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麵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隻覺得他們吵鬧。”
這段話出自魯迅的《而已集·小雜感》。沒錯,很多時候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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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隻讀了四本書,兩本奧康納的:《短篇小說合集》和《智血》;另外兩本消遣類的:《詩人的遲緩》和《讀書與旅行》。
《短篇小說合集》(The Complete Stories)這本書出版於弗蘭納裏•奧康納去世之後的1971年, 翌年獲美國國家圖書獎布克獎。在2009年的民意調查中,此書被評為曆年布克獎獲獎書目中的最佳作品。
該書共收錄了31個短篇,包含了前兩本短篇小說《好人難尋》和《上升的一切必將會合》裏的所有19個故事。由於這本書是出版於作者去世之後,出版方可能將作者的所有作品都拿出來出版了,不管作者當初對它滿不滿意,或是否已經完成。比如《異教徒為何憤怒》,我感覺沒寫完。而另外有幾篇估計寫於早期,風格尚不成熟。還有便是其中有4個短篇《列車》、《公園之心》、《削皮器》、《恩諾克和大猩猩》其實是長篇小說 《智血》中的四個不同章節,基本相同,略有改動。另有一篇《你不會比死人更慘》是長篇小說 《暴力奪取》中的第一章。在網上看到介紹都說作者一共寫了32個短篇,那麽還有一篇我沒能讀到,試著在網上搜了下,沒有結果。不知道是哪一篇沒有被錄入此書。
《短篇小說合集》中的第一個故事《天竺葵》是她的處女作,1946年2月,作者年方21歲,她將此文寄給《ACCENT》雜誌,該雜誌立即接受並刊登於他們夏季那一期。看了一些當時編輯們寫的有關奧康納的文章 ,當時的編輯可真是慧眼識珠,至少沒有讓她像某些藝術家一樣生前鬱鬱不得誌,慘遭埋沒,非得死後才出名。由於這本合集中我隻有12篇未讀過,讀來算快。12篇中我最喜歡《Wildcat》,完全用美國南方黑人口語寫成,讀時有點拗口,但並非不懂,寫作筆觸新穎,通過祖孫兩人的心理,寫對wildcat的恐懼,寫得惟妙惟肖,雖然野獸並未真的出現,但那種恐懼真的讓你身臨其境。回想她的其他短篇小說 ,感覺她的心理描寫真的極好。
再來說說她的第一個長篇《智血》(Wise Blood)。
由於奧康納的寫作習慣並非先有構思草稿,下筆前並未在心中有確定的目標思路,她信手寫來,不停地寫寫改改。長篇小說 《智血》其實並不很長,一共才14章,與那些大部頭的書相比,真算不得什麽長篇。奧康納本打算用一年到一年半的時間寫完,然而,寫寫改改,曆時四年多還未能出版。她的編輯讀了該書後,評價說“這是一本奇怪的書(a strange book)”,說作者是a pretty straight shooter,她有驚人的天賦,可是有些章節因為她不停改動的習慣被弄得很晦澀,編輯說他在閱讀過程中體會到了孤獨(aloneness),仿佛她寫的是自己的經曆,並有意識地約束了這種經曆。奧康納對此評議並不高興,但她也認為這是一本非傳統小說 ,是有點odd,不過她也沒打算寫傳統類的小說 。
看完後,我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竟不知如何評價。不能說完全沒有看懂,隻能說讀完後我很驚異,何以會有這種人,會有這種作家,也許是信仰在作怪。如果有人現在寫一篇類似的小說,我不敢說會有編輯喜歡,會有多少讀者,好在當時的社會寬容得多,編輯們也有水平。
《智血》關注的是人的生存狀況,是人對自我靈魂的拷問。估計現在很難有人再專注於這類題材。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了開頭魯迅的那一段話,人類的悲歡真不相同。
