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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的回憶之三十九

(2021-02-21 10:53:14) 下一個
那時候,全國地下流行的手抄本《少女之心》和《塔裏的女人》也在昆鋼傳開來。我聽說過這些所謂“黃色小說”,但一直無緣拜讀。直到鄰居孫安民從插隊的外五縣鄉下農場回到昆鋼。
我家近鄰是王家灘礦的總工程師孫家,孫總都是周末回家,然後周一回去礦山上班,家裏多見的是在總廠醫院上班的一家之主婦,還有個二兒子,應該比我兄弟大點,也是昆鋼高中生。然後就是兩個腦袋有問題的殘疾人,一個是姨媽,一個是老三,這個老三致殘也說是打針過敏導致。
平素裏我們兩家沒有往來,直到後來,昆鋼技校去農場招收昆鋼子弟入學,孫安民才得以離開他所在的橡膠農場,回到了昆鋼。我們彌勒一中小昆明之一的羅林家哥,羅樹,在彌勒東風農場機具營當農工,也是在這期技校招生回到了和我們家一起離開彌勒鄉下楊柳衝,來到昆鋼工作父母身邊。顯然的,技校複校的幌子就是照顧昆鋼職工子弟優先,這個政策是成功的。孫安民和羅樹又成了昆鋼技校同學,比我們首屆畢業生要晚入學一屆。
孫安民比較外向,他主動和我搭訕,我們兩才從近鄰,成為了無話不說好友。他家老爸是老雲大的畢業生,也是在隔壁鄰居孫安民家,他主動offer,我第一次讀到了英文版的狄更斯小說簡寫本,,《A tale of two cities》and 《David Copperfield》 ,我翻著字典,饒有興趣慢慢讀。《Monte Cristo》這本是不是他家珍藏,不確定。反正是像讀中文暢銷書那樣,廢寢忘食一口氣讀完,字典都不耐煩翻查的,當真是情節取勝的典範,就是這本基督山伯爵了。顯然他家父親也是狄更斯的粉絲,這些屬於他父親的藏書。
他也怪有本事,能夠借到手抄本,並毫無保留借閱《少女之心》給我閱讀,後來再借我《塔裏的女人》就有條件了,不能老是讀他借來的啊?要跟我交換手抄本來讀。我沒有啊!我有還要求他麽?怎麽辦?手抄本實在誘人啊!我就自己寫嘍!用了幾天的功夫,寫了一個半本描寫中印華人戀愛的故事。為什麽是印度呢?多半跟那個時候放映的印度電影《流浪者》有關,因為這個電影是批判的血統論:法官的兒子是法官,賊的兒子是賊。正好吻合批判中國文革初期譚力夫的血統論: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而中國跟印度文化傳統都有: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所以,文革當中《流浪者》是為數不多的國外進口電影之一。電影裏麵那個女主角麗達,是當時全中國男青年的偶像,這一點不誇張。我觀影這部電影七次之多,我認識的有觀看十數次者,不在少數。所以,我用麗達為想象依據,撰寫了小說:《跨國情人》。說的是文革前一位雲南商人,通過遠赴印度經商,賺下了不菲的身家。但是,因為文革的原因,這個商人成為了階級敵人,走投無路之下,隻有叛逃出國,想要逃亡他熟悉的印度,結果,在國境線上被邊防軍擊傷,臨終之前,對跟他一起出逃的兒子,說出來他在印度經商時候,領養過一個印度女孩,叫做:瑪沁。因為,身份問題無法跟他回到中國,現在跟他印度商業合夥人一塊生活,希望他兒子能去到印度,找到瑪沁,一起生活,等等情節。
書中提到馬幫一節,這個我不是憑空捏造,因為,雲南多山的地理環境,加上與多國邊境接壤,決定了此地的貿易交通,自古以來隻能靠馬幫馱運來解決。1964年的國產電影《山間鈴響馬幫來》,就是反映雲南這種畜力運輸的故事。一直到文革初期,昆明複興村還有偌大的馬店存在,此地就在昆明軍區對麵,距離我所居住的靖國新村一號院也不遠,且是我等進城的必經路邊。我不記得為甚,跟著大孩子還是怎麽的?我會去這家大馬店逛過,裏麵的建築看上去像是圓形超大臨時搭建,其規模之大估計能夠容納上百十匹馬和幾十個“馬鍋頭”。有許多根木柱支撐房簷,中間有天井,然後是一排排通鋪,上麵僅有草席,那些“馬鍋頭”晚上就睡在這些通鋪上。那些駝貨的馬匹,就栓在馬店的外圍,七八匹共一個食槽。那些馬匹,當然也有騾子,有的頭上戴著小鏡子,有的劉海上拴著紅的和綠的纓絡,馬店還有獸醫,我就見過給馬喂藥,把馬頭高高栓起在木架上,然後獸醫要麽是把草藥揉成一大團,要麽用一種特製的狀似狹長簸箕的木勺,掰開馬嘴往裏麵送藥,喂得那馬眼睛直翻,那些藥看起來都是草藥。當然,我還近距離觀察過,怎樣給馬蹄殼更換鐵掌。今天如果有人要給馬換蹄鐵,我都可以應聘。嗬嗬嗬!
