,往宿舍走的時候好像忽然失去了知覺,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裏了。曉葵問他是暈倒了嗎,他說不是,好像忽然有一層厚厚的玻璃窗,將他和這個世界隔離開了,他一個人在玻璃的這邊,其他的人都在那邊。他說的話別人聽不見,別人說的話他也聽不見,然後他很焦急,就拚命地拍打那層厚厚的玻璃,後來就不知道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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