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C遊戲 21 不同意見

蘇靜打開索菲婭寄來的電子信的附件，文件的名稱是，“吉獅對M係統供應商的補充合同書”。

 

合同書的開始幾段是陳述，基於原先的合同書隻是由M供應商負責安裝和調試，而這份補充合同將包括由M供應商提供產品配置方麵的文件，係統用法培訓，以及設計用戶端的案例進程圖，等特殊定製的項目。接下來是M商家開出的單位小時的價碼，跟著是逐條列出這些特殊定製項目的細節，每一項目由商家完成的預期時間，以及每一項業務有可能由吉獅運營部需要付給M商家的費用。

 

“他們也真敢開價，每單位小時是425美元！” 蘇靜看到合同書上標出的單位價錢，不禁暗喑咂舌。其實，不管供應商向吉獅運營部開價是多少，也不會從蘇靜個人腰包裏掏，但在IT的吉婭小組工作了八年的她，已經養成了站在公司角度想問題的習慣，因為吉婭常常會在她的小組會上，鼓勵組員們把自已想成是公司總裁，隨便提出自已的任何建議和想法，集思廣益。

 

靜接著往下讀逐條列出的特殊定製項目，一邊看著一邊心算著，這個M項目已經有幾十萬的額外支出了。她也想，怎麽吉獅運營部會突然對這家曾是投標最低的商家如此慷慨。

 

突然她眼前一陣模糊，靜下意識地晃了晃頭，使勁眨了眨眼睛，又撩撥一下在腦前但並沒有擋住眼晴的頭發，努力使自己相信她的視力還是正常的。靜又一次定定神，再讀瑩屏上顯示的最後兩條項目，分明是她剛剛設計出來兩個案例進程圖。她還沒忘記，幾天前才接過來自M係統的圖表工程師的電話，要求查看討論蘇靜寫的編碼，也正是這兩個進程圖。合同書寫得很清楚，每一個案進程圖將需要四到六個星期來完成。靜按捺不住了，她衝著坐在旁邊工作台的阿爾基說：

 

“阿爾基，你看了索菲婭寄來的補充合同嗎？”

“看了。”

“你看到最後兩條所謂用戶端特殊定製項目嗎？”

“看到了。”

“可那是我已經搞出來的東西，為什麽還算成是有待完成的項目？”

“那你去問項目經理。” 阿爾基笑著，慢聲慢氣建議蘇靜去找索菲婭。

蘇靜看著阿爾基，一時語塞。她“騰” 地從坐著的椅子上站起來，肩上輕輕披著的毛衣滑到地下。她撿起毛衣，用手拍拍看不見的塵土，將毛衣掛在她的椅子背上，往索菲婭坐的工作台走去。

 

索菲婭的工作桌擺在離一扇麵朝西的窗戶不遠的地方，窗外可以看見那條南北走向的州際大路。上午時間除了開會，索菲婭常常喜歡站在窗前看外麵的景，時不時還會向周邊的人報告外邊的交通情況。她會說，“撞車了！” “警車來了！” 或者 “又塞車了！”

 

每當索菲婭通報窗外交通情況時，總會有些男職員對她的報告感興趣，會跑到索菲婭的身邊，挨著索菲婭一塊往窗外觀看。而到了下午時間，索菲婭會把窗戶上的百葉窗放下來，調成每片百葉之間呈平行狀，這樣，又有陽光進來又不會太晃眼。陽光經過百葉窗照到她金色的頭發上，使她的頭發有了層次，臉色也越顯嬌柔。到了下午，她的工作台前總不乏來曬太陽的男性職員，索菲婭總是笑臉相迎，來者不拒。

 

當蘇靜走到索菲婭坐著的位置時，她看到M係統商家的項目經理正和索菲婭說著話。

 

“謝謝你呀，今天的午飯真好吃。” 索菲婭微笑著，忽閃著她那長長厚厚的假睫毛，聲音很甜密地對著M係統商家的項目經理說。

“別客氣，明天可以再換一家你喜歡的歺館。” M係統商家的項目經理也笑著說，當他看到蘇靜走到跟前時，微笑著衝蘇靜點點頭，又對索菲婭說:

“你該忙了，再見！”

 

“靜，你好嗎？” 索菲婭主動向朝她走來的蘇靜打招呼。索菲婭臉上仍掛著笑容，但笑容下麵藏著說不出的煩躁，她心裏想，“ 這個蘇靜又會給我找什麽麻煩事？”

“索菲婭，對你剛發的那個補充合同，我有些問題。” 靜就是這麽直接了當，有些不近人情。人家先向你問好，禮節上也應該回一個。可是蘇靜缺的就是那個職場上的禮節，見到索菲婭就先來個開門見山。

“靜，有問題就問吧。” 索菲婭的聲音很柔嫩，旁邊有些男職員會隨著她嗲嗲的聲音向這邊看。

“索菲婭，你那個補充合同後的最後兩條項目，那是我已經完成的事呀，為什麽還寫在合同裏？” 靜的口氣有點兒衝。

“商家說，因為那是我們曾經向他們提出的要求呀！” 索菲婭喃喃地說，眼晴也不看著蘇靜。

“騙子啊！這明明是我獨立設計的，為什麽還要額外再付錢給商家？這明明已經是成品，為什麽還寫成需要四到六個星期來完成？” 靜有些激動，又是一陣潮熱出汗，臉也紅了。

 

多少年之後，每當蘇靜回顧她後幾年的職場風雲，她竟然發現，雖然人們都說潮熱與臉紅很可能是更年期綜合症的一種反應，而在她身上體現時又仿佛是一種預兆，一種“這不是好事”的預兆。因為她長年鍛練，身體素質非常好，經期也比多數同齡人停得都晚。停經幾年之後也並沒有什麽很明顯的更年期反應。但就在吉獅賣給FOC前後的幾個月中，她開始有突發的潮熱感。首次出現時就是由阿爾基安排與漢斯第一次麵談的那一回，是她的身體已經在向她預示“不好”的警告，她沒有聽罷了。內調到運營部之後，這種突發的潮熱感越演越烈，蘇靜的命運陪隨著她的身體，同時走進更年期的反應。

 

“靜，你別急，這些條款都是商家給我開出來的呀。你也不能說人家是騙子嘛！” 索菲婭邊說邊快頻率地眨著她的眼晴。

“好，我不該說他們是騙子，但能把這兩條從這個補充合同去掉嗎？” 靜的口氣有些緩和。

“恐怕不行。”

“為什麽？這樣可以幫這個項目，也幫公司省下很多錢呐。”

“因為時間來不及了，商家說今天必須交給他們。 ”

“他們是供應商， 我們是用戶，用戶就是上帝，總不會逼著我們簽合同吧?!” 靜的嗓門又有些大。

“我今天有事，還得早下班。” 索菲婭的聲音幾乎是帶著哭腔。她站起身來，把放在桌上的手機，化妝小包，手套，鑰匙， 一股腦地放進她的小坤包，有要離開的樣子。

“不行，你不能就這樣走啊。” 靜的臉上顯出不悅。

 

“蘇靜，索菲婭，漢斯叫你們倆到他邊上的會議室去一下。” 有人過來通知她倆。

 

索菲婭拿起她的白色坤包，和蘇靜一塊兒走進了漢斯工作台邊上的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