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家鄉格外的寒冷。雖然沒怎麽下雪,但陰雨綿綿,讓人感到,南方沒有暖氣的這個冬天,難捱難度。
冬天裏父親病重,讓人心涼氣冷。回來後,又聽說兩位熟識的老人不幸離世,更增添幾分寒意。
剛到北京,就聽說以前科裏的副主任在去年底就去世了。知道他患肺癌很多年,做了手術,但沒有做太多的化療。前兩年回國時去看他,聊起來他還非常自豪,沒全聽專家的話,沒受過度治療的罪,反而恢複得很好,而且存活時間也遠遠超過了預料。
他是我讀研的副導師,很能幹的一個人。盡管由於種種原因,沒做到科主任,但在科裏的威望一直很高。人很開朗,樂嗬。上班時嚴肅認真,業餘時間和低年資醫生護士說說笑笑,很隨和。聽他說過很多笑話,記得其中一個是當年說學英語,小販和外國人討價還價,居然還能夾雜英語,"你說 how much"。 他是天津人,用天津方言說出來,更有味道。科裏的一個護士結婚,他帶著我們一群年輕人去她家喝喜酒,熱熱鬧鬧。我生病時,他親自聯係住院,還去病房看望。
1996年,我去美國參加骨科年會,遇到國內來的數十位骨科醫生,他也在其中。那時正好是科裏人事變動的關鍵時刻,可能大局已定,並不看好我那時回去,所以也沒私下說太多。次年我第一次回國時去看他,他非常高興,盡管他沒有如願以償當上科主任,可也出國進修,漲工資,提級,分房了。在他家裏,專門給我看了他的書房,數個書櫃,寬大的書桌,還有一些很特殊的字畫,記念品。那時我才知道,不僅僅是文人,不隻是我自己,有文化的人都希望能有自己的書房。
晚年的待遇都不錯,退休後還常出專家門診。聊起來很關心國外的醫療製度,國內的醫療改革。估計最後也是高級別退場,離去的場麵應該也是很大,隻是我人在國外,還真不知道他走的具體時間,更沒有機會和他告別了。
另一個老人和我的淵源更久。他也是一個醫生,據說當年是因為犯錯,發配到了我父親所在的一個水庫管理處做診所醫生。那時我2-3歲,不記事兒,隻是長大後父母親常說起我腦門上的一道疤。那是我很小的時候跑著摔倒,磕到門檻上,受傷留下的。他們說,就是這醫生給我縫合的傷口。腦門兒上的傷口很明顯,小時候父親母親時不時就說說,就這麽說了幾十年,可直到幾年前,我才見到他本人。
他不像我父母,到處奔波。他一直在那水庫幹到退休,回到了縣城,才和我父母有了更多的來往。母親說老朋友關係一直都挺好的,平時有點頭疼腦熱,都會問問他。畢竟行醫幾十年,老年人那點兒事,能說得比較清楚。
去年回國,我還陪著母親去他家裏拜訪。那會兒老人家看上去身體很好,也十分健談。說到很多舊事,還給我們看了他的結婚照。那還是我父親當年給他們照的照片,還有填上的油彩。這次倒是沒再提我腦門兒上的疤了。
老人家這次生病誰也沒告訴,直到去世,辦完後事,他夫人才告訴老同事,朋友。據說是癌症晚期,最後的時間很痛苦。學醫的都知道生命終點的點點滴滴。上次和我們聊天時就說,他不做體檢,不做心電圖,如有意外也不希望搶救,他應該是說到做到了。他的後事也應該是很簡單,都沒有麻煩老朋友,畢竟,都到歲數了!一樣,我父親的病也一直沒有告訴他。
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