主人公海澤(Hazel)從小受基督教教義長大,祖父便是牧師。參軍後,軍營生活動搖了他的信仰。“躲開耶穌就是避過罪惡”,最無畏的人是那能拍著胸脯說“我什麽也不相信”的人。這是一個徹底虛無的世界,是海澤渴望到達的世界:“真理就是沒有真理。”複原後,父母已然不在人世,他來到南方一個小城,準備在那裏傳教。他買了一輛舊車,打算創建一個沒有基督的教堂。他每晚開著車來電影院門口,等著電影散場,人們出來時,他便站在車前宣教。他宣傳的是信念、是真理。海澤認為:“達到真理的唯一途徑就是褻瀆。” 世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墮落,本來就沒有可墮落的東西……”。他“要通過身體力行來證明自己根本就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麽叫罪惡的東西”:他住進全城有名的妓女的家裏,故意勾引偽聖徒的私生女,襲擊“流有智血”的伊諾克,用車果斷地碾死假冒“先知”。這一係列的行惡實踐都是為了表明他對罪惡論和耶穌受難事件的否認。然而,這些事情反而讓他逐漸轉而相信有基督。最後,為了贖罪,他自毀雙目,成了瞎子。為了贖罪,在鞋子裏放上石頭與碎玻璃,身上綁著帶刺鐵絲。他像個苦行僧,像個聖徒。最後,22歲的他死去了。
小說裏還有些莫名其妙的人物,比如那個假瞎子假牧師、那個女孩、ENORCH,那個警察,另一個傳教士。人人都是那麽普通,同樣是怪誕的世界,但又完全不同於卡夫卡筆下的世界。
《智血》的故事陰鬱到令人窒息,帶有強烈的宗教意識。語言精準有力,在平靜的對話和敘事中展開黑暗的布景,結局出其不意,富有濃厚的象征意味,被公認為是美國文學中的經典名篇,震撼和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作家。作者自己在1962年第二版時寫了自序,她說: the book was written with zest and, if possible, it should be read that way. 她說這本書是關於生與死的書,她說:對於作者而言,Hazel’s integrity lies in his not being able to. Does one’s integrity ever lie in what he is not able to do? I think that usually it does, for free will does not mean one will, but many wills conflicting in one man. 她謙稱這本書是comic book,但她也說,even a comic novel, can only be asked to deepen。
弗蘭納裏•奧康納作為美國南方最傑出的作家之一,被譽為“南方文學的先知”,她在思考和揭示人性方麵,才華橫溢,她是當之無愧的佼佼者。讀奧康納的書時,我想,作者如此年輕,發表第一篇作品時才21歲,去世也才39歲,一生未婚,從未聽說過她與某位男士有什麽親密關係。雖不能說她足不出戶,但由於疾病纏身,她大多時間都是與母親生活在佐治亞州的小農場裏。她的生活簡單,然而她的筆下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看來優秀的作家需要的是豐富的內心,有沒有豐富的生活倒並不是必須。
美國女詩人伊麗莎白?畢曉普在奧康納去世後曾對她的作品作過一個概括的評論:“我深信她的為數不多的作品會永遠活在美國文學中。那些作品也許題材範圍狹窄,但是清晰、堅實、生動,充滿精采的描寫和警句,還有一種別具隻眼的洞察力,使她的作品比十幾部詩集有更多的真正的詩意。”
