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貶到“五七幹校”,留在南京的勇華,則被要求限時搬家,從在職幹部居住的西小營,搬到比較偏僻的東小營去,而那間即將搬進去的住房,據了解情況的人說,是許多年前由廁所改造而成的。這從那間房屋的高高的窗戶上就可以猜到的。盡管曾經有人住過,又搬走了,但總感到不是滋味兒。這大概也算是一種“株連”性質的懲罰吧。上午接到那人叫搬家的通知,勇華就忙著去“新家”打掃衛生,衝刷地麵,地麵還濕漉漉的,這家夥又催命鬼似地催著要立刻把家具等物件搬進去!勇華不答應,反駁道:“地還潮潮的,沒幹透家具怎麽能搬進去?”就是堅持不搬,那人強不過她,加上其他同事也覺得這樣做太過苛刻,沒按他要求,強製行動,一場風波,才在眾人的意誌下趨於平緩。其實回過頭來想想,何必呢!“小人”的角色當得再好,也隻能得意一時,最後還不是同樣被“處理”了事!
家搬停當,已到學校放寒假的時候,勇華便與學校的幾個“紅總”派的老師相約到蚌埠五七幹校來探親,那幾個老師的愛人,是在幹校校部分管宣傳、後勤和學員隊領導的工作人員,與我們這些在學員隊裏當五七戰士的,有本質的區別,即教育和受教育、改造與被改造的區別,好在以往都熟悉而且相處尚好,尤其是勇華和那幾位老師的關係非常融洽,加上孩子們之間無所顧忌,所以到幹校以後,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倒也沒顯出什麽區別。這年的春節就是在幹校過的,學員隊殺了頭豬改善生活,來隊的家屬們在一起,熱熱鬧鬧地聚了一次。大年初一,我們全家與那幾位老師的全家,一起坐渡船過淮河到懷遠縣去玩,渡船是艘小木船,由船家撐篙而行,孩子們是第一次乘這樣的船,在這麽寬的河裏行進,自然是興高采烈,新奇萬分,大家都不顧嚴冬寒冷,紛紛用手舀水玩樂,倒也別有情趣。懷遠縣城並不大,一個上午可以逛兩遍,年味兒倒十足,沿街土產、小吃不少。中午時分,我們在一家小店裏每人一碗酸辣湯,兩塊土燒餅,算是吃了午飯。看看日頭快要西落,給小靖、小強每人買了一隻“蛤螞燈”,高高興興地乘渡船回家,兩人在船上自是不會閑著,一手拿燈,一手玩水,興趣十足,誰料一陣北風刮來,把小強手裏的燈一下子刮進了河裏,那燈隨河水迅即漂遠,根本來不及去打撈,隻好眼睜睜看著燈兒漂去,本以為小強會哭,沒想他反而大樂:看它漂得好快!靖兒在一旁輕聲地說:我這燈我們一起玩,絲毫沒有破壞過年的歡樂氣氛。
歡樂是短暫的。寒假一過,幹校便開始了艱苦而繁重的勞動:為果樹挖樹盤,施肥,這是保證果樹豐收的重要一環。所謂挖樹盤,就是以每棵果樹的根部為中心,以樹冠大小為半徑,劃一個園,在這個園內,挖出一個寬、深各六十公分的土溝,然後往這深溝裏填倒糞肥,再將土蓋上。在硬結的凍土上挖這麽大的樹盤,一個人一天最多隻能挖三、四個,而一個學員隊的果園,少說也有上千棵果樹,一次施肥,至少得忙半個月,半個月幹下來,人得瘦一圈,這是最辛苦的活啦!
平時就是巡視果園,不準附近的農家進園放牧牛羊,以免啃壞樹皮傷及果樹,當果樹掛果時,則更需晝夜看護,尤其是雷雨之夜,更需加強巡邏,以免豐收的果實被盜,被竊。其實,農家孩子平時來摘幾個果子吃吃也沒啥不可,關鍵是有人以此為生,在果實快要成熟時,就成筐、成車地偷盜去市場出賣,此風不刹,果園將顆粒無收,這就突顯了巡視的重要性。但從軍民關係上講,巡視又不能與附近村民形成衝突,這就又需要做好深入細致的思想工作。所以做好巡視,說簡單也不簡單。
我除以上任務外,還飼養了一百隻雞,五十隻鴨,附帶還放牧十幾頭羊,作為隊裏改善夥食的副業,倒也別有一番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