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來款哈昆鋼文革中期當時的衣食住行吧!
衣的方麵。當時,全國統一的模仿軍隊幹部的四個口袋的藍色四兜服還沒有形成藍色的海洋。我周圍的同學男生基本都是穿的工作服,都是沾父母的光,因為昆鋼重工業勞保標準高,工作服可以是從頭到腳全包,連高溫下擦汗的毛巾都想到了。都是結實耐操的細帆布布料,當然,不在一線的幹部工人,工作服布料要差勁得多,也不發帽子和翻毛皮鞋,但也都是年年有發,年年有換,實在穿不完,都下放給自家子女穿了。我班有個男生,家裏是山西人,其父是昆鋼人武部部長,以儉省持家聞名於昆鋼,估計是家裏擺放了現金,安全感老實差,從不歡迎晚上八點後來人來家,因為開門關門的,要拔出或插上頂門栓八道, 著實費事。這學生本人就是常年除了上邊哥還是姐淘汰給他的一身內衣外,全穿來自父母不甚合體的工作服。那年頭,能穿一身軍裝的就是名牌,不能的就穿一身工作服也是出彩。我因為父親遠離生產一線,沒有工作服勞保可發,隻好央求他在寫信給我在天津錕鍛件廠工作的堂姐和姐夫,捎帶一筆通過郵局送我一件勞保服。按理說,錕鍛件廠也算重工業啊?還是因為是幹部的勞保服還是怎的?天津寄來的工作服,薄薄的布料,不說鋼花星子了,就是香煙星子都一燙一個洞。就這,我也稀罕得很,經常作為喝茶禮服穿。
女生中有上海來支援昆鋼的工人家庭出身,穿著上就要考究些,那時都把這些時裝統一歸類為華僑穿著,顯得洋氣。革命群眾似乎不再像文革初期那樣對穿著打扮那樣仇視了。有個父母是上海來的女生,張建華,當時技校的校花之一,去到安寧照相館照相,相館竟然也敢把她的肖像陳列在櫥窗,作為招牌,作為廣告,而不再是陳列些工農兵的照片。我當時因為父親工作繁忙,不像在彌勒鄉下那樣有的是時間可以給我理發,頭發就留得長些,結果,我的劉海是天生帶卷的,而且是大卷,就如女人燙發一般。經常有人質問我為何敢燙卷發?僅此而已。
食的方麵。食堂絕對是新中國最早的特色之一。各行各業都辦食堂,小到幼兒園,大到國務院都有不對外開放的自家食堂。一般的廠礦企事業單位辦食堂,並非福利。因為也是要職工掏錢吃飯的,食堂本身是要負責盈虧的。每到年底,食堂都要張榜公布運營明細。當然,中灶和小灶之類為黨政軍高級幹部開辦的食堂,那是絕對福利的性質。
我自小就吃食堂,都是自帶碗筷那種,因為存放筷子不方便的緣故,一般都是使用勺子,致使我成人之後,筷子都使不好,至今被人恥笑。我在技校下午放學回家後,一般和我弟弟都是去總廠食堂用晚餐。那荒年,食堂裏也沒有什麽桌椅,都是蹲在地上就餐,更多人是端著飯盒出去邊走邊吃。在食堂裏排隊打飯菜時,我碰到了我生平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的印尼華僑,他在我前邊,說著口音很重的昆明話:五分洋芋,五分苤藍。這是我人生模仿得最得意的一句話。昆鋼除了與當時全國一樣,使用定量肉票外,自己還發行有高溫肉票,那都是給煉鋼煉鐵一線的幹部工人的補貼。每逢賣肉那天,食堂都是人山人海。我就記得有次是上了硬菜,青辣椒炒回鍋肉。別人蜂擁而前,隻怕買不到,我是一旁等候,直到人潮退去,結果,還沒售罄。無奈何,沒有選項,我隻有接受。事後,我周圍一地扔的青辣椒,讓一旁的彌勒一中小昆明發小,聶耳家親戚,老爸是文革前雲南省委常委,省委組織部部長孫雨亭家的大廚,聶海舟心痛不已,直呼應該給他,不該丟!
