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海內外紛紛揚揚,都在議論薄熙來。
從報道上看到薄熙來的簡曆,北京大學本科、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研究生,跟我算是兩重校友。隻是他長我十多歲,我進北大、社科院念書時,他剛好離開,照不上麵。但我在社科院研究生院念博士時,卻聽到一些他弟弟薄熙成的軼事。
八十年代,薄家炙手可熱的人,老子是薄一波,兒子是薄熙成。前者是八老之一,掌管中顧委,那可是可以定奪總書記上下的角色;後者是北京市身兼兩個局長(旅遊局和輕工局)的政治新秀,天子腳下,風光無限。那時薄熙來遠在遼寧當金縣縣委書記,尚寂寂無名。
北京人應該記得,在那高檔日用品缺乏的年代,安定門內的二環北麵,出了一個可以同友誼商店媲美的“白孔雀”中心。那友誼商店是洋人消費的地方,中國人隻能憑出國護照才能進去。要知道那時要申請到一本護照,是要蓋大大小小一百多個公章的呀!這白孔雀時髦洋電器,要啥有啥,就是比友誼商店貴些,可人家把門的,不會見了中國人,就瞪眼要護照。立馬門庭若市。
這白孔雀,就是薄熙成的傑作。
去過那裏的人都知道,它的地理位置有點別扭,雖在交通便利的二環上,但並不在馬路邊,而是隔了一條護城河(二環地鐵沿線原是北京老城牆),要繞道附近的大路口,才能進到河北沿,很不方便。薄熙成是什麽人啊,人家楞是又建了一道橫跨護城河的行人天橋,讓白孔雀的大門,直接連到二環馬路沿子。
那時北京的老字號餐館,大名鼎鼎國營北京飯店,合資的長城飯店,大門口都釘了一個大似國徽大徽章,上書“北京市旅遊局指定商家”。如果沒有被薄某“指定”,那商家的日子該怎麽混呢?不得而知。
我那時在社科院念博士,聽哲學所的人說,薄熙成在老爸文革複出後,曾被安排到所裏打雜,幹了一段,又消失了。這種事在社科院是家常便飯,那裏不光藏龍臥虎,也收留一些勉從虎穴暫棲身的名人,如前總書記張聞天,劉少奇前妻王前,林彪女兒林立衡。社科院人再次聽說薄熙成,他已是北京兩個局的局長了,政治前途,十分看漲。
可薄熙成仕途上再上一個台階,象陳毅、陳雲的兒子那樣上位副市長,卻有一道難邁的坎兒。那是老鄧掌舵的胡趙新政時代,講究接班人需“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前兩條好說,後兩條就太沒戲了。薄熙成隻有中學學曆(初中或高中,不詳),好在那時北京市府是北京四中的天下,市領導陳昊蘇、陳元都是他的校友,自然一帆風順。當時傳言,北京市機關裏,隻認四中學曆,不認大專文憑。以致市麵上有人偽造四中學曆(文革中該校混亂,易魚目混珠),沒聽說偽造北大學曆的。但如果想晉升副部級,那得中組部考察,說中學程度就已“知識化、專業化”,恐怕太牽強了。這是硬傷,那年代光靠拚爹,難平眾議。
有天午飯桌上,碩士畢業留校任學生工作處處長的鄭秉文師兄,透露給大家一個新聞:薄熙成要以同等學力,申請上社科院的博士生,導師都找好了。我們好奇:何謂同等學力?中學畢業,跨過大學本科、碩士,直接上博士,邪門!鄭師兄說,那也不是不可以,我們這不是有個把這種能人嗎?但按國家規定,他必須通過大學、研究生課程的考試。這下這位薄兄可得頭懸梁,錐刺股了!
又過了幾個星期,鄭師兄又坐到我們飯桌上。有人問起此事。他說,這家夥肚裏那點墨水,怎麽可能進得了考場應付考卷呢?這不,正在四處托人走路子呢。這幾天院裏接到的盡是中央大員來的電話,謝院長煩死了!