這裏順帶提一下卡森•麥卡勒斯,《傷心咖啡館之歌》和《心是孤獨的獵手》的作者。同樣出生於南方佐治亞州,同樣身體殘疾,同樣哥特風格(這個定論倒不見得準確)。在相似的表麵之下,她們的寫作主題卻不相同。麥卡勒斯書寫孤獨,奧康納關注救贖。有興趣的可以找麥卡勒斯的作品讀讀,我隻讀了《心是孤獨的獵手》。標題很浪漫,文青肯定受吸引,然而內容卻不浪漫,文章一開頭也很吸引人,“鎮上有兩個啞巴。他們總是在一起。……”沒錯,是寫啞巴的,不是言情,沒有浪漫,隻有孤獨。
從上個月讀奧康納開始,兩個月來沉浸在她的小說氛圍中,有些壓抑,所以在月末讀了兩本輕鬆讀物消遣一下。一本是範曄的《詩人的遲緩》,另一本是詹宏誌的《讀書與旅行》。
《詩人的遲緩》範曄著
首先,此範曄非彼範曄。他不是《後漢書》的作者,他是現代人,還很年輕,現任教於北京大學西葡語係,可以稱得上是西語文學專家。他真正出名源自於他翻譯了中國正版的《百年孤獨》。
而我知道這個人早在2000年初,我讀過兩本很好看的葡萄牙語小說《修道院紀事》和《失明症漫記》。作者是José Saramago(若澤•薩拉馬戈)。範曄的中譯文不僅流暢而且精彩,我便記住了這個譯者。奇怪,難道他既懂葡萄牙語又懂西班牙語?抑或那兩本葡萄牙語書是轉譯自西班牙語?為此我特意上網google,原來書麵語上,葡語和西語非常相似,發音很不同,我感覺像粵語和普通話一樣 。 西班牙語比葡萄牙語簡單些,在葡萄牙,如果你隻說西班牙語,葡萄牙人都能聽懂,反之在西班牙則行不通。
待到中國加入國際版權公約,最終拿下《百年孤獨》的中國版權,已是2013年了。此時,範曄已在中國西葡語文學界頗有聲譽,沒有懸念地他成了《百年孤獨》的譯者。其實我沒讀過他譯的《百年孤獨》。早在上個世紀8、90年代已讀了多遍中國盜版的《百年孤獨》,譯者為黃錦炎、沈國正及陳泉,他們從西班牙語直譯而來,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網上有很多文章分析討論哪個譯本更好。我個人認為老譯本沒有任何毛病,且已深入我心。當然,我相信範曄的《百年孤獨》也不會差。
還是說說《詩人的遲緩》這本小集子。這本書若從文學批評研究上看,理論不夠深入。好在我也不是抱著這個目的來看它的,是看累了奧康納後的消遣。能了解一下拉美文學,看看拉美作家們的八卦,很好。上個世紀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是拉美文學的黃金年代,湧現出許多著名作家,作品精彩紛呈。我要老實承認,我對這類所謂魔幻文學知之甚少。因為我總有些逆反心理,越是社會上鼓吹得厲害的,越是回避。所以,隻在早期讀過《百年孤獨》,之後什麽卡爾維諾、博爾赫斯,我全都回避了,連帶也很反感中國的模仿作家莫言、陳忠實之流。
下麵全是我邊看邊記的一些東西,亂七八糟的,沒有條理。
關於翻譯: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兩句詩真的很好地詮釋了翻譯工作者的形象。
範曄多篇文章中提到翻譯,我也曾翻譯過幾本書。關於翻譯到底什麽樣才是好,一般人覺得信達雅是翻譯的最高境界,至少翻成中文後不拗口,通順,符合中文文法。但是,在他的文章中提出了一個有意思的觀點。有人對文學翻譯的期待是:略帶不協調的中文,有一些罕見用詞,表達方式,甚至不緊湊的語法,這樣方能通過陌生的語境進入一個異國故事。嗯,我從未這樣想過,或者不敢這樣想,這樣翻譯的話,編輯讀者都會批評你的翻譯有問題,生澀。在翻譯時都是力求沒有翻譯痕跡,不說雅,至少要中文通順,君不見有些譯者硬是將西方詩歌譯成了中國古詩嗎?再說關於詩歌的翻譯。我一貫認為詩歌無法翻譯,因為詩歌不像小說等其他文體,隻要準確傳達出意思便行了。詩歌是音和意的結合,缺一不可。而在兩種不同語言間進行轉換,語音方麵——詩歌中那種“靈魂中的震顫”你沒法辦到,你隻能做的是語意上的轉換。
大家來看看蘇東坡的名句:十年生死兩茫茫。墨西哥大詩人帕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譯了,將他的譯文再翻回中文,就成了這樣:
十年:一天天更遙遠
一天天更模糊,生者與逝者
怎麽樣,喜歡嗎?
