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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的回憶之八

(2020-07-18 11:56:18) 下一個
回過頭來說說,文化革命沒我們紅小兵什麽事了。學校也關門倒灶了。父母們也忙於造反鬧革命顧不上孩子們了。我們當然要一展天性放開了玩。爬牆,幾乎所有大院的牆我們都爬過。我本人差點死在吳作民家院牆。那是一次事故,我不小心從圍牆上摔落,正好一屁股坐在牆墩上!我的個天呀!脊椎骨直接上頂,瞬間完全窒息!像離開了水的魚那樣,大張著嘴,拚命呼喊,就是無法出聲,無法呼吸!旁邊其他小伴看著我這副傻樣直樂,而我根本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是在垂死掙紮!幸好我命不當絕,最後一刻氣門衝開,啊一聲,眼淚也跟著流出來了。在場的小伴們誰也不知道,我剛剛從鬼門關回來了。小伴中有位李姓男生,是我小學同班同學。當然,那時候的我們是不跟女生玩的。他現在是中國法律界鼎鼎大名教授,中國社科院法律研究所研究員兼所長,胡溫時代經常出入中南海給國家領導人普及法律,也就是古時候所說的帝師嘍!小時候,他爬牆特笨,經常從牆上摔下來,我現在都還記得爬幼兒園的後牆,他摔落地的聲音,“砰”一聲怪響,可他沒事,爬起來,拍拍灰再爬。上房。我們把甲乙棟的房頂當作觀景台,時不時地晚上爬上去,躲上麵抽煙,因為當時像甲乙棟這樣的三層高樓在大院裏是除了水塔外最高的,爬在上麵俯瞰大院外邊的萬家燈火還是蠻愜意的,尤其是夏天熱的時候。後來發展到在房頂上襲擊下邊國防路上行人,這個就要不得了。嚴格說來,乙棟房頂我們不怎麽爬,多半是因為其入口不在我們小伴家中,而甲棟就不一樣了,其天梯是安裝在公共陽台旁邊。記得,羅安民有一回倒黴,從陽台上往下爬時借助一王姓小伴家的廚房外窗,不巧,王家的外婆正好來到廚房,見到有人爬到外窗,發一聲吼,推開窗子,揪住羅安民就是一陣暴打,嘴裏還喊著“有小偷!”把個羅安民打的來毫無招架之力,跑又跑不掉,那是二樓離地蠻高,跳又不敢跳,最後隻好認栽,進到王家再行解釋,並不是起賊心隻是路過。你想一個老太怎麽搞得清楚你要借助她家外窗爬到陽台?多虧了她家外孫趕來為羅開脫,這才逃脫。大院裏的製高點就是水塔,作為男孩子沒有爬上過水塔,那就不叫大院男孩。但也有失手的,我一個同年級同學,家住大食堂平房的,他哥就在離開水塔往下爬時,手沒有抓穩鐵扶手,一家夥哧溜滑到肚皮差點開膛。彈弓槍戰。用鐵絲捂成手槍形狀,然後拴上橡皮筋,用紙疊成條狀,鉤住橡皮筋往後拉到槍機處待發,一般可以發射三枚紙彈,後來有人發展到十連發,但威力都不及彈弓,彈弓的子彈有紙彈,也有用柏樹果的,那個擊中臉部還是生疼的。大院孩子從高中生到小學生根據居住區域自發形成隊伍,互相挑戰。一到夜裏,大院那塊草地就成為了戰場,雙方攻防廝殺,打得來不亦樂乎。其中數一數二的勇士是趙建民家三公子,趙山東,他發起威來,無人可擋!還有就是上麵提到爬水塔差點死人那位,綽號“水牛”的,把他惹毛了,他跟你來“肉搏戰”。我記得在一場短兵相接的巷戰中,因為甲乙棟家屬宿舍樓都是內走廊,所以說是巷戰再貼切不過了。我被我小學同班同學火力壓製,他的彈弓準頭很好,真真是彈無虛發,打得我頭上和臉上一陣陣生疼,而我又因為彈弓槍橡皮筋斷了,無法還擊。突然地,怒火陡生,我順手操起身邊某人家煤球爐子上的噴著蒸汽的熱水壺,直接衝過去要用燒開的水澆他。嚇得他連連呼喊我名字,並表示投降了。我這才清醒過來。剛才那一幕是不是就叫做殺紅了眼呢?難怪會用砍刀斬坦克履帶!我這位發小就是現在大名鼎鼎的雲南漫畫家。惡作劇之類就不用說了。有人從閆家大院偷出來滅火用的玻璃瓶狀滅火彈,估計是國外進口的,也要試試看,乙棟住家都是在內走廊裏搭灶開火,就把別人家的開水壺拿開,照著煤球爐子就砸,“彭”一聲響,火焰立馬滅絕,一團水蒸氣升騰開來。我現在懷疑這麽近的距離,就是拎一桶水往火爐子上一澆,那火不也得立馬熄滅麽?用得著滅火彈麽?
