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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的回憶之十八

(2020-09-27 09:46:50) 下一個
病從幹校和家長的角度,轉學彌勒一中開局相當理想。最起碼的在外來共同壓力下,來自不同連隊的子女,尤其是男生們不再敵對,不再鬥毆, 一切的一切都回歸到正常的軌道了。
在高宗堡勞動一個月後,我等又回到了彌勒一中,打散開來重新分班。男生中我和黨校的牟堅,分到了二連六排。整個彌勒一中共有兩個連十二個排。我們的班主任是孫傳熹,據說是文革前的副校長,建水人,非常和藹可親的一個老好人。可是在文革中,這樣的人就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的類型。
因為是住在大通鋪宿舍,我最先是和與我鄰床的兩個堂兄弟阿細小夥子成為了朋友,一個叫黃學龍,一個叫黃國雄,而後者家爹是某縣武裝部部長。兩人似乎對於“小昆明”,不怎麽畏懼,敢於主動和我搭訕,他二人都是來自彌勒西三區的阿細族,後來,我發現他們每次從家裏返校,都要背著包穀,原來是用它來換成食堂飯菜票,這是昆明這種大城市裏看不見的交易方式,用糧食替代糧票,在縣城上館子,也可以用米或雜糧來抵算糧票使用,麻煩點就是還要用稱來稱一稱。阿細族同學之間用他們的阿細話交流,但是男女之間似乎也受漢族文化影響,男女授受不親。不過,據說出了學校還是親呢!阿細族有個傳統就是摔跤,省裏但凡有運動會,摔跤的冠軍多半出自阿細族!據說寨子裏的摔跤冠軍,那是“英雄人人愛”,小姑娘主動獻身示愛。更別說,鼎鼎大名的阿細舞蹈《阿細跳月》了。我想跟這兩兄弟學學阿細話,結果,隻學會了兩句,一句還是罵人的話。
還有一個男生是縣城彌陽鎮人,名叫資紹雲,也是最早跟我接近的當地人。那時候,彌勒一中的學生大多住校,所以,時興晚自習,當然,晚自習結束之前,宿舍都不供電,一般也沒有人願意黑燈瞎火呆在宿舍吧。資紹雲不住校,但他喜歡找我聊天,晚自習就成了我們和資紹雲的懇談會。資紹雲長得有些像小人書裏的李逵,個不高,膚色也偏黑,當地學生背地裏都喊他”黑炭坨“或者“黑老五”,歲數也要大我們多些, 18歲總有了吧?他喜愛書法,愛讀老書,勞動方麵是把好手。
那時節,也許是農業大縣,彌勒一中的文化課學了些什麽真不記得,記得的就是農業勞動特別多,按照安排,每個排一學期要去學校農場勞動一個月,除此之外,農忙時候還要全體出動,其它時候,還有額外勞動,比如說,積肥吧!任務分派到個人,一個月當中要挑大糞五次從學校公廁去菜籽哨農場。這個任務絕對是我們“小昆明”的挑戰!肩挑重擔現在才知乃中國文化特色傳承。看當今世界除了中國和越南,還有哪國百姓用此方法搬運?不都是肩不能挑嘛!誰發明的扁擔啊?還有木板拚鬥的糞桶,長期不用的話,用之前要侵泡在水裏,讓木板吸收充足的水分,膨脹開來,密閉縫隙,才不會泄漏,可那水桶的重量平添了水份的重量了啊!挑對空桶對於我們大多數“小昆明”來說,都不是易事,可那個時候哪有你抱怨的份。一上來就是滿滿兩大桶糞水等著你!別人怎樣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口吐粗氣,心裏想著“拚了!” 一彎腰,用右肩當住扁擔,奮力站起,我媽呀!那個重量沉得來,絕對是力所不能及!壓彎了腰,可是怪得很,從經驗來說,越是沉重越要挺直腰板,否則,區區小蠻腰如何承擔得起啊?然而,那些本地學生,一個個在旁邊冷嘲熱諷,是呢,論個把,我們都要比本地學生高一頭,所以,牟堅就跳起來了糞桶,我就跟他搭檔。話說,從學校到菜籽哨農場有5公裏之遙,憑一己之力挑大糞去到那裏,相當累人,所以,有個人輪換還是不錯的組合。牟堅家父親是黨校的醫生,他本人也長得壯實,加上省委黨校地處昆明郊外,小學也是與一般貧民子弟混雜,農業勞動不說親身參與,就是見識也比我們來自新村小學的要多得多。加上,本地學生資紹雲的指導與鼓勵,我開始慢慢可以挑起五六十斤的大糞,當然,腰杆挺不起來,身姿狼狽得很,就像喝醉酒似的,步履鋃鋃蹌蹌。最狼狽一次是在肩挑大糞桶步下學校後門的高台階時,因為不懂這種情形下,重擔要與下台階腳步平行,結果,人和前邊一個糞桶下去了,後邊那個糞桶擱淺了,碰蹭地麵,”嘩“!一家夥,一滿桶大糞全潑出來,澆我一身!”呸呸呸“臭死了。
