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帆
周末帶女兒去看兒醫。以前在皇後區,都是去法拉盛看中國醫生,一般還都是女醫生。搬到長島後,去法拉盛不方便,於是就近找了老外醫生。這家診所是個連鎖店,有好幾個醫生共同主持。我們家因為老大老二都是男生,很自然的,一開始選的也是一個男醫生,叫梅斯波夫,看名字似乎是俄羅斯裔。梅斯波夫年齡看上去非常大,沒有75也有70的樣子。有一次我鬥膽問他多大年紀、有沒有考慮退休之類,他笑而不答,搞得我也不好意思再問了。
這家診所的裝潢還有一個特色:每個房間的天花板上都“爬”滿了五顏六色的橡膠小蜥蜴。這種小蜥蜴造型很可愛,腦袋偏大,四肢伸展,一條長尾巴微微卷曲;整條蜥蜴還可以拉伸,又帶一點粘性,因而可以粘貼在天花板或者牆壁上。梅斯波夫醫生每次給小朋友檢查完耳朵,就會做魔術一般變出一隻蜥蜴在掌心裏,然後跟孩子說:“我的天啦!你的耳朵裏怎麽養了一隻蜥蜴呢?”
孩子小的時候,總是被逗得哈哈笑,偶爾還有點不好意思,以為自己的耳內衛生做得實在太差。這一隻蜥蜴當然也是免費贈送給小朋友,一路上他們可以玩一玩,回到家把蜥蜴掛在牆上,也能樂嗬個大半天。帶小孩去診所,最多的還是打針。梅斯波夫也很有經驗,總是一邊跟著孩子聊天,一邊就輕柔地紮進去了,等小朋友反應過來要哭,他已經忙著“道歉”了。
這兩年帶已經八九歲的女兒奧莉維亞去看,就有意識地選了一位女醫生帕米拉。不想這一次電話裏接線員沒聽清楚,還是給我們安排了梅斯波夫醫生。我們跟前台說了一通,但女醫生要一個多小時後才有空檔,我們想想也就算了。
有一兩年沒見梅斯波夫醫生了,他倒沒有更見老。知道我們隻是常規檢查,他就一邊查看女兒身高和體重的曲線,一邊問她幾歲了,又接著問道:“你是單身還是已婚?”我們都一愣,然後又都咯咯笑起來。確認她還是單身之後,梅斯波夫又問:“那你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嗎?”奧莉維亞忙說沒有。梅斯波夫醫生“得寸進尺”道:“沒有工作?那你是不是還跟你父母住在一起呢?”奧莉維亞一邊笑,一邊說“當然”。梅斯波夫笑道:“我為你父母感到難過呀。未婚,沒工作,還跟父母住在一起,現在這樣的年輕人真是太多了一些……”我們都被他一本正經的口氣給逗笑了,他卻又繼續道:“體重64磅,身高52寸,都是同齡小孩的34%,一切正常。”
梅斯波夫醫生又照例檢查奧莉維亞的耳朵,然後滿臉驚訝地望著手裏的一隻藍色蜥蜴,笑著問奧莉維亞:“這是怎麽回事?”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小把戲,小女孩還是笑得前仰後合,為得到一個小小的禮物而高興了半天。回家路上,她連說“太可愛了”,先給這橡膠蜥蜴取了名字叫“小藍”,一會兒要把它當寵物養,一會兒又想要以小藍為角色寫個故事,最後還是決定要把小藍送給她的一個好朋友看看,因為她覺得那個朋友肯定沒有這麽風趣幽默的兒科醫生。
回家後,有點好奇地上網一查,才知道梅斯波夫醫生已經86歲了,網上的評論倒也都還不錯,認為他經驗豐富態度友好,願意聆聽家長和孩子的陳述。印象裏,大多數兒醫都是女醫生,就跟小學老師一樣。梅斯波夫醫生一個男性60多年前就決定以此為終身職業,想必是很有勇氣,到如今依然樂此不疲,大概也是美國精神一種了。
(原載於《世界日報》2024年12月7日版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