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記錄
用手中的筆記下生活的點點滴滴
從九月初熊二隊晉級全國冠軍賽到十月初正式比賽開始，一個月的時間一晃悠就過去了。在這一個月裏，熊二隊仍然是一個星期集中練兩次球，每次三個小時。夏末秋初，天氣漸漸涼了，黑的也越來越早了，熊二和隊友們隻能抓緊一切時間練，練，練。八個孩子沒有一個缺席過任何一次訓練，無論多遠都盡量按時趕到球場。有個小男孩的家住在聖地亞哥城南，每次要從城南開到城北，幾乎縱向穿過整個聖地亞哥，但他的父母從沒抱怨過。一個月來，從孩子到家長每個人都全身心投入，積極備戰。不過，雖然行動上大家都該訓練的訓練，該支持的支持，無可挑剔，但心理上大家卻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從隊員到家長，好像都不自覺的認為勝券在握。剛組隊時那種懷疑，不確定的“重在參與”的試試看心態，正在悄悄的被篤定的自信所替代。
正式比賽定在10月的第二個星期，10/8和10/9是預選賽，十二個球隊打入前四名的晉級到10/10周日上午的半決賽，周日下午最後兩組勝出的隊伍打決賽。10/6和10/7兩天球場開放，各個隊伍都可以依照PGA Jr. League安排的時間表下場練習，一方麵熟悉球場，一方麵也適應Arizona的天氣。PGA Jr. League非常重視每年的這個青少年的比賽，為了給孩子們最好的體驗，他們不僅包下了整個球場，而且今年還第一次從晉級賽開始就做全程電視直播（往年隻直播最後的決賽）。ESPN2和ESPN Plus屆時會同時播報比賽進程，其正式程度堪比任何一場成人的PGA tournament。這將是對孩子們的最大挑戰，因為孩子們不僅要克服以往參加比賽就存在的緊張感，現在還要挑戰麵對大型攝像機帶來的壓力，這樣的比賽經曆他們是從來沒有過的，當然也將是難得的人生體驗。
盡管PGA Jr. League已經給所有球隊都安排了試場的時間，但熊二的教練仍然不放心，所以他又安排了10/5周二下午去試場，這就意味著加州隊要在周二中午以前趕到Scottsdale的Grayhawk golf course。其他的十一個隊都要飛過去，隻有加州隊是開車過去，這讓我們有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可以多練一次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為了保持比賽的公平性，在10/4周一的下午開始下雨。不僅下雨，而且還送來了雷公雷母，電閃雷鳴夾雜著“打擺子”一樣的陣雨讓熊二隊練球計劃幾乎泡了湯。南加州雖然靠海，算是溫帶海洋性氣候，但因為同時橫跨著沙漠，所以秋季從來是幹燥缺水的防火季節。但今年全球好像都雨水過盛，平時就雨量充沛的地區都澇了，而像南加州，Arizona這樣的幹燥地區竟然也暴雨連連。
我們按照熊二教練的要求周一下午就出發了，一邊聽著如同悶罐中搖鋼球一樣的“轟隆隆”的雷鳴，一邊欣賞著滾滾烏雲中銀色蜘蛛網般的閃電，一路頂風冒雨艱難的向東行駛。中間在Yuma住了一宿，第二天又一大早啟程，周二上午不到十點就到達PGA Jr. League給安排的酒店了。雖然入住酒店，核酸檢測都進行的很順利，爹媽們也都按時把八個孩子送到了球場，但一會兒停一會兒下的雨卻讓這次試場變成了奢望。雖然最後教練還是帶著孩子們下場打了幾個洞，但他們的關注點卻一直停留在雨中撒歡的快樂上，並沒有真正的去了解球場。