看完這本書,我算是補了一下拉美文學的課。我並不太了解拉美文學,從這本書裏知道拉美文學爆炸的四大天王:加西亞、富恩特斯、略薩、科塔薩爾。墨西哥二十世紀文學三巨頭:富恩特斯、魯爾姆、帕斯。這些作家的作品都沒讀過。因此,一邊讀這本書,一邊列了個書單,等哪天有時間有興趣了,按照這個書單可以好好了解一下拉美文學。下麵是書單:
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 他的長篇暫時不想讀,但想讀讀他的中短篇小說 《枯枝敗葉》、《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前者看簡介很像《Wildcat》。讀完再做比較。
阿根廷作家——胡利奧·科塔薩爾 (Julio Cortazar):《跳房子》、《秘密武器》、《萬火歸一》、《克羅諾皮奧與法瑪的故事》、《被侵占的住宅》、《動物寓言集》、《八十世界周遊一天》
墨西哥作家——卡洛斯·富恩特斯: 《最明淨的地區》、《阿爾特米奧·克魯斯之死》、《奧拉》、《戴麵具的日子》(短篇小說集)
秘魯作家——阿格達斯(Jose maria Arguedas): 《山上的狐狸和山下的狐狸》
作家——奧內蒂(Juan Carlos Onetti):《請聽清風傾訴》
秘魯西班牙作家——巴爾加斯 ·略薩 :《世界末日之戰》
危地馬拉作家——奧古斯都·蒙特羅索:《被精心喂養的故事》
羅伯托·波拉尼奧——《潘先生》、《荒野偵探》、《2666》
烏拉圭作家——菲利斯貝爾多·埃爾南德斯:《陽台》, 陽台是主角,陽台嫉妒,陽台自殺,少女成了陽台的遺孀。
秘魯作家何塞·瑪利亞·阿格達斯(Jose Maria Arguedas):《山上的狐狸和山下的狐狸》
哥倫比亞作家——費爾南多·巴列霍(Fernando Vellejo):《殺手聖母》
書中一些有意思的小事情:
加西亞·馬爾克斯原計劃用半年完成的小說《百年孤獨》,結果盡管每天八小時地寫,仍花了一年半時間。維持生計的妻子終於鬆了口氣。兩人準備給出版社寄稿件時,發現付不起郵資。他們當掉家中最值錢的電器——榨果汁機,才將手稿寄了出去。因郵資不足,隻寄了一半。阿根廷的南美出版社的編輯波魯阿收到後立即決定予以采用,並馬上預支稿費,強烈要求作者立即將剩餘稿件寄過去。幸運的作家,遇到了對的出版社。阿根廷南美出版社。
加西亞·馬爾克斯是哥倫比亞人,但長期住在墨西哥,《百年孤獨》出版於阿根廷。逝世後,墨西哥和哥倫比亞爭他爭得厲害。
富恩特斯,祖先是歐洲人,德國人?但他生於墨西哥,雖然英語說得跟母語西班牙語一樣流利,但他說,“隻有用西班牙語罵我,我才會在意。”雖是玩笑,但流露出自己對自己身份的認同。現在如果有人用英語罵我,我是會在意的,那麽是不是我對自己是中國人的身份有所削弱?
羅伯托·波拉尼奧關於如何寫短篇小說的忠告:永遠不要一次寫一個短篇。因為如果一個一個地寫,那麽你可能 到死都在寫同一個短篇。短篇小說最好是三個三個地寫,或者五個五個地寫。如果精力足夠,可以九個,或者十五個同時寫……
阿格達斯在他的小說 《山上的狐狸和山下的狐狸》裏第一句話是:1966年4月,兩年多以前,我試圖自殺。這個開篇簡單、直接、毫不掩飾地談論真實的死亡,作者自己的死亡。1969年11月28日,他用一顆子彈射向自己的頭顱,使這一句話有了不同的含義。這句話不再是一種修辭手法,“寫還是不寫”與“to be or not to be”有了同樣的命題。喜歡寫字的人會思考的問題:我為何寫作?我的文字與我的生命、我的氣息有什麽樣的關聯?
