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幹部的背影

城小，誰見了誰，都說嗨，不管認識不認識。留學生，學者，華人，沒有幾個，見了誰都拽著衣角，“急啥急，再喝一碗茶”。

 

大街上，一看見東亞人的模樣，就想，是不是應該上前打個招呼？前麵那個，從背影看，像極了國內的老幹部。冒昧上前一問，“是的”。從此，我的人生變了色彩。

 

他這樣介紹自己，“複姓歐陽，剛在這裏找到工作，在一家心髒醫院，給人當助理。。。”，他鄉遇故知，一開口便是說不完的話，“走，到我那去坐”。踩著落葉紛飛，一起走了約二十分鍾，秋已涼。

 

房子上下兩層，他租的是上樓。也沒有床，打得地鋪。很簡陋，也沒有家具擺設。廚房的案子上，擺著兩個碗一雙筷，一個烤麵包片的toaster，貼著微波爐，說是前麵房客的留念。

 

拿了chips和飲料給我，開吃前默默低頭，做了禱告，弄得我環顧四壁，不知所措，直到他睜眼抬頭，說，“我是基督徒。來，吃吃吃，沒好的”，進而聊到“神”。。。我就奇怪，怎麽人一來北美就入教，想家？精神無所寄托？

 

他提到有個查經班，我也搞不清楚怎麽回事，說沒車，去不了。他說，到時候會有人來車我。從那裏，走進華人的小圈圈。

 

查經，讓我想起學習政治學習。放下鋤頭，幾個人圍在一起，讀毛主席語錄，完後還要做批評與自我批評。。。地球上轉了一圈，怎麽又回來了？盼隻盼，結束後的香茶，甜點。

 

偷偷摸摸溜進賭場，不知誰告的密，被歐陽一通教育，“神不喜歡”。

 

不久，小金說，“歐陽醫生買車了”，oldsmobile cutalass，載著我，在城裏兜了一大圈，感覺像是坐在坦克裏。邊行邊聽錄音帶，“。。。叫一切信他的不致滅亡，反得永生”，他也跟著複述。我問，你怎麽不買日本車？他說，給北美工人一點機會嘛。再次說起國粵分班一事，“愛的心中，也分窮富”，義憤中爆了家私，說在解放前，他家就有小轎車。我立刻站起，卻被安全帶攔下。“是嗎？”，眼中樂，心裏喜，我是不是碰到貴人了？又回到車的話題上，說他更喜歡大大笨笨的車駕，就像這輛，一旦有碰，圖個安全。順便讚了一把富豪，更優，耐撞，就是樣子不太吉利。

 

沒過多久，真就碰了，還是小金說的。。。車毀了，人沒事。。。希望現在的他，仍舊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