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兒的大學生活比較緊張,每月二十五元錢的夥食費是很節儉的了,所以每個星期天都叫他回家來改善改善,也好對身體的營養作了補充。如此,很快過去了幾個月。忽然有個星期天沒回家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我便騎車去學校,找到他宿舍,才知原來是他課餘打球時不小心把腳崴了,腳背腫得老高,動彈不得。我一看,這樣光躺著休息不行,得去檢查,於是用自行車推著他,出學校大門,繞道虎踞路,沿烏龍潭公園圍牆,去省人民醫院診治。檢查結果是腳踝骨裂,需打上石膏。這一鬧騰,三個月沒法去上課了,好在有同宿舍的同學幫助,上課內容看看他們的筆記還能跟上,至於吃飯,也隻能請同學幫忙從食堂打回宿舍來吃。如此,在大家的熱情相助下,總算度過了這段困難時期。
不知怎麽搞的,從部隊出差回來後,就一直咳嗽不止,初時以為是感冒,去門診部看了幾次,吃了不少藥,也不見好轉,後來竟然發現痰中帶有血絲,這才感到問題有點嚴重,忙到門診部開了介紹信,去空軍454醫院診治。接診的是呼吸科的朱主任,朱主任曾在五七幹校與我同在一個區隊,很熟識的。他看得很認真,很仔細,不但拍了X光片,還拍攝了“斷層”片,即是將肺部的病灶分層拍出片子,以便更清晰地判斷病變,這在當時可算是比較先進的了。經過許多時日的反複檢查,最後他得出的結論是:疑似疤痕癌!朱主任講,可能因為肺部的鈣化區經二十多年的積存,產生了惡變。為排除疑點,他建議我立即去上海空軍455醫院住院複查,因該院有專門的肺科病區,檢查更專業,也更有經驗,並給我開了一張去該院的介紹信。
看著診斷書上的結論,我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勇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暫不告訴,因為一則還沒確診,是“疑似”,何必嚇己又嚇人;二則她正忙於高年級的工作,各方麵都挺緊張的,再加這意外之事,豈不壓力更大?於是就告訴她,還是老毛病複發,需去上海住一段時間醫院。
臨走那天,她因班上考試,沒法脫身,就由創作組的蘇紅、玉彬,到車隊要了輛北京吉普送我去車站,他倆是看到了病曆的,一路上盡量寬慰我,說一定不會有問題的,我也笑著應答:“疑似”者,懷疑也,不是定論,怕什麽!嘴上這麽說,心裏是另一番滋味:不知道此番去滬,還能回來否?!
列車啟動,車廂裏就開始播放電影《怒潮》的插曲“送別”,那親切、深沉而又充滿感情的歌聲,在我聽來,頗有幾分悲壯別離和滿懷憂傷的味道,那歌詞久久在心頭回響:“送君送到江水邊,知心話兒說不完……革命友誼才開頭,哪有利劍能斬愁……”我就是這樣懷著既心灰意冷又牽腸掛肚的心情,踏上了上海站的站台。
接著便是獨自辦理入院手續,住進了擺有大約二十張病床的大病房,再接著就是沒完沒了的檢查:透視、拍片、抽血、驗痰,尤其是驗痰,幾乎每天都要進行,這些倒也沒有什麽,按要求做就是了,最要命的是晚上睡不好,二十多人的病房裏,絕大多數是年輕戰士,有不少是多次住院的“老油條”,這邊唱歌那邊咳,你方喊罷他又叫,那個熱鬧可想而知,叫我這已習慣於家庭生活的人,實在是難以入眠。其間,祥林來醫院看過我一次,眼見這雜亂的大病房,也無可奈何。我告訴他,隻是為了檢查方便,臨時住的,將就一下無訪。說是臨時,其實前後共花了兩個月,結果還是沒有定論。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忙向醫院提出了回南京治療的要求,並寫下了自願出院的保證,才總算逃離了那大病房。還是回到家裏心裏踏實。
這天已經快到年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