整個昆鋼有個職工飯店,是國營企業,獨門生意。在廠中心還有個百貨公司,旁邊還有家冷飲店,隻售賣冰棒,所以就叫做冰棒房。其它就是一兩家小賣部。我有次為了買包煙,竟然跑到了三公裏外才找到煉鐵廠附近一家小賣部。
住的方麵。我家從朝陽後山的臨時住所,搬到了朝陽前山一座二層樓房,相當於從昆鋼郊外搬到了昆鋼城裏。那裏也就兩棟二層樓房,周圍都是平房。每層樓住八戶人家,多是總工程師或昆鋼中層幹部以上,我家右鄰為昆鋼黨辦機要員,恐怕是職級最低的住戶。那是外走廊,一廳兩室的設計,估計我家麵積也就五十平方左右,那時候的建築不知設計師怎樣想的,住家都既沒有考慮吃喝也沒有考慮拉撒的需求,應該沒有學到蘇聯,沒有廚房之說,因為都是吃食堂的緣故?而拉撒更沒有衛生間,還是中式傳統,拉撒之類人體排泄物登不得大雅之堂,故而都是另辟去處,建蓋公廁。
所以,昆鋼早晨,男人,女人或小孩,手端痰盂奔公廁,也有家裏人口多的,直接端著便盆的,絕對是昆鋼人的早課之一。我有次早上在上學路上遇見技校美女老師毛虞淑,她主教數學,同時也是技校宣傳隊,舞蹈指導,正手端痰盂,前往公廁。莫消說,雙方都是尷尬不已,匆匆招呼一聲,都像做了什麽錯事一般,著急忙慌擦身而過。自那日起,我再也不抄近路穿過毛老師居住的小區了。
昆鋼的各個分廠,除了擁有自家經辦的食堂外,還都有自家經辦的洗澡堂。我們屬於總廠的,都去昆鋼中心的職工服務社,那裏有洗澡和理發的服務,收費洗澡一次好像是2角五。當然,大名鼎鼎的安寧溫泉距離昆鋼也就八公裏之遙,是昆鋼人星期天泡澡的首選,騎上個單車就可以去到天下第一湯。說句後話,後來的美國飛虎隊老兵,來到雲南要找1040年代他們印象中的建築,也就隻有安寧溫泉還保留有那麽幾棟了。
昆鋼當時的住家特點,除去各種形狀的私自搭建外,就是每家門外都有個紅土堆,形似墳包,那是製作蜂窩煤的煤灰,因為煤灰受不起雨打風吹,用泥糊起來要好很多,再者,純粹用煤灰的話,蜂窩煤是無法黏合在一起的,必須用泥來充當粘合劑。我發現,離開彌勒農村後,來到昆鋼生活中最大的進步,就是煤球爐子升級成蜂窩煤爐,這個比之此前的泥巴爐子要經久耐用不知多少倍!我家此前在朝陽後山臨時住所時,還是用的傳統泥巴爐子。現在來到了小區,便要入鄉隨俗,也買了蜂窩煤爐,即便是吃食堂,也要燒點開水不是?一樣的,也在樓下分得有一小塊空地,那是我家存放煤灰的地方。
昆鋼也有蜂窩煤廠,但是產量供不應求,所以才造成昆鋼家家戶戶都要自己製作蜂窩煤,其次,蜂窩煤廠的蜂窩煤用的是煙囪灰,細膩不經燒,而昆鋼每戶人家製作的蜂窩煤,那料都是碎煤渣,接近焦炭那種,這種材料製作的蜂窩煤,較之煙囪灰蜂窩煤,火力猛,經久耐燒。再者,煤廠工人我的印象中,多半是身有殘疾之人,要不就是些不在編製的臨時工。蜂窩煤廠產量,效率低下,我記得為了早點用上蜂窩煤,必須得自己去裝車,去過一次,製煤機傳送帶將蜂窩煤推送出來,我們得自己把煤摞起來,四塊到五塊一組,抬上三輪人力車,才出爐的蜂窩煤,水份未幹,稍不留意,很容易碎了散了,這樣的事發生多了,盡管碎了的煤可以再回爐,但煤廠工人會不高興。人力三輪車送蜂窩煤外,我見過還有用馬拉車送的,估計是住得比較遠的用戶。由於當時昆鋼違章搭建蔚然成風,小區道路嚴重占用,拉煤的三輪車隻能停在大路邊,剩下的小區道路根本無非通車,你得要一趟趟自己搬運回家,真不比自己在家打蜂窩煤省力。由此之故,能夠理解為何家家戶戶門前一堆土了。我家也不得不進一步入鄉隨俗,開始自己製作蜂窩煤。
