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從來就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
作者:美國特裏爾 翻譯:劉路新 高慶國
1975年的最後時刻。一天黃昏的時候,美國前總統的女兒朱莉和他的丈夫戴維來拜訪毛澤東。毛澤東談到尼克鬆將開始的第二次訪華。“我正等著你父親的到來”。他把雙手重重的擱在椅子的扶手上,以加強說話的語氣。在這1976年來臨之際,朱莉和戴維碰巧發現毛澤東處於一種矛盾的狀態。
毛澤東對朱莉和戴維談起了一首充滿鬥誌的詞,這首詞當時正準備重新發表,“那是我在1965年寫的。”但《重上井岡山》這首詞卻是左派的一顆手榴彈。“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這是充滿激情、富有啟示意味的詞句。《人民日報》在報道毛澤東會見朱莉和戴維的同時,也發表了這首《重上井岡山》。同時發表的還有《鳥兒問答》,這也是一首鬥誌昂揚的詞,作於文革前期,結尾一句是“試看天地翻覆。”
盡管毛澤東此時已體衰力弱,他還是竭盡全力,拯救在某些人那裏正在貶值的文革的成就。因此,《重上井岡山》和《鳥兒問答》並不是偶然寫下的,而是文革的序曲。毛澤東準確的估計到,六十年代的“社會主義新生事物”將斷送在鄧小平的手中。“黨內將有一場鬥爭。”毛澤東曾經對朱莉喃喃地說。
文革沒有產生新的結構,毛澤東曾想讓“為人民服務”的利他主義精神滲透到平民百姓的心底,他把文革說成是“一場觸及人們靈魂的,要解決人們世界觀問題的偉大革命。”他一直在尋找新的妙法。“過去我們搞了農村的鬥爭,工廠的鬥爭,文化界的鬥爭,但不能解決問題,因為沒有找到一種形式、一種方式,公開地、全麵地、由下而上地發動廣大群眾來揭發我們的黑暗麵。……答案就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
六十年代,一種新的思維方式確實影響了很多年輕人,他們對權威和舊事物的畏懼心理大大減退。一種新的政治運動也確實展開了。成千上萬的群眾被發動起來,直接參與到政治運動。到七十年代,自下而上的群眾動員沒能成為中國政治體製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而文化大革命的受害者,作為七十年代的勝利者,又重新回到舞台上來了,鄧小平是他們的代表。
由於周恩來的故去,鄧小平試圖對毛澤東之後的權力陣容進行調整,就失去了一根主要的支柱。極右派們看到了通行的綠燈,他們謀求一種極不同的權力陣容;而江青則要孤注一擲。張春橋,這個比江青思路更敏捷根基更紮實的理論家,則站在她的身後。毛澤東本人對這些置之不理,他還活著,他認為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的態度依舊強硬,而且被鄧小平激怒了。
冬至之時,毛澤東發出了一句格言“不鬥爭就不能進步”,“八億人口,不鬥行嗎?”甚至當毛澤東和藹地向朱莉問起她父親的腿時,這些話也被作為對鄧小平的全盤政策不滿的信息被準確地表達出來。
“安定團結不是不要階級鬥爭,階級鬥爭是綱,其餘都是目。”通過新年元旦獻詞傳達毛澤東的這句話,使全國震驚。而“安定團結”恰是鄧小平自1975年中期以來鞏固其權力的辦事原則。毛澤東的這些話峰回路轉,奇妙無窮。
鄧小平是接替周恩來的一位候選人,張春橋是另一位。形勢劍拔弩張。毛澤東在場也無法控製他們了。鄧小平向這個十五人的政治局作了一個經濟政策的報告,姚文元駁斥它在理論上沒有根據。有人(不是毛澤東)是堅決擁護鄧小平做總理,而左派以他們不會服從他的領導而斷然否定。針對這種情況,江青推舉張春橋為候選人。但是那些擁護鄧小平的人,包括軍界元老葉劍英,則設法推翻張春橋作為總理的提議。
