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我的主要任務是參加五七幹校組織的排練演出京劇樣板戲《沙家浜》的活動。承蒙組織者的信任,讓我負責道具組的工作,並在戲中參演了一個無名老頭的小角色,我戲稱之謂“三四五演員”,即“露了三次臉,講了四句話,統共不到五分鍾”,就這麽個龍套角色也讓我體會到了作為演員之不易。在斷斷續續將近一年的演出中,我這個小角色,就犯了兩次不可輕饒的錯誤,如果沒有劇組的寬容態度和寬鬆環境,按當時的政治氣候,判你個“給樣板戲抹黑”也不為過。
第一次是去淮北煤礦演出時,可能因當天天氣太熱,在穿服裝時,我將最後的一件粗布“圍裙”放在了一邊。本打算擺放道具的準備工作做完後再穿的,誰料一忙碌,竟把穿“圍裙”的事忘了一幹二淨,直到第四場上場,在阿慶嫂和女孩的攙扶下,在舞台中央一亮相,感到腰間似乎少了點什麽,低頭一看,驚得一身冷汗,沒穿圍裙!要知道這“圍裙”可是江南水鄉服飾特點,缺少了它,就沒了水鄉韻味兒,真不知道當時自己在台上是個什麽形象!隻好腦袋一片空白地把幾句台詞說完,便匆忙下場。盡管出場時間很短,觀眾和演員可能都沒有察覺到這細節的差錯,也沒對整場演出產生什麽負麵影響,但對我自己來說,畢竟是工作中的一大失誤,心裏一直內疚了好長時間。
另一次則更嚴重了。這得從“劉老頭”的化妝說起,別看我這個角色小,可化起妝來,卻是最複雜的一個,除了表現曆經滄桑的一臉皺紋、魚尾紋需仔細描畫外,最關鍵的是那一把花白胡須,專業的化妝師傅專門給我製作了兩片胡須,十分傳神,隻要往化好妝的臉上一貼,活脫脫一個江南水鄉的風燭老者就顯現出來了。加上自己長得比較瘦小,所以每次化完妝後,大家都說“極象老頭!”初始時,每次化妝總要個把小時,漸漸地熟練了,隻需二、三十分鍾,便能打扮成個“老頭”。此後,一場場演出,一次次化妝,百把場下來,倒也順水順舟,沒出什麽差錯,特別自“圍裙”事件後,更是謹慎有加,唯恐再有失誤,誰料到又會在“胡須”上出岔。
那次是到雷達團演出,臉上的妝化好後,要貼胡須了,伸手在平時專門放胡須的口袋裏一摸,傻了眼,胡須忘帶了!原來前一天卸妝時,發現胡須有一處脫膠,回隊後就拿出來修整,重上膠水,因膠水未幹,便放在寢室桌上,打算涼一晚,等第二天徹底幹後再拿,怎奈臨行時壓根兒忘了拿,現在可怎麽辦?“老頭”沒胡須,這洋相出大了!回幹校拿?時間來不及,就在咀上畫幾筆,太不象啦?怎麽辦?大家都忙動腦筋,出點子,演沙奶奶的淩護士從藥箱裏拿出脫脂棉,經胡琴一把手老朱修剪造型,我用墨水染成花白,再上膠,緊張地忙了好一陣,才製作完成,試著往咀上貼,雖不如正品傳神,卻也能蒙混過關,起碼上台一亮相,依然是個“老頭”!至此,心裏的石頭才落地,小角色總算又沒給“樣板戲”丟分!
這一年幹校樣板戲劇組的生活,是此生彌足珍貴的人生喜劇的一部份,它使人回想起來感到溫馨,感到心暖,感到由衷的快樂,因為那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在這個群體裏,沒有小人作祟,沒有曲意欺人,大家團結友愛,理解體諒,可以說是那個年代的“世外桃園”。
9月13日,發生了震驚國人的“溫都爾汗”事件,正式傳達到幹校已是十月中旬,大家除感到極度意外外,更多的是深深的思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沒辦法的事,這就是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