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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 - 生命的光柵- 第十五集 (下)- 婚姻裏的冷暴力

(2017-03-27 10:33:04) 下一個

飯桌上,母親盯了一下北向:你不舒服嗎?今天回來的這麽晚,玉芹早就把飯做好了。

北向看了看挺著肚子的玉芹,沒有直接回答母親的問話,他對母親說:媽,你還記得我們單位有一個人經常去你們圖書館嗎?

高潔想了想;知道啊,他主要是去文史室。但全館的人幾乎都知道他。他文章的上報率很高的。他不是考研究生了嗎?

他昨天晚上自殺了。北向淡淡的說。

母親居然沒再問什麽。開始埋頭吃飯。北向不解的看了看母親。這才發現母親夾菜的手在哆唆。

玉芹衝北向呶了呶嘴。

一會兒北向象想起了什麽,放下筷子,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小卷錢,拆開,抽出了三張,然後把錢放到了玉芹的跟前:這是獎金,我拿三十去買張折疊床。

北向的獎金差不多已有工資多了。而每次基本上都是全交給玉芹。玉芹感到十分的滿足。但聽著北向後麵的話,她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淡淡的憂傷象翻江一樣堆積在臉上,她忍不住的問道:你買床幹嗎?這時母親也抬起了頭,疑惑的看著北向。

北向隻顧吃飯,看也不看那婆媳倆,說了一句:方便唄。

母親聽了看了一眼玉芹,又看了看兒子,想了想說:是需要買一個小床,將來孩子生了,北向就在小床上睡。玉芹聽了眼皮攏拉下來,沒再做聲。其實北向在不在小床上對玉芹來說隻是個形式而已,即便在一個床上時,也僅僅是一個床和兩個床的區別,僅此而已。結婚已有一段時間了,玉芹的心越來越涼,唯一使她感到欣慰的是,自己很快懷上了孩子,但在懷上孩子的同時,似乎她同北向的婚姻在這個實質性的婚姻標誌出現以後就僅剩下一個外殼了。在外人,尤其是在婆婆看來,他們夫妻關係還是講的過去的。北向除了將錢都交給玉芹外,對玉芹總是彬彬有禮,客客氣氣。有時,玉芹就想:他對自己怎麽就象個生人一樣?而當夜幕降臨時,他豈止是個生人,他應該是個冰人。有時,北向熟睡時,玉芹在月光下,仔細的審視著這個被稱為自己丈夫的人,他真是太讓人頃慕了。玉芹痛苦的想:自己真的是配不上他。她想著竟流起淚來,她很想伏在丈夫的臉上趴一會兒,但是她不敢,她害怕那有禮的拒絕。玉芹重又躺回到自己的位置,肚子裏的孩子已經能動了,它經常的踢自己一下,這不僅給了玉芹莫大的安慰,她想,無論如何,我們的婚姻是真實的,這就是肚子裏的孩子。玉芹很明智,要想讓北向愛自己是不可能的,他心裏裝著的是另一個人。婚後的玉芹在這一點上是很大度的,在她的心裏也認為援援同北向是天生的一對,隻是天公不作美。

在外人看來,玉芹真是個富貴之人,能攀上這麽一個理想的男人。工廠裏的青年工人尤其是那些準媽媽,經常湊在一起談論自己的丈夫怎麽伏在自己的肚子上聽裏麵孩子的動靜,那神態使玉芹既羨慕又畏懼。她甚至連跟北向提肚子裏孩子怎樣的機會都沒有,到是婆婆常問這問那,同樣別人家的煩惱玉芹在這個新家裏碰也碰不到。廠裏的好多同事經常因為經濟問題鬧家庭糾紛,不是因給娘家錢多了就是因給婆家錢少了,再不就是因男人存私房錢被發現了。有的人竟打到了廠裏去。玉芹就很納悶,為什麽這個家裏一點這種跡象都沒有,她甚至有時想,自己的這個家出點這樣的小矛盾那才有個家樣啊,但是沒有,北向從不過問錢的事,對於娘家,婆婆還經常提醒自己多買點東西回去。父親有時就說,別老往家裏買東西讓你婆婆不高興。玉芹說:是她讓我買的。父親這會兒就會說:真是一家好人家。玉芹不置可否,但是自己的苦能對誰說呢?對誰也是不能說的,哪怕是姑姑。其實玉芹也很明智,雖然自己文化很低,這種事說了也是白說的,本來北向就不是屬於自己的,現在形式上已經如此了,也算是老天的寬厚。玉芹權衡利弊,覺得還是嫁了一個好人家。