對了,文革期間公共衛生澡堂普遍沒有,你就說五七幹校吧!幾千人雲集,就沒有一個澡堂!彌勒一中也如此,沒有任何意義上的公共澡堂,我們男學生,天熱時,都是在學校蓄水池打水上來,衝一衝,擦一擦身。平常都不洗澡的。在距離縣城西邊八公裏處,有個梅花溫泉,沒有公交,不方便去。我記得,我在彌勒一中時,有個星期天,我父親帶著我弟跑到彌勒一中找到我,爺三騎著單車去了一趟梅花溫泉。溫泉是民國時候就有了,古色古香,隻有小池,沒有大池。小池是方方正正的一個坑,三十分鍾輪換,洗一次收費幾分錢。在彌勒兩年時間,也就去過這一回而已。
後來,在菜籽哨農場勞動也是在挑大糞下坡時,一前一後挑著糞桶,結果後邊糞桶觸碰地麵,糞水潑將出來,逃無可逃被澆一身!收工後用水擦個澡,抹上牟堅帶來的雪花膏,一身香臭香臭的。說到底還是掌握不好挑擔的技巧,不像有的人,如我們”小昆明“中的楊小栗,他就特能適應挑擔,到了最後,竟敢挑戰本地學生中最猴的資紹雲,比賽能夠挑斷幾根扁擔!對了,好像就是在這次勞動中,扒了一座墳,還刨出一個骷髏頭。現在回想起來,這會不會是昆明大觀樓長聯作者孫髯翁的屍身呢?因為,他老人家據說就是安葬在彌勒縣城西拖白河邊?想多了啊!
後來,不知是誰發起的,把大糞挑出城後,趁四下無人傾倒在路邊地裏,然後注滿路邊水溝裏的水,這可比大糞輕巧多了,就這樣應付了差事。難說,我本來應該身高一米八以上的,正在長高的15,6歲,都是負重挑大糞壓的,不長了!嗚嗚嗚
學校宿舍前邊說過老且舊,裏麵的上下床也好,大通鋪也罷,生長著大量虱子和臭蟲。兩者是我在彌勒一中終身難忘的噩夢!記得,每每下了晚自習,回到宿舍,有三十分鍾時間來電洗漱。我回到宿舍頭件事,就是在昏黃的燈光下,脫下內衣順著衣領用兩個大拇指的指甲,掐殺虱子,能聽得見,虱子吃飽了血的肚子被我指甲掐破的響聲,虱子喜歡寄生於衣領部分,此處通風故也。它們排卵喜歡在衣縫褲縫,尤其是毛衣,非常隱蔽,其卵不經高溫難予撲滅。所以,我每次從中學回家,父親都要用家裏那口大鋁鍋,燒火煮我的衣褲。虱子之外,還有臭蟲要命!這些寄生蟲,吸血鬼更比虱子難以撲殺盡淨。它們不上人身,不沾衣褲,專一等你熟睡後,從木板床縫和牆縫處大舉入侵,待其飽餐一頓後,又紛紛撤退回到其巢穴,靜養蟄伏。臭蟲最毒的地方就是傳染病,按照彌勒一中的規矩,宿舍是要更換的,特別是後來抽出一部分學生去支援竹園糖廠,宿舍的更換為傳染病提供了可能,一般來說臭蟲是有勢力範圍的,張三睡這床幾個月,又換成李四,李四有病,病不影響臭蟲,然後,再換成我來睡,臭蟲來咬我,吸血的空擋,就順便把李四的病傳給了我。就這份,我就差點沒命了。隻記得,病倒發高燒昏睡過去,半夜醒來見到羅校醫,爬在我的上鋪,據說曾經的國民黨軍醫官,用手電筒照我瞳孔,口中說道:好了!醒過來了。什麽病至今我不知。是誰報告的羅校醫我也不知,隻知道他又給我注射一針,然後,我又昏睡過去。據說是得了傷寒。臭蟲滅殺基本無解藥,我們當年用的那些土辦法:用拋灑石灰在床板和牆角,或者敵敵畏都試過,不見效,反倒是虱子多了不癢,臭蟲多了不咬,適應了就無感了!
學校的夥食也是千篇一律,主食大米飯,蔬菜就是豆豉炒香椿。沒有多久,我就厭食症發,加之彌勒地處滇南,盛產水果,我成了猿猴,餐餐吃水果,對於食堂飯食了無食欲,如此這般,竟然罹患了痢疾。回家路上,幸好是山路,沿途盡是農地,也沒有什麽廁所,邊走邊屙“風景屎”,屙得來兩眼冒金星,好不容易走到了長塘子,見到父親就兩眼一黑,昏死過去,啥也不知道了,醒來以後,兩天過去了!也是差點命喪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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