首先是要有模具,也是因為昆鋼,鋼板之類俯拾皆是,蜂窩煤鋼模分為底座和外套,底座即為厚鋼板一塊,上邊電焊十根鋼支柱,講究的是要在鋼板上打眼,在嵌入鋼柱,兩邊要留出腳踩的部分,外套用鋼板卷成管狀充當,兩邊焊接手柄,鋼管底部要留搭子,然後,要用次厚鋼板與搭子同圓,上邊也要對稱打眼十個,我稱之為活動底座,最後還要配上打板,也是厚鋼板一塊,類似放大尺寸的打蒼蠅拍,焊接鐵管一截,作為手柄。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昆鋼家家戶戶手動蜂窩煤模具都是”私活“生產出來,不見有賣的。真不知這家家戶戶成千上萬的蜂窩煤鋼模具,要耗去幾多鋼材?會不會坦克車都可以生產幾輛?
每每一到傍晚,或者周日,隻要是不下雨的天氣,整個昆鋼四麵八方,此起彼伏的製作蜂窩煤敲擊聲絡繹不絕,幸好是被更大響聲的煉鋼高爐軋鋼車間所湮滅。這個自製蜂窩煤的活計,絕對是需要強勞力。首先是用水把就地掘取的紅土和煤渣攪合均勻,當然,我見有人家把燒完了的爐灰也扔進煤堆裏再次使用,可見對泥土要求不高,土和煤的配比也沒有標準,一般而言土和多了,煤的火力不猛,且不經燒,土和少了呢?蜂窩煤又鬆散,一旦脫離模子,立馬碎了。然後,弄個小板凳坐好,把和好的料用鏟子填進模子,然後,再用打板死命擊打,一直要到模子表層的煤渣再也不往下走,這才能結束擊打,用打板刮走表層煤渣,起身用雙腳踩住底座的腳踏部分,彎腰雙手抓住鋼模外套的手柄,使勁上拉,然後,往空地上把外套一翻轉,一塊水淋淋的蜂窩煤就脫穎而出,再然後,取下躺在蜂窩煤上的活動底座板,再將外套放回底座,再把活動底座套回固定底座,可以開始填煤料,製作第二塊蜂窩煤了。這個力氣活,相當要講究技巧。力氣要使對地方,否則,打板擊打在外套上,聲音很響不說,還會虎口震裂,手掌生泡。一般都是男人的活計,鮮少有見女人打蜂窩煤者也。總而言之,打蜂窩煤次日,腰背不疼者沒有聽說過。一般像我這種斯文人,開打蜂窩煤一次,能打個七八十塊,一天能打到一百兩百的,多半都是某某人家的準女婿。
行的方麵。這就簡單了。基本都是踩單車。我記得我家天津堂姐夫來昆明出差,順道下來昆鋼看我父親和我們兄弟,父親也沒有什麽好招待的,正好旁邊安寧縣城在上演滇劇樣板戲,就請他去觀賞,要我陪同,也是我兩騎上自行車,跑到安寧大禮堂,然後再踩單車回來,一來一回也有十公裏之譜。也沒有什麽公交車可言。廠中心有昆明客運公司的班車,專跑昆鋼昆明來回,每天固定幾趟。所以從方便的角度來說,要上昆明還是隻有鐵運處的小火車。交通不方便是整個雲南省的問題,絕非昆鋼一地的問題,所以說,當時各種司機都是令人羨慕的人,如果幾個人追求姑娘,當中有個司機,不消說了,巧占花魁的多半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