西班牙詩人路易斯·羅薩萊斯的第一部詩集《四月》剛剛出版,他母親憂心忡忡地來找他:“路易斯,你這樣寫是一種病。”
拉蒙·戈麥斯·德拉·塞爾納(Ramon Gomez de la Serna)是個難以歸類的西班牙作家。他嚐試過除抒情詩以外幾乎所有文體的寫作,人們最後稱他為“堂拉蒙”。他以其“格裏格利亞Gregueria”這一警句式文體而聞名,他說一個無序的世界隻能產生無序和破碎的表達。我隨意摘抄兩句自己比較喜歡的放在這兒:
撐開雨傘好像朝風開槍。
問題在於:水燒開的時候,在哭還是在笑?
在書裏看到一段話,本是形容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但我覺得用在解釋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倒挺合適:
“那家夥的荒唐和挑釁似的張狂,不過是為了掩飾裏麵的羞怯,以及因為自己的羞怯而生的憤怒。”
烏拉圭作家加萊亞諾講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個中國人,在幾千年前寫過一首詩,詩中的牧羊人與自己心愛的女子相距遙遠,但卻能在雪夜,聽到她發梳經過發間的微聲。我怎麽也想不出這是一個什麽中國故事,怎麽我沒聽說過?
關於拉美的詩歌
我前麵才說過詩歌無法翻譯,然而,馬上就要打自己的臉了。下麵這些拉美詩歌即使是翻譯而來的,仍能表達出某種我喜歡的意味。
秘魯詩人塞薩爾·巴列霍(Cesar Vallejo)的小詩:
我將要死在暴雨的巴黎
對那一天我已擁有記憶
我將死在巴黎——我不逃避
也許在星期四,就像今天,在秋季
有人在他巴黎的墓前留下一張小紙條:今天星期四,沒有暴雨。
智利詩人文森特·維多羅夫(Vicente Huidobro)的長詩《ALTAZLOR》開篇第一句:我生於三十三歲那年。、那麽我應該說:我生於四十五歲那一年。
很多很多人,尤其是男人,喜歡貓。我表示理解。許多詩人寫了有關貓的詩歌。波德萊爾說:上帝造貓是為了滿足我們撫摸老虎的欲望。這倒是一種與我的理解完全不同的看法。
西班牙詩人路易斯·羅薩萊斯(Luis Rosales)有兩個著名的稱號,一是“空氣的學徒”,來自下麵這句詩:
跌落過太多次
空氣是我的導師
詩人又被稱為“有條不紊的溺水者”,這句話出自他的詩歌《這樣……》:
好像有條不紊的溺水者計算多少個浪頭才夠把自己淹沒,
算了又算,以免出錯
直到最後一個,孩子一樣高的浪頭沒過前額
我也是這樣活著,像浴缸裏的紙馬一般盲目地謹慎
自信我一生從未失誤
除非有關我最愛的事物
好了,關於這本書,寫了太多廢話。
《讀書與旅行》 詹宏誌著
這本書是作者旅行筆記,但是由於作者是愛書之人,所以旅行總是書搭上關係。很多旅行是受某本書的影響而成行,或某本書成了旅行指南,按圖索驥。書的內容讀來輕鬆。
那就說說作者吧,台灣人,也算是當代名人了。具體事跡網上搜索可解,隻借用梁文道的話來說一下他的名氣,“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大陸讀者明白:沒有詹宏誌就沒有今天的台灣?”
閱讀狂人,家中藏書四萬冊,每年買書兩千冊。羨慕啊,有錢真好。有人會不屑地說:那有什麽,書再多,擺在那裏不看有什麽用?錯了,詹宏誌號稱一小時閱讀十萬字!看到這一句,我真的被震憾到了。一小時十萬字,心裏盤算了一下,英文書我根本做不到,中文十萬字,看張愛玲亦舒類的流行小說 ,都不太可能吧。稍微需要動動腦子的書,我一小時根本讀不了三萬字。除了佩服,還能怎樣?