不知是誰把作家王鬆在乙棟的書房撬開了,從此這裏就成了我們無所事事的大小孩子們的俱樂部。當然,他本人的藏書也都全歸我們擁有了。記得我在他書房讀過印象最深的是本美國小說的中譯本。像是一個美國黑人作家,名字當然記不得了。內中有一段一個黑人女孩在樓頂曬太陽時,有個黑人男子徑直從別座樓頂跑過來,二話不說就去解開那個女孩的內衣,把那個女孩嚇到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這段描寫讓我小小年紀就知道黑人在性欲方麵的膽大妄為。因為不知道的原因,王鬆本人從未出現過,但我們還是盡量保持室內不走樣,包挎那張擺放在書桌上的相框裏的女子裸體像片,猜那是一個印尼美女吧?因為王似乎是六十年代隨中國作家代表團訪問過印尼雅加達。
讀書的習慣是自小就有的,文革前就有偷父母的藏書來讀。因為,父母的書是藏在他們臥室的壁櫥,我用窗戶撐勾試著去捅,還真捅開了。從此就認識了從托爾斯泰到普希金到果戈裏等一大幫俄羅斯文學家。有些大孩子知道我能搞到翻譯小說,就來找我交換,他們幫我做作業,我借父母書給他們讀!哈哈。家被抄後,我也沒書可讀了,隻有瘋玩。有一個初中生家住五號家屬院的,特會偷雞,那雞見著他就跟被施了魔法似的一動不動,他出手抓住雞脖子,順手把雞頭塞到翅膀底下,就這樣悄沒聲地把雞偷走了。一開始,我們是養鴿子,而養鴿子的啟動資金,是從食堂飯票裏克扣,然後,每個月底去食堂賣飯菜票窗口兌換成現金,再去花鳥市場買鴿子。鴿子就養在甲棟三樓朝西的公共陽台上。後來克扣飯票兌換現金一事被小伴的老父親發現,在暴揍之下,他又供出了我,結果,我也遭到父親暴打一頓。從此,不敢玩鴿子。可憐了那些無辜的小生靈,沒人供養,餓得受不了,死的死,逃的逃。然後,養偷來的雞,在閆家大院和乙棟緊挨著的一號院閑置後門處,用石頭磚塊壘成雞窩,甚至有一隻母雞還孵化出了幾隻小雞。當時,參與的還有甲棟一姚姓初中生,羅安民自然也在其中。後來出事是陳富民又偷來一隻閹雞,把它殺來煮吃,地點就在王鬆書房,不知怎麽的事發了,正在燉著的雞被發現了,孩子們一哄而散了。我因為是offer大銻鍋的人,坐實了是偷雞賊。一想到,父親手裏揮舞的皮帶,我絕不敢回家,逃吧!陳富民,我還有我兄弟,端上鍋就上了邛竹寺. 開始了人生首次十五公裏的遠足。我三在山上也沒啥吃的,盡管端著燉雞,覺得沒熟還是怎麽的?楞沒有想到吃雞可以抗饑餓!那一季,邛竹寺山上長滿了野楊梅,多半是還未成熟吧?看著青裏透紅,吃起來酸澀,止渴倒是不假。山上也不可能多待,天黑後我三人又返回昆明,由陳富民決定潛回他母校22中過夜。然後,我們又去學校旁邊的菜地裏,偷來苤藍。正準備開飯。結果,被巡夜的紅衛兵發現了。幸好,他們認識陳富民,讓我們去他們值班室堂堂皇皇過夜,並且,也是在他們的建議下,我三人把燉雞狼吞虎咽整個精光。次日,我兄弟扛不住了,想家了,父母暴揍的恐懼也擋不住他回家的決心。好在22中離靖國新村一號院也不遠。後來,他又返回來找到我說,父母對於我們離家出走很焦急,希望我能回家,保證不再打我。於是,我攜帶著那口大鋁鍋回家自首嘍!父母通過我兄弟兩離家出走這件事,起碼學會了引導而不是一昧製止。他們就去找遊街串鄉的小販買來一隻土母雞,待到她進入抱窩狀態,再去買了十幾個雞蛋讓她孵化。好嘛!靈驗了!這下子哥兩不再出門闖禍了,成天觀察老母雞怎樣在當一個母親,數著日子等著小雞孵化出殼。老母雞可以數日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始終處於睡眠狀態。一旦時辰到了,起身就是排泄好大一灘,令人印象深刻。當然的,老母雞的窩就在我兄弟的床頭和書桌之間夾角,不可避免的,雞身上的虱子就侵入了我弟的床褥,真真是密麻箭杆,不絕於途!小雞出殼了,前後一共九隻,孵化率蠻高,三枚死蛋而已。從此以後,乙棟出現了一個放雞男孩,每天早上準時用父親買的大竹簍子把母雞和小雞從三樓家裏抬到樓下後院放養,然後,晚上又把她們收回三樓,我楞是守候在她們身邊數月。因為,是本人親曆親為,我家的雞都認識我,隻要我一聲彈舌響起,哪怕再遠我的雞們也會聞聲起舞,飛也似來到我的身邊,因她們的帶動,所有別人家的雞也不明就裏都會稀裏糊塗的跟著飛奔,這聲勢可謂浩大,當然,其他家雞們待到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止步於幾步開外,隻有我家這七八隻雞繼續衝向我。當然,我的辛勤放養回報頗豐,文革期間我家啥都缺,唯獨不缺雞蛋!我和我的雞成為了當時乙棟的一大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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