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鄉,過年吃粽子,猶如北方人過年吃餃子。吃粽子,也許是為了在新的一年裏討個好彩頭,事業如日中(粽)天,萬事鍾(粽)意等等。過年吃的粽子是長長方方枕頭狀,一般是一到兩斤一個,大的是四五斤一個。過年的前幾天,許多人家開始忙著準備粽子葉,泡綠豆和糯米,年味就漸漸濃起來了。
(姐姐剛買的粽子,兩斤一個)
家鄉春節前後的天氣,有時冷,十度左右,有時熱,二十幾度,沒有個準頭。無論是熱或冷,過年一定是要包粽子的。冷的時候,人也就穿得像粽子一樣裹了一層又一層,但手裏卻是忙個不停。
記得有一年外婆自己做粽子,那是一個大的工程,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那天天氣不太冷,十幾度的樣子。空氣清涼,外麵隱隱約約有幾聲鞭炮聲,是哪家的孩子耐不住性子在小試身手呢。外婆穿著毛衣,外麵罩著黑色外套,頭上戴著黑色針織帽,圍著褪色的靛藍色圍裙,坐在廚房的小椅子上。周圍擺放包粽子需要的物品:熱水燙過仍然蔥綠的粽子葉,浸泡過的糯米,浸泡後去了皮的綠豆,放在大碗裏的是用粽醬醃了幾個小時的五花肉。
外婆先鋪好一層粽葉,在上麵放一層糯米鋪底,上麵又放一層綠豆,然後再放上一、兩塊五花肉,接著又是綠豆和糯米。就這樣外婆一層層放著糯米和綠豆,將節日氣氛和對家人的疼愛也一層層加進粽子裏。她最後用粽葉包裹好整個粽子,用細麻繩五花大綁將粽子紮緊。
將綁好的粽子放進大鍋,鍋裏放滿水淹過粽子,煮六,七個小時。那時候燒蜂窩煤,外婆時時看著煤火,給鍋裏續水,重新擺放粽子,一直忙得半夜。外婆後來說,早年燒柴火的時候,更辛苦,因為要守在灶台前,時時添加柴火。
剛煮熟的粽子如果不馬上吃,就用竹竿子掛起,像晾衣服一樣一個個掛在竹竿上滴水。小時候沒有冰箱,滴幹水的粽子仍然掛在竹竿上,或沿著牆掛成一排,透氣透風。長方形深棕色的粽子, 浮遊在年味漸濃的空氣裏,像一艘艘小船,等著駛上餐桌或駛入別的人家。
從年初一早晨開始,粽子就成了過年期間常吃的食物,早餐,中飯或晚飯,打開一個粽子,可以當米飯,也可以自成一頓飯。
用剪刀剪去裹粽子的麻繩,將葉子一層層打開。鎖在葉子裏的糯米和餡,被緊捆著,在水和高溫下演義出特殊的香味。當葉子打開後,那些糾纏在一起的香味,在粽葉的清香的鋪墊下,快樂的躍出來,屋子裏頓時充滿肉粽特別的香味。
(網絡照片)
用筷子將粽子從中間縱向劃開,然後再將粽子平展打開來,展現出粽子的三層顏色,白色的糯米為底,淡黃色的綠豆在中間,最上麵是醬色的五花肉。這個時候的肥肉已是透明,將透明的肥肉平平抹開到粽子各處,就像現在的人們將黃油抹在麵包上。然後用筷子夾起一塊粽子放入嘴裏,先是糯米的軟糯,清香蓬鬆的綠豆,然後是肥而不膩的醬肉,三種不同質地和味道在嘴裏有層次攪和蔓延,豐富卻又清朗如南國的春節天氣。
(網絡照片)
小時候過年期間,人們會拎著粽子走親訪友,所以可以嚐到各家包的粽子不同味道。有一次外公從老家拿來幾個粽子,粽子裏麵除了糯米綠豆和肉,還有一種比大拇指大的荷包豆。豆是和肉拌在一起,豆子吸足了肉的香味。一口粽子吃下來,突如其來的荷包豆的鬆軟和鹹香,拌著熟悉的粽子多層次的味道,屋外是節日的熱鬧,舌尖上這時也是節日般的跳躍,小小的人兒吃得心花層層怒放。
在許多物品是憑票供應的年代,綠豆比較稀罕,尤其在鄉下。父親鄉下的親戚,他們做的粽子很大,三斤左右,但裏麵是厚厚的糯米,一點點綠豆,然後是一小塊肥肉。每年家裏都有幾個鄉下親戚送來的大“枕頭”粽子,這些棕子吃起來味道單一,因為少了綠豆的鬆軟和肉的肥香。外婆就會將粽子橫切成片,然後放到鍋裏用少許油煎,待兩麵金黃出鍋。油煎粽子片外麵香脆裏麵仍然軟糯,原來缺少綠豆和肉而寡味的粽子,華麗一轉身,吃起來香噴噴層次豐富。
過年煎粽子吃多了,人容易上火。外婆會去買些剛上市的甘蔗和馬蹄煮成甜水。吃完香香脆脆煎粽子,喝幾口甘蔗水,甜絲絲的蔗水涼涼的潤了喉嚨潤了心潤了肺。
(不同顏色粽子繩子標記不同的餡)
過年的憶憶就像打開的粽子,清香而久遠。在這記憶的粽香裏,仿佛看見外婆仍在廚房忙碌,而我穿著過節的衣服,口袋裏裝著各種糖果,蹦跳著和小朋友出去玩。燦爛的陽光下,街上是綠樹紅花,棕櫚婆娑,女孩子們穿紅著綠,耳邊是時斷時續的鞭炮聲。我和小夥伴們說笑間,時不時跳到一邊,躱過哪個壞孩子扔過來的小鞭炮。那個時候空氣裏滿是鞭炮焇煙的味道,滿是過年快樂的味道。
(備注:照片除注明,均是家裏姐姐和妹妹替我到街上加工粽子店拍攝,她們也順便買了幾個粽子過年:),謝謝她們。)
圓導說了,會獎你房子的!
周末快樂!
阿邕家煎粽子,我們那裏煎甜年糕,都是糯米食。要說不同的地方,我們那裏靠水,粽葉用蘆葦葉,照片上的是什麽葉子?蘆葦葉窄,包不了這麽大的粽子。煮粽子老費火的,越大越費火,外婆辛苦了。
租子質量上乘,寫得真好,滿滿的年味和親情。照片還是姐妹的援手,阿邕也辛苦了,用心之作,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