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是遙遠的80年代。
那時是一個分數至上的年代。 我們不拚爹,不拚才藝,拚的是分數。高考分數就是一切,少一分都不行。
那時候在高中,男女生戀愛是明文禁止的。高中男女生之間是很少說話的。
我們的高中是市重點寄宿高中。我們前麵幾屆大學的錄取率是百分之百的。
我們高三時的班主任兼生物老師,是50年代的大學生。對我們就像對她的親生子女, 那叫一個掏心掏肺的好。 她在臨近高考的那最後幾個月,還非常注意我們的勞逸結合。她家就住在校園裏的教工宿舍。 她每隔兩三星期就會氣喘籲籲地把她家的12時黑白大電視抱到教室來,讓我們看看電視,放鬆放鬆。 托她的福,我們還看了當時非常熱的文藝大片“莫斯科不相信眼淚”。
她盡管允許我們看看這類愛情文藝大片, 但並不允許我們親身體驗,越雷池半步“早戀”的。因為這不但違反學校規章製度還影響高考戰鬥力的。對任何不利我們學習的事情老太太她向來是是非分明,深惡痛絕的。
還真有那麽一對膽大的,後來給她發現了。
其實現在看來, 他們倆還挺般配的。男孩高高的個,勞動委員,文文靜靜, 學習挺好。女孩白裏透紅,眼睛大大的, 長得像個洋娃娃般漂亮。他們在高考前的三個月“好上了”。
他們抓緊一切機會在一起,他們可不管別人的眼光。一起打水,一起上食堂。甚至有人看見他們晚自習前一起在陽台上長時間促膝談心。至於談些什麽, 隻有他們倆知道了。但肢體上的互動如牽一下小手之類的估計是沒有,因為陽台上還有別的同學啊,再說這在那是也太出格了。
反正周圍的其他同學非常看不慣他們。不知是因為他們違反了校規, 還是因為其他人的羨慕,嫉妒,恨。
後來故事有了新的發展。據說那男生原來是先和我們寢室的一女孩好的,後來才移情別戀上洋娃娃的.
我們寢室那女孩臉圓圓的,還帶了一副塑料邊框的眼鏡, 絕對沒有那“洋娃娃”漂亮。不過人家可是一才女。博覽群書,口齒伶俐,談吐不凡。 在我還在看《金銀島》,《湯姆索雅曆險記》這類幼齒讀物時,人家已經熟讀了《紅與黑》,《安娜 .卡列妮娜》和《約翰 .克裏斯托弗》。 她常在熄燈後給我們講解其中的章節,繪聲繪色,絕對不比那單田芳的評書差。這下可好了,我們寢室那女孩晚上熄燈後就開始申討那男生怎麽陳世美了, 她自己就成了活生生的一個秦香蓮了.....
她不光在我們寢室說,還去別的寢室講....
人們一般都是同情弱者的。 所以開始疏遠那男孩和他的“洋娃娃”了....
終於有一天,男孩和他的“洋娃娃”東窗事發。那天晚自習前他們又一起在陽台上促膝長談,到了自習時間還沒有會到自己的座位。這時我們班主任老太太正巧晚飯後遛彎,順道來看看我們。她看見那兩座位是空的.... 有好事者指了指樓上的陽台。 於是在大家的一片哄笑聲中老太太把他們倆給逮了回來....
從此我們也領教了我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的厲害。人家一方麵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曆數“早戀”對學習和高考的危害,讓我們避免犯同樣的錯誤。 另一方麵對男孩和他的“洋娃娃”毫不留情,采取秋風掃落葉般的嚴厲鬥爭,還發動了雙方的家長...
終於有一天, 可憐的“洋娃娃”又落到了老太太手裏。我們那時報名時要填父母的工作單位和職務。輪到了“洋娃娃”時,她填了她媽是某廠的“工團長”。老太太大聲叫了“洋娃娃”的名字,讓她解釋什麽是“工團長“。洋娃娃臉漲得通紅,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是“工團長”,隻是聽她媽提起最近剛升了什麽“工團長“。於是老太太又開始奚落挖苦她了。。。
我不忍心看”洋娃娃“這麽受奚落。 因為我父母是老的工科大學生,所以我從小還是有點熟悉廠裏的編製。我知道“工團長”其實是“工段長”而已,“段”和“團”的讀音在上海方言裏是一樣的。於是我把正確的寫法寫在了小字條上,好心幫她解了圍。 “洋娃娃”當時挺感激地說了一聲“謝謝”, 我也回報了一個輕輕的“沒事”。。。
我和洋娃娃友好的互動被那個男同學看在了眼裏。過了幾天,我打水時迎麵碰上了他, 他當時是一個人在。 他叫住了我,也真誠地對我說了“謝謝”,說我人好, 還讓我幫忙罩著“洋娃娃”一點,因為很多同學現在都疏遠她了。。。
我聽了挺感動的,拍著胸脯說“沒關係,我不欺負她就行了。。。。”
後來,高考成績出來了,
我正常發揮,進了我們醫大的重點專業。
“洋娃娃”也進了同一醫大的兒科專業。那男孩不知怎麽進了我們醫大的第二批錄取專業,不過他和洋娃娃在同一個實習醫院。我一直懷疑他高考“放水”,他理應考得更好,有可能他為了愛情,為了跟“洋娃娃”在同一醫院實習才故意放的水。。。
後來聽說他們進大學不久後就分開了。。。這事也就翻篇了。。。
再後來,快畢業了,我在我們醫大本部的小賣部買冰淇淋時,又碰見了那男孩。他執意要替我付冰淇淋的錢。因為他說同學一場不容易,現在馬上要畢業各奔東西了,他還記得我當年對“洋娃娃”的善良。。。
我聽了心裏美滋滋的,原來我在那男同學的心裏形象這麽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