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組成為大批判寫作組已經兩年了,今年初忽接到總政通知,要在全軍文工團中搞一次文藝匯演,南京片定在六、七月份舉行。這真叫人措手不及,兩年多沒有下部隊去體驗生活了,又能拿出什麽樣的東西來?歌隊有位同誌自告奮勇,要寫一首“大橋組歌”,這不但有南京特色,還能顯示空軍的職能,因為航空兵和高炮部隊都有保衛南京長江大橋的任務,可以說是非常好的設想。要體驗生活也方便,大橋附近的山頭上,就駐有高炮部隊。可是單靠這一個節目也難支撐一個晚會呀,除非寫成《長征組歌》那樣氣勢宏偉,情景交融的大作,並配以蕩氣回腸,不同凡響的音樂才能匹配。事實是,這《組歌》無論怎樣寫,都難與《長征組歌》相比擬,充其量也隻能作為晚會節目之一,還需要有個撐台麵的戲才行。
由於文工團剛演出過京劇《紅燈記》,演員都是專門從北京、上海等地挑選來的京劇好苗子,所以決定就以京劇形式編一個戲,任務就落到了我的頭上。說編就編?談何容易,既無素材,也無生活,從何編起?我想起了看過的一則短篇故事,是講海島雷達站軍民智擒美將特務的事,不仿就借用它的內容,換上新的“包裝”也算是應一時之急吧!
我把這編成的京劇取名《紅泉島》,因為原先劇中有一段敘說紅泉島來曆的唱段“血映泉紅”,後來一看,與《紅燈記》中的“痛說家史”太相象了,怕人說我有抄襲之嫌,就刪去了,可這一刪,劇名就成了問題,泉水應是清的,怎麽成了紅泉?於是隻好改名為《清泉島》了。為了使劇本具有一定的特色,我還專門讓喬裝成領導幹部的特務分子,對新戰士講了林彪的典型語錄:“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致使新戰士聽信了特務的話,險些兒貽誤了戰機。我覺得這在剛剛“批林”之後,應有一定的教育作用,也會使劇目有一種讓人耳目一新的新鮮感,劇本經過幾次討論,修改,又由樂隊的同誌配上京劇譜子,劇本總算完整了。接著全團上下就都為此忙碌起來,這邊配樂、練唱、排練,那邊製道具、繪布景、做服裝,大家通力合作,忙得熱火朝天,終於在會演之前,完成了一台晚會。
演出是無可挑剔的,演員的唱念做打都很出色,有的評委還準備給幾個演員評獎哩!正在大家打算為這一成功慶賀時,忽然有一期“會演簡報”上登出了一篇題目為“這是對人民軍隊的汙蔑”的批判文章,文章說“在深入批林批孔一年之後,竟然在劇中出現了林彪的話,而且還蒙騙了戰士,差點耽誤戰機,請問,我們的戰士會這樣沒有覺悟嗎?會這樣輕易就被敵人蒙騙嗎?這是在人民戰士臉上抹黑,是對人民軍隊的誣陷!”總之是一棍子打死,還要踩上千萬隻腳!這文章一出來,不要說評獎沒了希望,就連整個劇組也有要挨批的架勢。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沒想到戲裏這麽個小小的情節竟會惹來這麽一場不大不小的批判,這與我原來的設想完全背道而馳了!我原是想借新戰士這一角色,揭示當年我們這些幹部(當然也包括我自己)在“副統帥”的光照下,幹了許多糊塗事,今後要警惕呀!這是在向人們提出善意的告誡,怎麽竟變成了“對人民戰士的汙蔑”?其實生活在那個年代的你我他,都可以說是曾被蒙騙的一員,難道可以說都沒覺悟嗎?理是這理,可在當時文革之風猶存,會批判仍是“時髦”的做法,能上綱上線就最能顯示自己的革命水平,隻好由他們說去,自己不作辯解。最後由團裏承擔了“審查不嚴”的責任,風波才告平息,但在我記憶裏,仍留下了一塊深深的的疤痕,揮之不去。
這一打擊顯然不小,回到家裏自然是沒有好臉色,勇華多次問我出了什麽事,我都推說工作不順,掩飾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