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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的回憶之二十五

(2020-11-15 12:41:09) 下一個

畢業回到新哨公社大砂衝生產隊,生活照常進行, 我記得我家殺雞也是插隊幹部中津津樂道和廣泛傳播的事。因為我父親不會殺雞,怎麽殺他也不死!笑死人!我父親一開始連米飯都煮不熟,經常夾生,鍋底一層糊鍋巴,上邊的米半熟,隻有中間可以吃,但是一股糊味。後來他潛心向學,找楊小栗家媽彭阿姨討教,再加上自己的琢磨,終於成功用鋁鍋燒出噴香的米飯,然後,他教會了我。現在我成了失學青年,殺雞的任務就責無旁貸交給我了。一開始也是洋相百出,一般人家殺雞,要先置備好一隻碗,裏麵要備些鹽水,是用來盛放雞血的,還要準備一隻大點的容器,是在雞被宰殺後,放入其中以便用開水澆燙,然後方便拔毛。就是因為沒有搞清雞的血管和食管,下手又溫柔,結果,雞血出了一點體表血,就誤以為大功告成,扔到盆裏準備用開水澆燙時,未死的雞才會上演大逃亡滿院子跑,還蹬翻了鹽水腕,房東家的白狗又來追,當真是雞飛狗跳,真正貽笑大方。

柴米油鹽醬醋茶 都要靠采買。城裏人叫做“上街”,在雲南農村叫做趕街,因為長期住校,我還沒有趕過新哨街。當地的自由貿易集市,雲南話叫做:街子。開市都由農曆日子來定。參與集市就叫做:趕街。按照農曆日來輪換,比如說貓日趕貓街。狗日趕狗街,馬日趕馬街,以此類推,長此以往,就成為了地名,但凡一個月之中,可以天天有街子,但都不是一個地方。一個趕字,非常恰如其分地定義了這種鄉村集市,過時不候。新哨街因為是公社革委會所在地,趕街天就固定在星期天。我家有老父親的匈牙利自行車,後座上一邊掛一個竹簍,就是上好的運載工具。其他家沒有自行車的,就靠人背背簍。

記得,這樣的一次新哨街趕街的日子裏,遇見秦衛江家母親和他姐秦皖江從楊柳衝出來,秦皖江一身綠軍裝,襯托出少女緋紅的臉蛋和好身材。我還上去問唐阿姨,秦衛江怎樣了?結果,他母親告訴我,他中學畢業去他父親秦基偉所在西藏軍區當兵了。把我好一陣羨慕啊!心裏那個抱怨,“這哥們,咋就不喊上我呢?”

那荒年,當兵的不止秦衛江,還有其他大院子弟。我自己就兩次在從學校回家快到村口的縣級公路上,碰見過馬文東,文革前雲南省委秘書長的大兒子馬小軍,以前在省委大院時沒有來往,因為年齡的差距,但彼此知道對方是誰,此刻在他鄉遇見,竟然分外熱情。他當時扛著燒火柴,也是不慣此行的身姿難瞧。原來,他就在新哨公社小三家的三十七師當兵,他們都是到東山來砍燒火柴。另外一次又是碰見解放軍四十三醫院政委家兒子梁建於。在省委大院時外號:水餃。也是以前在大院認識,但素無往來的,此時此地遇見,分外親熱,也是扛著燒火柴,一身是汗,也是說就在小三家三七師當兵,有空來玩,雲雲. 可見,那荒年有門路的都送子女當兵去了。

我跟小三家部隊的緣分,也就隻是去那裏的部隊醫院看病,因為耳朵疼,我父親帶我去求助軍醫。結果,軍醫檢查過後是我的耳垢淤積幹燥成坨造成耳痛,當時的部隊醫院也很簡陋,軍醫就是用點甘油先把我的耳垢軟化,然後把我喊到院子裏露天下站立,把耳朵麵向陽光,他才好利用光線看清我的耳垢,實施取垢。

