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拾影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弗萊明鎮上的降雪，還是來往不斷的火車，有關短文的題目，我在二者之間舉棋不定。
明明說好的暴風雪，在弗萊明的鎮上，確是如此祥和，溫柔，閑適，好像又一個聖誕節。來此地不是觀光，而是為了提貨，我是生活在路上的卡車司機。 提貨時間下午三時截止，我於三時一刻到達，需要等到豎日早七時方可。這個我沒有想到，原以為可以通融，不久十五分鍾嗎，不想人家斬釘截鐵。我問哪裏可以歇車，他說，“你停靠的大路邊就可以”。我又問，一早能否借洗手間一用，他回答，當然可以。我還問，夜間是否安全，他說，至今還沒有發生過不幸，猶豫中且將心放下，準備街頭過夜。
先將午餐補上，也就是周末期間的剩飯剩菜，但也好過麥當勞的薯條。為了趕點，連續四小時馬不停蹄，一泡憋足的尿都沒來得及放出去。飯後給老板作了匯報，“這裏怎麽是個連鳥屎都拉不進去的地方？在時間上還這麽苛刻，非得明天早上才能提貨，剩下的半日可怎麽過？” ，老板說，“有鳥屎，也是好的，回程的貨緊俏呀。別急，很快會有軍火”。不知真假，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車裏，感覺很無聊。車這麽早停下來，實在不符合司機在動態中創造靈感的習慣。眼巴巴瞅著上了鎖的大門，和門前一來一車，一往一輛，我拿起手機，拍下五秒鍾的視頻，發給老板，並附上短信，“嗨，至少我還有的看”，隨後老板回了我，“看起來挺忙的嗎”，我不由地樂了兩聲, 回答，“你說的太對了”。笑未盡，忽然一聲笛鳴，這才注意到與大街平行的鐵軌，一輛火車慢騰騰從對麵而來，不長，就五節車廂，一眨眼而就過去了。不出十分鍾，又一聲笛鳴，同樣長相的火車反向而去，噢，有點明白了，這是連接大波城郊的客運列車？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來來往往，沒完沒了，證明我是對的。看來這一晚上，不會寂寞了。從小在火車路邊長大，我對火車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挎著籃子撿煤球，在鐵軌上練平衡，數著一節一節過去的車廂，傻呆呆地望著最後一節，和尾巴上舞擺著紅綠旗的藍領工人，漸漸消失，那就是我的遠方。
寒冬日短，很快夜幕降臨，路燈下，車燈前，又看到緩緩而落的雪花，宛如輕盈的天使。這時我想起了住在波城的大學同學，自打她來後一直沒有機會相聚，所以打了個微信給她，“波城下雪了吧？”。大概兩小時後，才得回音，“對，是下雪了”。當時我昏昏欲睡，也是聽到“波”的一聲，一瞅是回複，拿起手機回答，“不過，多城的雪來得更猛烈一些”，她說，“何不把多城的雪端出來炫一下, 笑”，我回答，“倒是想，可我不在多城，卻在波城”，她說，“哪裏？驚訝”，我說，“弗萊明，提貨沒趕上時間，就地歇車，所以想起你來，順便借雪獻佛，問候一下，你知道這地不？”， 她說，“去過，大概一小時車程”，我表揚了她，“看來你的方向感不錯”，她說，“我胳膊肘打了一針，不能駕車，否則我就開過去見見”，我說，“千萬別，黑燈瞎火的，你來我擔心，回去我更擔心。還是充分利用高科技，視頻一下，也就心滿意足了。再說了，見與不見，我都在這，你來了還得走，不如不來，說說你病從何起”，“走路摔跤，起初沒太在意，胳膊肘發炎，可能是老了吧”，我說，“你肯定看到了上好的風景，走心了。在俺心目中，你是永遠不老的女神”，她說“你的話像今天的雪一樣美”，我道，“最近我也迎春踏雪，不幸一腳踩空，額頭留了一道疤，看來添二房是沒希望了”，“哈哈，你還是很有夢想的。問你，跟二丫頭聯係嗎？“，“這個這個，啊”，問題不好回答，正在我尋找更合適的理由來堵，她幫我解困了，“我老媽打電話來了，我得接一下，回聊，” “那你忙吧，我該休息了”。聊天多了，就知道什麽是借口，果然一夜無語。
說到二丫頭，那是我的初戀，每次聊天她總問起，口氣裏帶著掩蓋的試探性，我也是一拍腦門腳板就響的人，這還聽不懂嗎？她來美後，頭次聯係上，結果水龍頭一開就關不上了。這麽多年我才發現她跟我誌趣相投，都喜歡音樂, 大學四年一點痕跡都沒有。長達一個小時的對話，耳朵都快讓手機烤熟了。言辭之間夾雜著似有似無，欲言又止，就像第一次見麵搞對象，難道這些年一直在暗香疏影？噢，她不能傾吐，因為她跟我的二丫頭是好朋友，一個宿舍。倘若真有心思，埋下，忍住實屬不易。我回想起，從二丫頭口裏多次傳來的她口中的各色美言。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軍訓，說戴著大圓帽的我，咋地咋地，當時沒在意。但現在越想越覺得是那麽回事，我總自作多情，對於她應該不是，“哎，也是的，像你家這開銀行的，當時窮幾幾的我，即多麽愛財又多麽愛錢，你如果稍稍動下眼皮，送個波啥的，我肯定拉起你的手，狂奔...”，不過，沒有如果。
第二日提貨走人，向西的路上春光明媚，稍作休息，卻又風雪重來。回想起匆匆而過的大學時光，一頓飯後各奔東西，各有各的天空，風雲，雨雪。聚也，散也，三十年後竟有如此發現，隻知道自己有暗戀，不成想自己也被暗戀著，中了那句話：“你在橋上看風景，我在橋下看你”。我做事喜歡有始有終，所以發去以下的短信：
“回去了，一切順利！隻是晴轉多雲，陽光燦爛不再。弗蘭明小城的雪宜人，落在臉上，融在心裏。多看看窗外，也許能遇見我昨晚看到的火車，祝老同學早日康複！”
發完，題目就清晰了，就叫《昨晚的火車》吧，似乎也適合明天的節日。此文屬於火車上看風景的你，我隻是路邊看火車的人。
把belated留言貼這裏了（怕你看不到），希望能聽到你的歌聲！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