周三一大早十二個球隊在球場集結完畢了，今年打進冠軍賽的球隊有：California， Connecticut，Florida，Illinois，Minnesota，New Jersey，North Carolina。Oklahoma，Pennsylvania，Tennessee，Utah和Texas。除了加州隊贏過2015和2018年兩次冠軍，其他教練的球隊都沒打進過決賽。
周三和周四是賽前的練習日，但也同時是采訪日，遊戲日，交友日。 除了下場練習，PGA Jr. League還給孩子們安排了豐富的日程。周三一大早先派發球包，各種禮物，之後是ESPN的個人采訪。每個孩子，教練都要坐在攝像機前中規中矩的回答主持人的問題，熊二麵對攝像機完全沒有陌生感，跳舞，講笑話，回答問題侃侃而談，讓我一度懷疑他打golf是選錯了項目，應該送他去學表演。除了錄製采訪視頻，球場上還有不同的娛樂項目在同時分散著孩子們的注意力，各種遊戲機，蹦蹦床，攀岩。。。讓這個球場看起來不像個球場，倒更像是一個遊樂園。盡管有太多讓孩子們分心的東西，但熊二和隊友們還是在教練的帶領下把18個洞從頭到尾“摸了”一遍，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球場好難。
無論難與不難，該上場“殺敵”的時刻還是一分不差的到來了。周五進行第一場預選賽，十二個球隊兩兩配對，加州隊vs弗羅裏達隊。跟熊二小組對抗的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的跟熊二他們一樣在藍Tee開球。女孩子則在距離近很多的紅Tee開球。熊二隊和佛州隊先打後九個洞，從第十個洞開球。開球地點不僅有雙方隊友的親友團圍觀，還有電視台的攝像機。一台攝像機架在十米高的腳手架上，另一台好似“炮筒”一樣的攝像機就架在打球人的側麵，同時還有一個人舉著收音的話筒站在球員的身邊。孩子們被家長圍著倒也習慣了，但被這樣兩個大“炮筒”掃描卻著實緊張。我看熊二的臉沒了平時傻乎乎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不自然的笑容，是那種強作鎮定的微笑。我心裏說：完了，這是要掉鏈子的節奏呀！
知子莫若母，我的擔心馬上就得到了驗證。在Starter揚聲喊出熊二的名字之後，他拎著Driver 走上Tee台。熊二先架好球，然後有模有樣的完成預備動作，站在球後，擺好球杆，舉杆，轉身，揮杆，隻聽“啪”的一聲，熊二的球直接拉右，出界了。作為一個有近十年球齡的老球手來說，這樣的開球簡直是丟人丟到家了。幸好熊二隊友的開球正常，隻是距離不夠遠，這樣第二杆上果嶺就有難度了。熊二的隊友比他矮整整一頭，是個12歲的小男孩，雖然短杆比熊二打的穩一些，但長杆距離完全沒有優勢。像Grayhawk這樣遠距離的球場，如果熊二的Drive打不好，那他們抓鳥就毫無希望了。熊二一開局就掉了鏈子，而且惡夢還在繼續。第一杆的失誤讓熊二更緊張了，golf就是這樣，打的不僅是技術，腦子，更重要的是信心。一旦信心受損，動作很容易變形，因為杆太長，球太小，下杆擊球那一刹那隻有0.1秒的時間，稍微歪一點，球就不知道哪去了。垂頭喪氣的熊二沒時間調整心態，第二杆又打進了沙坑，第三杆居然沒從沙坑裏打出來，這一杆接一杆的失誤，讓熊二徹底懵了。好在熊二隊友受他影響不大，熊二失誤一杆他救一杆，總算把第一個洞打完了，可是成績是+1，佛州隊的成績是-1。