又是一天的晚飯後,北向起身收拾碗筷,玉芹說:還是我來吧,你回屋休息去。

北向沒說話繼續收拾,忽然有人敲門。玉芹忙開門,隻見一人抱著一大堆東西往門口一放,連屋都沒進,說了聲"這是北向的",扭頭就下了樓。北向追到門口,誰啊?那人一回頭:喲,你沒出差啊?北向說:我下午出去辦事了,直接回的家。怎麽回事啊?那人說:咱和財務上一塊兒弄了點魚,大家分分。這不,財務王科長讓我給你送來。北向說進屋坐坐吧。那人說不了,還得給幾個頭頭送,送晚了別壞了。說著就一溜小跑下了樓。

高潔將包著的魚打開:喲,這麽寬的刀魚啊。

北向進屋瞅了一眼地上的魚,嘟囔了一句:不幹正事。

高潔伏下身子,用手指撥弄了幾下魚,隨後衝玉芹說:給你父親送些去。玉芹不知該怎麽回答,高潔又衝北向喊:北向,你去,給你嶽父送些去!沒等北向發話,玉芹趕緊說:還是我去吧。高潔說;天黑了,讓北向去吧。北向從自己的屋裏走出,對母親說:你幫我包好。玉芹小心的看了一眼北向。北向提著魚下了樓。

一切都收拾妥當後,玉芹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將北向買好的折疊床放開,然後將自己剛做好的單人的被褥鋪好,完事,她有些喘息了,在大床上坐了下來。她瞅著鋪好的小折疊床,幹淨厚實,全新的被褥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刹那的滿足後是微微的歎息。她知道,這張小床將意味著什麽,那天當北向剛將小床提到屋裏時,玉芹的心就開始忐忑不安起來。果不其然,晚上,北向將屋門關上後,就放開了小床,並在大床上找鋪的褥子。玉芹強忍著心裏的不快對北向說:今天你就在大床上湊合一下吧。過幾天我給你做一床單人的被褥。還好,北向沒再堅持,直到昨天晚上北向都沒再提小床的事。前天玉芹休息抓緊買齊了布和棉花,並當天做了起來,母親看了,說了一句:你著什麽急啊?玉芹當時差點掉下淚來,她在心裏說:哪是我著急啊?是你兒子無情啊!可她知道,這事是萬萬不能讓老太太知道的,她這一生太不容易了,她不象自己家,她從那麽高掉下來,能維持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還是瞞著她吧,讓她過幾天舒心的日子。玉芹很早就沒了母親,對婆婆如同母親,有時玉芹就會這樣想:我嫁的好像不是北向,而是他媽。推論起來,玉芹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也是有道理的,自己愛的是北向,北向愛的是他媽,他媽呢,又為了這個家和北向的生活而選擇了自己。不管老太太是為了什麽,她對自己都是很好的,自己是個窮人家的孩子,婆婆卻從來不挑剔,不嫌棄。生活長了,玉芹也有些覺察,婆婆現在的外表是普通的,但骨子裏絕對是個富家人家,但有一點,婆婆是個善良的且大度的富家人家。為了婆婆,還是自己將苦水咽下吧

高潔看了看關著門的兒媳的房間,聲音稍大點的說:玉芹,這麽早就躺下了?還是活動活動吧。

玉芹答應著出來了,隨手又將門帶上。

高潔走到桌子前,拉開抽屜,背對著玉芹說:來,坐會兒。

玉芹說:媽,有事?

高潔手拿著兩張一百的錢,轉過身來,遞給玉芹說:拿去,給孩子買點用的東西,我也不會做。

玉芹不收:媽,我有錢,再說,用的東西我姑姑都給做好了。所有的都做了兩套。

高潔說:那就給你姑姑買點東西吧。她錢也不富裕。媽,小孩的東西花不了幾個錢的。

那也不行,張嫂都那麽大年紀了。

婆媳倆你一句我一句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北向回來了,手裏提了一大包東西,玉芹起身接過來。北向說:這是張姨給做的。早就拿到玉芹家了。玉芹打開全是嬰兒用的被褥什麽的。

玉芹對高潔說:媽,我去放好東西。高潔說:你們進屋吧,再說會兒話就該睡覺了。

北向去廚房洗漱完後,進了自己的屋,當他看到展開的小床和小床上嶄新的被褥時,臉上略過一絲複雜的表情,他對玉芹說:你幹嗎自己弄啊,床挺沉的。玉芹沒作聲,北向尷尬的說了聲:謝謝啊。玉芹聽了感到別扭急了,她心想:這算什麽夫妻啊?北向似乎沒體會到玉芹的感受,將桌上的抬燈固定在小床靠著的牆上。燈一亮,他往床上一躺,感到很舒服,又起身拿了一本英文原著,靠在床上看了起來。玉芹知道,他們之間一天的溝通就到此為止了。她默默的將大床鋪好,自己躺了上去,背對著北向的小床,眼淚嘩嘩的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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