馬幫在昆明是啥時候絕跡的,無人知曉,馬店何時退出曆史舞台的,無人知曉,也無人關心。
就這樣,借給了孫安民一個半本“手抄本,”為什麽隻有一半呢?因為,我實在是沒有什麽慨念關於兩性,一個從未接觸過除了自己母親外任何異性的人,想要憑空編造性行為,對我這個性教育缺失的小白,何其難哉!所以寫到男女相會高潮處,戛然而止,實在沒有招了,根本寫不出來男歡女愛,怎樣顫抖,怎樣呻吟,怎樣最後合成個呂字。今天看來,想象力並非漫無邊際,想象力的邊界,就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我這本‘手抄本“就是我個人一種文學實驗,冥冥之中,我力圖走“五四”文學解放的寫實路子。盡管,當時的我除了讀過本我們小昆明從彌勒一中封存的圖書館偷出來的《五四雜文集》,真沒有機會讀過幾本五四時期文學,更遑論《金瓶梅》或者《肉蒲團》之類古典文學,聽都沒有聽過這些書名,隻想到所謂”黃色”也者,不就是“性”麽。要想“黃”,必須講“性”。好在是冒充“手抄本”殘缺不全才是地下文學的本色。好歹也有個幾萬字嘍!就這樣用半本“手抄本”與孫安民交換,讀到了《少女之心》和《塔裏的女人》,結果,我是大失所望,不知這兩本書“黃”在何處?讀過也就讀過,沒有什麽令人印象深刻的章節片段,至今隻記得,《少女之心》似乎是表兄妹之間的孽緣,而《塔裏的女人》有個男主角叫做羅聖提,像是個小提琴手。當然的,我不屑去抄寫和傳送上述手抄本。一是我看不上,二是我後邊也沒有什麽人值得我去引薦。
反倒是我問孫安民我的“手抄本”《跨國情人》怎樣?他說:比《少女之心》》和《塔裏的女人》還要“黃”!催我趕緊著找下集來啊!
看起來,作為“黃色小說”,我是已經成功了,隻是自己沒有當回事!顯然的,孫安民並沒有抄寫《跨國情人》,因為《跨國情人》不像他借我的“黃色小說”,他後邊有人在催周轉,所以,都是先抓緊時間抄寫下來,然後,再傳給自己的親友閱讀。我這個“手抄本”不急。因為我當真是為了和他交換而成的急就章,本意並不想讓更多人閱讀。否則,會不會當時的中國地下文學又多出一部“黃色小說”?再加上我呢?再也沒有什麽地下文學需要交換而再次出借《跨國情人》,所以,我的手抄本沒有流傳開來。
我那時候還是認為文學地位要官方認可才算得數,隻有緊跟形勢的應景文學,投稿公開報章雜誌才是正道,而不懂文學的分野,在於陽春白雪和下裏巴人,都取決於讀者多寡來界定,不關乎其發表形式。
另外一個方麵,孫安民講述他的知青故事,其中有他作為農場民兵小頭頭,抓捕男女知青幽會,那對男女偷嚐禁果後,嚐到了個中滋味是怎樣的瘋狂做愛。據他說,監視過那個男生洗澡,看見他因頻繁性交而充血紅腫的下體,這使我想起來,我當年在鄉下彌勒一中飼養過的發情小公豬,那個粉紅色的木工鑽花也似的性器。往事的回溯,令他當然也讓聽聞故事的我,血脈僨張,生理反應。這也是我撰寫《跨國情人》的動機之一。他大我幾歲,和我二人正好都是20郎當歲的性饑渴時期,也都是敢想不敢幹的類型,隻能對著自己的好友口頭宣泄,嘴上說說過個幹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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