這本書很合那句話:要麽讀書,要麽旅行,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在路上。
電影
本來隻談電影的,但這個月先要推薦一部電視劇:2016年頗受好評的英國電視劇《Fleabag》。它最大程度上詮釋了什麽是絕望。
讓我下載並看完這部電視劇的是這幅劇照。
女主淚流滿麵的臉,花了的妝容,黑色眼影一道道流在臉上。
在絕望孤獨的時候,她隻能撥打死去閨蜜的空號,聽一遍遍聽閨蜜的聲音在說:你好,我是小波,我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
這部劇的女主沒有名字,說話行事神經兮兮,有點賤有點搞。喜歡順手牽羊偷人東西,諸如姐姐的衣服,繼母的雕像,還偷酒鋪的酒。自己的小小咖啡店,不好好經營,逮著一個顧客宰一個,漫天要價,終於開不下去要倒閉了。毒舌,哪壺不開提哪壺,老是提起姐姐不願再提的醉酒醜事。死要麵子,明明咖啡店要倒閉了,還嘴硬死活不承認。去銀行談借款卻莫名其妙做出脫衣的舉動,被銀行職員說性騷擾,還反擊說也不看看自己那模樣,她怎麽會想上他。對男人來者不拒,樂意成為任何男人的炮友。跟男友做愛時,嫌男友不夠勁,幹脆推開他,自己用手來解決。對著奧巴馬的演講也能用手來一次。
這麽無厘頭的她,曾經有一個懂她的好友閨蜜小波。本來兩人一起經營小咖啡館,可惜小波死了。全劇一直穿插著她對好友的回憶,以及不願不敢回想的過去。小波是那麽溫暖貼心,當女主失意時,她扮作另一個女主,讓女主發泄。對於那些犯錯的人,小波不會隨大流去漫罵,而是覺得人人都會犯錯,應該給犯錯的人改正的機會,那便是為什麽 鉛筆上麵會有橡皮擦。
為什麽說她是人生輸家?深夜紅著眼眶敲爸爸的家門,爸爸卻不讓她進門,隻為她叫出租車。以為那個英俊男人愛上了 自己,還帶著見了家長,結果卻被告知愛上了別人,不會再與她繼續打炮;爸爸有錢在法國買度假屋,為繼母辦性展覽,卻沒錢資助她的咖啡館;被繼母打了一巴掌,父親親眼所見,但無動於衷;在繼母的性展覽上,她故意打碎酒杯,卻被父親勒令道歉;想要找回曾說會永遠愛她的前男友,可惜這次男友再也不會回頭,因為他有了新歡。本來姐姐想要資助她的,可惜姐姐選擇相信了自己的老公,認為是她主動勾引,隻因為她劈腿閨蜜的男友,間接害死閨蜜。姐姐也不相信她。
似乎整個世界都turned her down。一顆本來就受傷的心,被身邊所有親近的人都捅了一刀。最後一點溫暖來自陌生人,似乎也帶給觀眾一點溫暖。
為什麽越看越像她在作賤自己,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最後迷底揭曉。原來她最好最好的好朋友,一起經營咖啡館的閨蜜小波自殺了,原因卻是因為她劈腿小波的男友。她活該嗎?全劇一直穿插著她對好友的回憶,以及不願不敢回想的過去。小波說人人都會犯錯,那便是為什麽 鉛筆上麵會有橡皮擦,應該給犯錯的人改正的機會。可惜,小波因她而死,這個錯她無論如何也改不了。
當被問到還想不想閨蜜時,她紅著眼睛說:all the time。是的,all the time。想她時就撥打閨蜜的空號,可惜隻能聽到閨蜜的聲音在說:你好,我是小波,我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畫麵是女主淚流滿麵的臉,花了的妝容,黑色眼影一道道流在臉上。
劇中也有很多有趣的對白,比如,女主喜歡去墓地跑步(她就是這麽搞),姐姐說:
- It’s really inappropriate to jog around a graveyard.
- Why?
- Flaunting your life
還有,姐姐感歎生活太累,說:
- Oh god, I can’t wait to be old.
- If it’s any consolation, you look older than you are.