馬失前蹄的開局讓熊二小組打得非常辛苦，我經常說熊二在狀態不好的時候很容易給自己Create一個難度更高的球場。因為別人都是每杆穩穩當當的打在OK落點上，而熊二會打到樹後，打進沙坑，打進池塘，打進長草，反正是哪裏難打往哪裏打，然後再一杆一杆往回救。救好了能保Par，救不好就不好說了，+1+2都有可能。熊二和隊友的第一個round就是處於這樣的狀態，熊二最有把握的Drive打得時好時壞，隊友的短杆也失去了穩定性，反觀佛州隊的兩個孩子，則是越打越勇。女孩子本來打得就遠，還在紅Tee開球，所以幾乎每個Drive都比熊二他們遠五六十碼。在對手的強力壓製下，熊二和隊友前九個洞打得很崩潰，後九個洞慢慢的找到了感覺，但為時已晚，最後以-4杆的成績結束了戰鬥，佛州隊是-6。加州隊的其他小組也打得不盡人意，兩個女孩子發揮的不錯，打出來-9的好成績。另外兩個男孩子是-5，而那一對男孩女孩的搭配卻讓人大跌眼鏡，因為他們隻打出了-1，要知道在以往的比賽中他們都是挑大梁的角色，因為兩個人都是從紅Tee開球。這次之所以發揮失常是因為兩個人在整個比賽過程中一直在吵架，互相指責是因為對方的失誤而造成成績下滑。
第一個round打完，加州隊排名並列第五，成績是-18。第一名-26，第二名-24，第三名-21，第四名-19，另一個隊跟加州隊一樣-18。這樣的成績讓熊二隊的每一個人都失望至極，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不是這個隊伍的真實水平。熊二小組因為緊張至少多打了三杆，而那個男女搭配的小組在試場時成績是-8。可是體育比賽就是這樣，成績代表一切，無論因為什麽發揮失常都隻能說明水平欠缺，至少心理素質不過關。整個隊伍一下子被打清醒了，突然明白了自己之前太輕敵了，雖然往年其他州來的隊伍很難打過加州隊，但這次我們的隊伍實力也並不強。即便是這樣，-26的成績對熊二隊也不是一個高不可攀的數字。
全體人員在吃晚飯的時候整理了思路，教練做了總結，也做了第二天的賽前動員。每個孩子的家長也都針對自己孩子當天表現進行了私下的批評或者鼓勵，熊二得到的當然是批評。我先肯定他這次比賽至少是抱著積極負責任的態度上場的，但一上場就掉鏈子隻能說明平時練的“底兒潮”。我告訴他：“你在攝像機麵前舞跳得再帥，笑話講得再Funny都沒用，這是一場golf比賽，真正的高光時刻是在球場上。你上了球場麵對攝像機卻緊張的不會打球了能說明什麽呢？”熊二臊眉搭眼的說：“說明平時練的不夠。”熊二打球沒有內動力，但最大的潛力是當你給他做通思想工作之後，再要求他打多少杆的時候，他一定能做到，神奇的就好像是一個機器人。我給熊二做完思想工作，熊爸給他提了兩點要求，第一，所有的Drive一杆也不許失誤，因為一旦失誤，他的隊友就很難在第二杆的時候幫到他了。第二，第二天的比賽至少要打-7。熊二答應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現了Drama，早飯還沒吃完，那對男孩女孩就又吵起來了。女孩堅決要求換隊友，說沒辦法跟那個男孩子一起打球了。換隊友當然是不可能的，每個小組的名字都已經報上去了，臨場換人League肯定不能同意。但帶著這樣的負麵情緒“上陣殺敵”當然隻有自殺的份兒，教練一再溝通無果，女孩兒的父母也束手無策，其他的六個孩子更是心急火燎的幫不上忙，最後一位很睿智的家長跟那個女孩子講：“我們大家都理解你的感受，不用擔心，你就上場盡力打就好了。我會告訴其他三組的孩子一定要打出最好成績，這樣你們組的成績就可以不算了。”女孩子聽了這話，含著眼淚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堅持認真打比賽的。其實兩個孩子的矛盾就在於誰也承受不了場上失誤的壓力，之前他們的成績一直是隊裏的頂梁柱，這次突然發現由於各種原因成績下滑，誰都不想被指責，所以就一直在指責對方。孩子小不懂得其實在這樣的情況下更應該精誠團結，因為離心離德隻能讓情況變得更糟。