“搞社會主義革命不知道資產階級在哪裏,就在共產黨內,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這就是典型的毛澤東,他憂心忡忡不相信平衡狀態的存在,他讚美光明,老是提醒大家阻止黑暗的降臨。“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毛澤東對鄧小平發作起來,這句話更是對他1976年的政治生命蓋棺定論。
要說鄧小平“歪曲”了毛澤東的話是很容易的。鄧小平列出了一些毛澤東曆來所堅持的方針,安定團結,把國民經濟搞上去。但毛澤東並未將它們置於等同地位。新聞界宣傳鄧小平把“階級鬥爭”從“綱”的地位降低到隻是許多“目”中的一個,這樣做,就是否定毛澤東。這位鄧副總理是“死不改悔的走資派”。
毛澤東把鄧小平及其盟友叫做“走資派”。鄧小平的上層支持者、軍隊元老葉劍英對這位副總理遭到的攻擊非常反感。他被匆匆停職,被退出了政治局的會議室,隻能離開北京到南方廣州去了。
《人民日報》宣布中央委員會出現了“分裂”。麵對目前的嚴重問題,毛澤東和他的侄子毛遠新進行了一次談話,他給這位年輕人就可做和不做的事開了一張處方。毛澤東說“在黨的政策要改變時,你必須有清醒的頭腦。”毛澤東在說出必須有清醒的頭腦之前,稍作了停頓,他在尋找一種更恰當的表達方式。
毛澤東是一位導師,他確實想讓他的學生,即中華民族保持清醒的頭腦。對中國人民來說,沒有一個統一的思想是不行的。毛澤東一再試圖通過英雄的行動實現製度的更新,他一直在追求一種更加道德的社會。
“那個人從來不講階級鬥爭。”《人民日報》第一次發表了毛澤東針對鄧小平的公開指責。這以後僅一個星期,毛澤東就聽說了天安門廣場發生了示威的消息,對毛澤東的批評可以說是暗藏的主題。有篇文章說:“秦皇時代已經一去不返了。”而秦皇是毛澤東心目中的英雄,不同於腐朽的孔子。
政治局慌忙召開會議,投票決定撤銷鄧小平的職務。關鍵的一步是毛澤東本人授意開除鄧。雖然他已經病的不能參加這次極重要的政治局會議,但他通過其侄子毛遠新向會議轉達了撤銷鄧小平的意見。
官方對鄧小平的點名指責“死不改悔”倒是事實。鄧小平沒有全力反擊毛澤東,他正在尋找的是他以後東山再起的根基。不過他封不住自己的嘴巴,他對他的支持者們說:“如果他們說你是走資派,這就是說明你是對的。”可以肯定,這句話在當時不是輕視毛澤東的,就是輕視毛澤東思想的。
“翻案不得人心。”幾天後,中國人民手上就有了一條新的毛澤東語錄。這條語錄的意義何在?它在告訴中國人民,他們當然不知道毛澤東與其侄子的談話,毛澤東的意思是:人民不會支持鄧小平翻文化大革命的案。這並不是說毛澤東還在同情鄧小平。仲夏時節,政治局全體成員在毛澤東的身邊開了一次會議。也許在回家的路上,他們中的有些人還一直在發抖。
“幫助江青。”毛澤東要對未來的政策做出最終指示,他以這句話開頭。但是他的話漸漸低得聽不清了。後來卻圍繞著毛澤東接下去講了什麽引起了激烈的爭論,有人說是“高舉紅旗”,有人說是“改正錯誤”。
江青等宣稱毛澤東講的是前者,這意味著由她來接替毛澤東出任黨的主席。這位女士的反對者們聽到的則是後者,他們以此來反駁江青們的觀點和做法,雖然這種反駁聲調是和善的。
毛澤東接著對在他臥室開會的人說:“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已經八十多歲了,早就該死了。”這顯然是一件不準備討論的問題。毛澤東有意要暴露生活中的陰暗麵,他盯著這些無言的、善解其意的同誌們毫不留情地說:“你們中不是有人希望我早點見馬克思嗎?真的一個都沒有嗎?我不信!”
在一次關於戰爭的談話中,毛澤東曾經說過:“負擔太重時,死亡是一種解脫。”到8月下旬,毛澤東的負擔太重了,便不省人事。死神對1976年的中國沒有絲毫憐憫。自從1949年以來,無論形勢多麽危急,毛澤東的在場,始終是權威的最終源泉與平息動蕩的巨大力量。這個時代正在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