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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芝興衰啟示錄

(2025-08-20 07:17:25) 下一個

東芝興衰啟示錄

在明治維新時代的東京,一位被譽為“東方愛迪生”的發明家田中久重,正埋頭於他的小作坊中。他於1875年創立了“田中製造所”,起初隻是為了製造日本第一批電報設備。那時,日本正從封建時代向現代轉型,田中久重夢想著用技術點亮國家。他發明了蒸汽機、時鍾和各種機械裝置,推動了工業革命的浪潮。他的繼承人田中大吉繼承了這份夢想,1882年將工廠遷至東京芝浦地區,更名為“芝浦製造所”,專注於重型機械和電氣設備的生產。與此同時,在東京京橋的另一角,藤岡市助和三吉正一於1890年創辦了“白熱舍”。他們是日本第一家向普通家庭供應白熾燈的公司,那時,電燈還是一種奢侈品,他們的決策是大膽的:投資研發,挑戰傳統煤油燈市場。1896年,公司更名為“東京白熱電燈球製造公司”,1899年又改為“東京電氣”。這兩家公司在各自領域耕耘多年,直到1939年,二戰前夕,它們決定合並為“東京芝浦電氣株式會社”,簡稱“東芝”。這一合並決策源於高層對未來的共識:結合機械和電氣技術,才能在即將到來的工業時代立足。作為三井財閥的一部分,東芝在戰前已涉足軍工,但真正的考驗在戰後到來。

戰後,日本百廢待興,東芝的管理層麵臨關鍵抉擇:是固守傳統,還是大膽擴張?他們選擇了後者。通過一係列內部業務成長和收購,高層決定並購多家重工業企業,如電力設備製造商。這讓東芝迅速轉型,成為日本白色家電的先驅。決策者們看到戰後消費需求的爆發:人們需要冰箱來儲存食物,洗衣機來減輕家務,彩色電視來娛樂生活。東芝的高層大膽投資研發,成為日本第一家推出這些產品的公司。1950年代,他們決定進軍核電領域,建造日本第一座商用核反應堆,這源於管理層的遠見:能源將是未來支柱。1970年代,東芝成立國際子公司,決策進軍全球市場。1980年代是黃金期,高層推動發明NAND閃存技術,這項決策源於對半導體市場的洞察:數據存儲將爆炸式增長。與NEC並稱全球最大半導體製造商,東芝的管理層決定將資源傾斜向消費電子,如推出世界上第一款商用筆記本電腦。這一係列決策,讓東芝從一家本地工廠,成長為橫跨家電、半導體、核電的全球巨頭。高層的企業文化強調忠誠和服從,這在擴張期如魚得水:員工執行力強,創新如流水般湧現,東芝成為日本經濟複蘇的象征。

然而,成功往往掩蓋隱患。東芝的企業文化——高度層級化,員工絕不能違背上級的指令——在決策中埋下隱患。這不是突發,而是從起源就根植的必然:明治時代的服從精神,在現代商業中演變為剛性。高層決策越來越脫離現實,忽略外部變革,如從PC向智能手機的轉型。東芝的PC業務一度風光,但管理層未能及時調整策略,導致市場份額流失。轉折始於2006年的西屋電氣收購案。這筆交易是東芝曆史上最致命的決策失誤。高層會議室裏,時任社長西田厚聰召集團隊,熱情描繪“核能複興”的藍圖:全球核反應堆需求將激增,東芝必須抓住機會。他們決定以高價從英國核燃料有限公司手中收購西屋電氣多數股份,寄望西屋的先進壓水堆技術主導市場。決策過程充滿樂觀:高層忽略了潛在風險,如核事故後的監管趨嚴和技術人力短缺。下屬不敢質疑“挑戰目標”,隻能被動執行。結果,2011年福島核事故如晴天霹靂,全球核電需求銳減,西屋在美國項目的成本失控。管理層一度試圖掩蓋延誤,但問題如雪球般滾大,最終釀成巨額虧損。這一決策的內在必然在於,高層對短期增長的追求,忽略了地緣政治和行業周期的風險。如果他們聽取更多外部顧問,或在福島後及時止損,或許能轉危為安。但服從文化讓異見沉默,決策成了高層的一言堂。

第二個轉折更戲劇化:2015年的會計醜聞。這源於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東芝盈利下滑,加上核電拖累,高層決定設定苛刻的營業利益目標。時任社長田中久雄和副會長佐佐木則夫在內部會議上,向各部門主管施壓:“必須達成,否則可能退出業務。”這不是建議,而是命令。下屬們在高壓下,開始不當會計操作:誇大收益、提前入賬未來利潤、延後損失記錄。故事中,一位中層經理回憶道:“上級說這是‘挑戰’,我們隻能照辦,否則職業生涯完蛋。”這種循環持續七年,規模越來越大。2015年,內部舉報終於曝光醜聞。高層緊急開會,三位前CEO包括田中久雄、西田厚聰和佐佐木則夫集體辭職,董事長室町正誌在新聞發布會上鞠躬道歉,淚眼婆娑。公司聲譽崩盤,投資者如潮水般撤離。醜聞的根源是管理決策的腐朽:高層追求表麵繁榮,忽略內部監督機製。獨立調查報告指出,這源於“不能違背上級”的文化,讓小欺詐演變為係統性危機。如果管理層早引入獨立董事或鼓勵舉報,或許能防患。但決策的剛性,讓東芝一步步滑向深淵。

第三個轉折是2017年的資產剝離。高層麵臨抉擇:繼續死守核電,還是壯士斷腕?他們選擇了後者,但為時已晚。西屋申請破產保護後,東芝的管理團隊在痛苦的董事會會議上,決定出售核心業務。NAND閃存部門被剝離成立鎧俠,賣給國際財團;白色家電給中國企業;PC和電視業務也相繼易手。這些曾經的賺錢部門,本是東芝的支柱,卻因核電“錢坑”而犧牲。高層如室町正誌感慨:“我們本想通過核電重生,卻差點毀了一切。”這一決策雖帶來現金,但讓東芝從多元化巨頭,淪為單一能源公司。2018年,他們終於出售西屋,但經營仍搖搖欲墜。最終,2023年,日本產業合作夥伴公司領導的財團收購東芝,結束上市曆史。私有化決策源於高層對重建的渴望:引入新團隊,包括金融專家,旨在重組。

東芝的衰敗並非天災,而是管理決策的必然結果。高層在擴張期的成功,養成了傲慢;在危機時的剛性,加速了崩盤。相比競爭對手如三星的靈活決策,東芝的管理故事警示:服從文化雖助崛起,卻抑創新;短期目標雖誘人,卻毀長遠。但故事未完。進入2025年,東芝的管理層推出“複興計劃”:整合能源子公司,加強數據中心業務,部署AI工具如Microsoft 365 Copilot到所有員工。高層決定聚焦零售創新和數字化,如在NRF展會上展示AI驅動的自助服務係統。新團隊包括創新領袖,如被提名為“年度創新者”的高管,他們推動總部搬遷和審計改革,目標是重塑競爭力。這一決策顯示,東芝正從迷途中蘇醒:管理層學會了傾聽,引入外部活力。如果持續,東芝或許能重生。但啟示永恒:決策如雙刃劍,需平衡野心與謹慎,否則巨人也會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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