第一季僅六集,每集片長才25分鍾。2016年深受好評。據說第二季很快就要出來了。糾結要不要看。
以下是這個月看的電影,據說燒腦,看完並不太覺得。
1.《她》
導演保羅·範霍文,主演:伊莎貝爾·於佩爾
範霍文是電影《本能》的導演,因而這部影片可算是《本能》的姐妹片。雖然號稱驚悚,其實更像是一部探討女性的劇情片。所謂的強奸最後變成SM、角色扮演,雖然有強奸也有死亡,但影片更像是在討論女性的情感,看電影名便知道。女主身邊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貨色,前夫、兒子、情人、強奸犯鄰居,都不怎麽樣。電影最後,女主牽著閨蜜的手走向遠方,餘生看來是兩位女人一起過了。
上個月也看了於佩爾的一部電影,但她留給我最深印象的是《包法利夫人》,那時的她年輕,現在真老了。
2.《非常嫌疑犯》(The Usual Suspects)
挺好看。有點被繞糊塗了。沒有看懂,或者說好多的疑點沒有解決。看了網上的各種討論,也莫衷一是。但是不想再重看一遍了。雖然網上評論是燒腦電影,但我想,也許不是我們觀眾看不明白,是電影自己就有漏洞,編劇自己也沒整明白呢?我們還煞有介事地猜測討論,豈不可笑?
1995年的KEVIN SPACY好年輕。
3.《The Life of David Gale》 (大衛·蓋爾的一生)
看完後,我是這樣解讀的:
其實大衛不是無辜的,得州政府才是。電影一開始,大衛跟州長在電視節目中辯論,大衛輸了,他激烈地說被判死刑的人是無辜的,州長讓他給出一個名字,看看哪個死刑犯是無辜的,他給不出。因此他們這個激進的反對死刑的組織在公眾麵前出了醜。
好 ,他們就想扳回一局。正好,這個女的,CONSTANCE,得了白血病,反正日子不多了。而大衛,背著一個強奸犯的罪名,丟了教授工作,老婆離了,兒子見不到,也覺得活著沒意思。於是,這幾個激進分子湊在一起,自導自演了這出戲,以此來向公眾表示:被判死刑的人裏也有無辜者。
問題是,這是他們設計陷害政府,好嘛,所謂的無辜是他們自找的。再說,即使有無辜者,那也隻是萬分之一。他們這些激進分子在竭力保護罪犯時,有沒有想過那些無辜的受害者?
這部影片由Kevin Spacy, Kate Winslate主演。導演,Alan Parker,據說這是他導演的最後一部影片,以後就洗手不幹了。
這個月喜歡的句子:
本月的新聞
哈佛燕京圖書館5.3萬卷中文善本特藏數字化完成,免費使用
8月1日,哈佛燕京圖書館正式宣布,館藏的4200部/53000卷中文善本特藏數字化工程已全部完成,更讓人欣喜的是,網友可以免費在線瀏覽、下載。整個數字化項目耗時十年。據館長2014年接受澎湃采訪時提供的數據,目前,哈佛燕京圖書館的藏書將近150萬冊,其中中文文獻逾80萬冊,日文文獻將近35萬冊,朝鮮文文獻將近20萬冊。“在中國本土之外,哈佛燕京圖書館是西方世界裏兩個最大、最好的中國古籍善本收藏圖書館之一(另一個是位於華盛頓特區的美國國會圖書館)。”——這是在三人圖說中看到的。
我特意上Harvard Yenching Library 的網站瀏覽了一下,沒找到可以在線瀏覽,尤其的是下載的地方。不過,可能是我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去認真找。
寫作
本月寫了一篇小說,《救人便是救自己》。這算是看了這麽多奧康納之後,向她學習、模仿她所寫的東西,稱不上是真正自己的作品。還可以再修改。
這個月花時間比較多的是修改上半年寫的《活埋》。改了很多次,加了些內容。可是越改,越覺得筆力有限,寫不出人陷在婚姻裏慢慢消耗生命,任黃土攏肩而無能為力之感,反而更像言情小說,遂覺得麵目可憎,停止再改。放棄了。唉——失敗。
哈羅德·布魯姆曾說,不論寫作抑或閱讀,終究是“與自己的孤獨相處的藝術。”也有幾分對。
最後笑一下,看這個名字:三抄三襲屎裏掏花。肯定有人不高興了,我也覺得惡毒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