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裏路看世界

忠實記錄所行所見所聞所感。
個人資料
正文

文革的回憶之三十六

(2021-01-31 11:00:03) 下一個
耐火廠位於昆鋼的東邊,昆明海口公路橫穿其間。它主要是生產煉鋼煉鐵高爐所需的各種類型耐火磚。耐火材料的原料,來自於王家灘的粘土礦,屬於高粉塵的工作環境。耐火廠的一把手是李洪謨,文革前是省公安廳一個處長。
機修車間的主任是賴立漢,支部書記是朱本俊。他二人都是昆鋼子弟去解放軍鐵道兵當的兵,複員退伍後又一起返回昆鋼工作,可謂是老搭檔。我記得,且不說文革雲南武鬥勁旅工程兵八團了,鐵道兵或者工程兵在文革初期昆明滿大街都是,身穿一種淺藍色的軍裝,無任何帽徽領章,也不分幹部戰士,都穿四個兜的上衣,全都住在昆明軍區四招,都是要出境越南,也有說是要去援助老撾的。從譚甫仁在此期間出任雲南省委書記,昆明軍區政委,恐怕與他是曾經的鐵道兵或工程兵政委有些關係。
朱本俊的父親是朱奎,文革前至文革初期的昆鋼一把手,有關朱奎與鄧小平的故事,在昆鋼恐怕是婦孺皆知。都說是50年代鄧小平來昆鋼視察,對負責接待他的朱奎甚是欣賞,進而獲得破格提拔,從資曆來看當是如此,雲雲。
朱本俊本人長得儀表堂堂,像極了電影演員於洋,也是個有故事,並且愛講的人,我最喜歡聽的就是他們在援越抗美時,在越南北方搶修被美國軍機毀壞的鐵路及其橋梁。其中有講到中國鐵道兵的軍紀嚴明,禁止與當地越南人發生聯係,尤其是女人。所以,越南女人中盛傳中國鐵道兵都是閹人,沒有雞雞可用,所以才對女人沒有興趣,這就極大地提起了當地女人們的好奇心。所以,但凡他們在河裏洗澡,經常有越南女人圍觀。有次他被圍觀長達兩個鍾,那些好奇的越南女人愣是剩下一個不走,非要看到他們出水才肯罷休。他們禁不住水泡,隻好用手捂著私處,向著河岸狂奔,這就無形中證實了中國鐵道兵是沒有下身的閹人,見不得女人!後來,他們部隊就下命令,但凡河裏洗澡一律改在夜裏進行。
沒說的,我就分在耐火廠機修車間下麵電工組當名電工。按照工廠級別分類,我們技校生才畢業一年都要算實習期,拿的是實習月工資34.85. 而中專畢業生,卻可以不用實習期,直接拿正式月工資38.85. 不曉得是咋來的這種算法?也就是說技校畢業生算工人,中專畢業生算幹部。當然,那荒年人民幣堅挺得很,跟美金有得一比,如果可以兌換的話,應該是1:1的匯率。
上班頭一天就是去廠部辦公室勞保科領取工作服。因為我們電工要在生產一線工作,所以我們的勞保標準與生產一線工人相同,也是從帽子到腳全副武裝。與生產一線普工不同的,是比帆布手套品質好得多的一雙白棉線手套和一雙膠鞋,因為電工要爬高上低的,穿雙翻毛皮鞋不方便,再者說,膠鞋本身還是絕緣的。和我們那些機修專業畢業的同學比起來,她他們因為不在生產一線,勞保隻有一頂工帽,一雙帆布手套,一雙袖套和一件工作服上衣而已。我知足了。除了全套勞保服之外,還領取了電工工具,一個皮套不同的格子裏插著膠把鉗,尖嘴鉗,木把起子,電工膠布和電工筆,等等。穿在褲腰帶上,頗像回事。
電工組沒有和機修車間在一起,而是靠近粉塵大戶球磨車間。在球磨機車間和回轉爐工作的工人叫做普工。昆鋼的一線工人無論是煉鋼煉鐵還是軋鋼軋板都叫作:普工。言下之意,就是無任何技術含量的工人嘍!技校電二班隻有我一人分在耐火廠,電一班倒有兩個女生分在耐火廠,其中一個叫鄒保仙的分在高壓室,就在電工組旁邊。另外一個叫常繼紅的女生分在儀表修理組。都是輕巧安逸的工作環境。我們隻有在每周五下午下班前半小時政治學習時,才要去機修車間,也沒有什麽正式場所,就在機修車間鍛工組,來得早的可以坐在冷卻後的澆鑄件上,來得遲的隻能或蹲或站,要麽宣讀文件,要麽學習報紙。儀表組坐落在耐火廠化驗室,業務上更是與機修或電工組毫無幹係,也是隻有在政治學習分組討論時,才會來到電工房參與。