我就是因為我母親的特嫌問題拖累,不然早就參軍入伍了。我叔叔就在昆明軍區司令部軍務部,專管招兵。河南他老家的子侄輩男丁都離開農村出來當兵了,後來女娃也出來當兵了。好不讓我老家同村子侄羨慕。要知道,那荒年想要跳出農村,轉成城市戶口,當兵絕對是條捷徑!這也就是我堂哥日氣我父親的緣故,從來不會利用權力資源讓自家子侄沾光。

一天中午,我叔叔和一個年輕軍人乘坐一輛軍用吉普來到了大砂衝。我爸和他們的聊天中,我才知道年輕那個一口京片子的年輕軍人,是來自總參的一個參謀,我叔是陪他下來基層視察,順便路過彌勒來看看我父親。結果,我父親再次當著那個總參參謀的麵,請他幫忙把我弄到軍隊,因為他感覺自己的未來不可知,不願意讓我也陪他窩在農村。自然的,那個總參參謀當然是極力附和,好像隻是小菜一碟一般。然後就沒有然後。相信我叔是真心想幫我父親這個忙的,因為按照他自己後來的說法,我父親是他的指路人,他當年要參加河南軍事幹部培訓班,說不清對於1948年解放軍進村采取的是跑路躲藏的態度,他還以為是土匪進村。多虧後來他跑到當時南陽行署找到在秘書科任職的我父親,為他開了介紹信,這才參加了革命,有了今天。問題是,我媽的問題無法通過政審,他怕我媽的問題影響到他。為這我也恨他了好長一段時間。

畢業回家後,忽一日,發現父親一個不自然動作,像是要隱藏什麽?卻原來是他的哥哥病逝了。父親家就三兄姐,他是最小的。在他翻牆離家投奔革命之前,他哥已經在民國政府南陽示範國營農場當了公務員,是吃皇糧的。因為他的出走,家中長子隻好就辭職回家盡孝。當然。從後來的農村政策來看,未嚐不是好事。所以,作為兄弟來說,我父親覺得虧欠他哥太多,心中始終是愧疚的。後來老家來信說起我伯父生病,趕巧了我父親官場失意,自由都談不上,隻好讓他在老家的兒子替他奔忙,帶上他的親筆信去找當時南陽地區革委會主任,他的地下黨時期的老戰友,劉建勳,安排我伯父住進了南陽地區最好的醫院,結果診斷出是食道癌,而且是晚期了。老家的夥食,我還有印象,平常就是吃玉米粥煮紅薯娃,清湯寡水可以照見人影。長時期的趁熱吃習慣,使得食道燙傷,久而久之形成潰瘍,再就是癌變。五十出頭的人就這樣悄沒聲走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哭泣,可見他對他的哥哥還是蠻有感情啊!實際上,他並不是像我堂哥所認為那樣,無情無義的人,他和我母親始終想要幫助他哥的子女,曾經已經找過門路想要過繼我堂妹過來昆明,終因農村戶口的魔咒而作罷。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個期間,有彌勒一中招生老師來到新哨公社招生,要開辦高中班了。據說楊小栗家父親專門去會過招生老師,問我們為何不可以回去彌勒一中讀高中?難道是我們孩子在校表現不好?他家楊小栗在校期間不都是班幹部副排長了啊?結果沒用,招生老師說:我們幹部子女,學到初中畢業就夠用了。因為像我們這份出身的子女,隻會是知識越多越反動,猶如長江黃河,水多了就泛濫成災。所以,他奉命招收的是“貧下中農子女”,是時候騰出地方來給“貧下中農子女”接受高中教育了,雲雲。可想而知,楊濤叔叔被噎得一愣一愣得,還沒有脾氣。那荒年,嘴上都是說得好聽:有成分論,但不唯成分論。可實際上彌勒一中校方還是執行的有成分論。

後來多半是,插隊幹部對於子女讀書問題反映強烈,群情激憤,最後由幹校總部出麵與彌勒縣革委會協商,才在彌勒一中添設了一個初三班,專門招收插隊幹部子女入學,但要自家掏錢,算是民辦。我不知為何,我父親沒有讓我去讀,楊小栗家也一樣,沒有讓他再回彌勒一中複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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