五一節研究生院慣例加餐,每人發幾張餐卷,可以在大飯廳的窗口多打幾個菜,大家聚在一起打牙祭。大家熱熱鬧鬧正吃著,忽然見謝韜院長進來,要大家安靜。研究生院當時就兩三百人,大飯廳兼作禮堂,聽報告、聯歡,都在這裏,靠裏端有一個主席台。
謝院長站到主席台上,用洪亮的四川話說:同學們,打攪你們加餐的雅興。這幾個月來,社科院上上下下都在議論薄熙成要來我院上博士生的事情。我嘛,是首當其衝。今天我給我們師生一個交代。進我們研究生院,必須通過入學考試,任何人都不得例外。他想不通過考試就上博士生,有中央的大幹部替他通融,說憑他身兼兩個局長所做的改革開放實踐的成績,可以替代課堂考試。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教委文件上沒有這種規定,也沒有這樣的先例。我們研究院也決不會開這個先例。我跟他們說,你們的官都比我大,既然你們都覺得他可以上博士生,那麽錄取通知書上就蓋你們的公章好了!蓋我研究生院的公章,隻要我還是院長,休想!
說著,他撩起了衣角,露出的腰帶上,象掛鑰匙串那樣掛了一個小袋子。他指著它說,這裏麵是咱們研究生院的公章。我怕有人經受不住壓力,偷偷在他錄取書上蓋了,幹脆把公章拴在腰裏,誰也莫得拿!
這位謝韜院長,年輕時任延安新華總社編輯,隨同鄉“延安五老”之一的吳玉章創建中國人民大學,後被欽定為“胡風反革命集團”的“骨幹分子”,毛澤東批示逮捕,但在毛也敬重三分的吳玉章庇護下,圈禁在吳宅,直到吳去世才進秦城監獄。文革後複出,任人大副校長,退休後被社科院長胡繩返聘為研究生院院長。老來成為李銳、李慎之這樣的黨內持不同政見耆老,八十六歲還發表《民主社會主義模式與中國前途》一文,提出以瑞典為代表的民主社會主義才是馬克思主義的正統,引起中國思想界的震蕩。碰上這種骨鯁老人,薄熙成隻能學位夢斷。
晚年謝韜(取自網絡)
薄熙成後來出現在研究生院,那是八九風波之後。當時我們哲學所的一位呂祥師弟,被大家推舉為對話團的成員。風波過後正趕上畢業,分配上自然碰到麻煩。他太太或女朋友也是我們研究生院的,畢業後就被答應分給房子的首鋼什麽學校接收了,呂師弟當然也需要分配在北京,否則兩地分居,苦不堪言。但上麵傳來話,象他這種動亂因素,絕對不允許留在北京,至多發還南京原籍。
四處碰壁,焦頭爛額的呂師弟,不知怎麽想起了當時北京地麵上如日中天的薄熙成。好讀金庸的他,據說完全以武俠小說中的口吻,給薄熙成寫了一份信,大意是兄弟現在落難了,久聞薄大哥仗義豪爽,氣幹雲天,願投門下執鐙隨鞭,效犬馬之勞,望大哥收納。
信寄出後不幾天,據說薄熙成親自到研究生院,接呂師弟擔任辦公室主任之類要職,北京戶口,自然解決。那氣勢,頗似養天下死士之戰國四公子。
後來聽說,八九風波後,老鄧痛定思痛,同八老達成協議,從政每家隻能上一個孩子。薄家大概最後選擇了當時職位雖然低些,但學曆好得多薄熙來。
以後,薄熙成據說淡出政界,轉身進了生意圈,斬獲頗豐。不知這次遭遇兄長薄熙來大風波,他是否可以全身而退?
薄熙來到商務部,特別是到重慶任大員後,似乎有意迎合國內泛起的民粹主義,唱紅打黑,真真假假地高聲反美。其實,以他為政之雷霆手段,煽惑民眾之魅力,假如遭遇類似美國總統大選的機會,挺身而出,憑拉選票逐鹿中原,還真不知道鹿死誰手呢!現在身陷囹圄,為刀筆吏所困,是否更為當年安排兒子遠走美國而慶幸呢?
2013年8月26日作於芝加哥西郊橡溪
你老兄這理解力, 笑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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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笑:-)
你老兄這理解力, 笑得不行。
薄熙成見過一麵,人還是很平易,政壇退出來可能有身體上的原因。
88年,我拿第一本護照除了護照上的國徽章,其它一個章都沒蓋。
---------你沒看懂作者說的是啥。那麽多公章,不是蓋在護照上麵,而是
準備很多文件,蓋了很多公章之後,才能拿到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