電工組的組長姓郭,五級電工。跟他一起從耐火廠建廠就幹起的元老老人,有姓李的一男一女。這女的據說早些年在浸長村火車站附近遭遇過輪奸。這件事就這樣在電工組口口相傳給了新來的人,傳完過後,都要交代一句:知道便行,切莫外傳。這人當時三十上下了,沒有結婚,有些玩世不恭老大的女人神態,煙癮大,好化妝,上班出勤不出力,得空就靠在椅子上打個瞌睡。除了郭組長,任何人不敢說她。年紀稍小些的是羅啟賢,冶金工校畢業,下來是張熾龍,來自大理的白族。剩下的都是文革初期參加工作的青工了。一大半都是玉溪農村招來,除了兩個劉姓女工,劉明珠和劉慧玲是安寧招來,還有一個男青工高滿華也是安寧本地招來。玉溪招來的青工隻有一個女工,叫楊麗珠。要說電工組的美女劉明珠算第一,是昆明人羅希賢的菜,劉慧玲恐怕是癆病造成發育不全精瘦矮小,可惜了長到臀部以下的大長獨辮。青工們都是學徒出身,實幹技術沒得說,書本理論欠缺。其中玉溪來的青工吳玉,卻是佼佼者,自學電工學理論,經常找羅希賢討教。組裏都對他刮目相看,在青工中頗有威信。
我是分到組裏唯一技校畢業生,自知不是當電工的料,也不想出風頭。所以,郭組長毫不客氣說技校生不行,需要老師傅帶著。我也沒有意見。一開始沒人願意。嫌我是個累贅。隻有張熾龍不忍心我被孤立,站起來說他來帶我。他就成了我在電工組的第一個師傅,很快的又成為了無話不說的朋友。他原來是在大理喜洲農村的農民,據他說是趕小馬車的。文革前昆鋼招工,他就來了。後來早早回家討了媳婦,通過照顧夫妻關係,把老婆也從大理喜洲農村弄來耐火廠,在球磨車間當個普工。他邀請我去他家喝酒時,我見到他的兩個女兒。他也是一心要生兒子,直言他老婆不好,不會生兒子。
在來耐火廠機修車間報到之前,我通過機三班郭興,他是十四冶的子女,他父親是十四冶駐昆鋼的總工程師,他也是我們技校生中身高最高的,一米八幾,理所當然的籃球隊中鋒。就是他帶領我去認識了十四冶在耐火廠上班的子弟,以免我初來乍到沒有朋友。其中有李培滇,陳安國,還有個印尼歸國華僑蔣南春。他三人都是普工。其中跟蔣南春一個宿舍的另一個印尼歸國華僑陳美雲,不關名字像是女性,長相也是女相,臉上白淨無胡須,留著披肩長發。我去耐火廠上班時,他已經不再上班,成天呆在昆明等他的香港簽證,不久後回來告別了蔣南春,就去了香港。後邊的來信都是介紹香港的繁華,尤其是介紹香港的電影怎樣怎樣精彩,把個蔣南春羨慕得不行不行的。感覺就是印尼歸僑都不願待在中國,心心念念都要離開。
我跟李培滇成為了好友,是因為他也是文學青年。我每天中午上去山上宿舍區食堂吃飯,都是在他宿舍床上趴著創作,經常都是把靈機一動的靈感,抄寫在隨便找到的紙頭上,多半都是煙殼的裏麵。他除了愛好寫作外,還在學彈吉它,上班午休的中午都是聽他練習吉它中度過。陳安國比較單一,成天就是焦慮個人前途,不太善談。
我越來越發現我真不是當電工的料,首先我怕被電,總擔心觸電犧牲。尤其是有一次張熾龍我兩出勤,去他老婆同時也是李培滇和蔣南春的休息室更換照明線。梯子架好之後,張熾龍喊我上去接線,因為還有其它電器,電閘不能拉,隻能帶電操作。這就要小心了。我是一頭汗水,緊張不已,張熾龍在下麵,為了給他老婆和其他普工科普,用測電筆搭在我腳脖子上,嘴裏說道:“快來看啊!這就是電。” 還有一次是跟著吳玉在製磚車間,檢查配電箱裏保險時,他不知觸碰到了什麽?造成短路!瞬間電光石火,火星子四濺,他的膠把鉗都被電殘。其次,我發現我實際上喜歡的是開車床,因為這份工作可以看見成果。比如說一截澆鑄毛坯件上去車床,加工出來一根軸,一個螺栓,都是個人獨立完成。然而,那些機械班畢業的男生,都羨慕我是電工,認為我可以到處跑,“打散閑”(昆明話:偷懶)不像他們一個蘿卜一個坑,哪也跑不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