開球了，第二個round仍然是在攝像機和人群中進行。熊二這次有經驗了，雖然還是緊張，但他知道自己肩上背負著重任，因為他這一組的成績絕不能出現差池，所以再緊張也要咬著牙戰勝它。事情往往就是這麽奇怪，熊二小組的兩個人背水一戰反而沒壓力了，可佛州隊的那兩個孩子反而緊張上了。熊二的Drive一次比一次打得完美，不僅沒有失誤，而且球球都落在最佳球位上，甚至有的時候比佛州隊那個女孩子開球還遠。有的時候我是真奇怪熊二為什麽明明能打好，可就是不好好打呢？熊二和隊友一反昨天的狀態，把佛州的兩個孩子壓製的喘不過氣來，一再出現失誤，甚至也打出了+1的壞成績。熊二隊友在熊二完美Drive的基礎上也是越打越順手，短杆充分發揮了穩定的優勢，兩個人配合默契，打到第十七個洞的時候已經是-7的成績。在這個時候，熊二那不靠譜的個性又開始顯山露水的抬頭了。
第十七個洞是一個距離不太遠的四杆洞，從Tee台到果嶺隻有290幾碼。果嶺前左右各有一個沙坑，像大張著的兩張嘴一樣等著你把球打進去。頭一天熊二的Drive就打進了沙坑，但這一次熊二一杆Drive把球幾乎打上了果嶺，穩穩當當的停在兩個沙坑之間窄窄的球道上。旗杆就在果嶺前沿，這幾乎是可以直接把球推進的距離。佛州隊的兩個孩子把球打進了樹叢，在他們找球的時間裏，熊二開始“得瑟”了。他一會兒用杆顛著小白球繞著隊友前後轉，一會兒坐在地上喝水，一會兒翻球包找吃的，我在場外看著他這一係列舉動，心想：完了，這個洞的“鳥兒”又飛了。果不其然，等該熊二打球了，他卻一杆杵地上了，球根本沒打起來。熊二馬上習慣性的抬眼看我和熊爸，發現我們正狠狠的用四隻眼睛在瞪著他。雖然這個洞熊二又因為沒心沒肺而廢了一杆，但總體成績還是相當不錯的，正像他頭一天自己答應的一樣，打出了-7的成績，一杆不多一杆不少。
加州隊第二天的比賽發揮正常，-24杆的成績也是名列前茅，可惜的是頭一天的成績太爛了，所以仍然沒有打入半決賽。打入半決賽的四個隊是Connecticut，Florida，Oklahoma和Utah。其實這四個隊的總成績也不是高不可攀，第一名才打了-48杆。熊二隊如果第一天也正常發揮，進入前四名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可人生的教訓都是從後悔中得來的，熊二隊的八個孩子在比賽之後都戀戀不舍的不肯離開球場，眼看著那四個隊的小朋友們被攝像機圍繞著，被電視台的Host一一采訪，被PGA Jr. League 的工作人員簇擁著發獎，而且更讓人羨慕的是人家第二天周日還會再回到球場為冠軍而戰，可自己卻不知道第二天可以幹點兒什麽了。
一場難得的人生經驗就這樣結束了，八個孩子各有各的遺憾，但相同的收獲是他們都體會到了失敗的痛苦。尤其是熊二，信心滿滿參加比賽，來之前還特意理了發，就是為了能帥氣的出現在決賽的電視直播裏。可沒想到自己的所謂自信不堪一擊，在並不強大的對手和攝像機麵前就掉了鏈子。他終於承認平時練球下的功夫還遠遠不夠，自己下決心要認真練球了。
熊二的PGA Jr. League團隊賽之旅以一個不完美的結果畫上了句號，但八個孩子在這場旅行中卻收獲滿滿，希望這次的失敗將會成為他們下一步成功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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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惟妙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