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從微信上傳過來一組照片,告訴遠在廣州的我,他剛剛在美國買了房子,有“家”了. 霎時間, 我感慨萬千,眼淚流了下來。我稱他為“兒子”,實際上他是我妹妹的孩子。
我和妹妹是一對兒雙胞胎,長得相似,性格廻異。小時候,我上房揭瓦,打架惹事,像假小子一樣,是個嘴強有脾氣的“小刺蝟球兒”。
妹妹和我正相反,人漂亮而且嘴巴很甜,溫柔乖巧又聰明,很討老師和父母的喜歡。是個甜甜的“小糯米團兒“。
而且她考試成績也遠比我好多了,總是班級裏第一。父母自然就把希望和疼愛都放在她身上了。
我一點兒也不介意父母的偏心。我也喜歡妹妹,是因為她的善解人意。記得有一次因為我在班上淘氣過了頭,老師告狀給父親,挨了一頓胖揍不說,還罰我一天沒飯吃。中午沒吃,我挺過來了,到了下午餓得天昏地轉了,這時妹妹悄悄地給我把飯偷了出來,還有菜。
如果家裏逢年過節有點兒好吃的,比如糖塊兒,母親的習慣是四口人均分,然後,把自己那份再拿出幾塊給妹妹,妹妹會笑眯眯地再給我兩塊兒。那時,我總是忘不了衝著母親翻翻白眼兒,伸伸舌頭,做個鬼臉,氣她。
1973年,我們中學畢業了,時逢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 運動。父母把我們拉到身邊,和我們討論哪個孩子下鄉當知青,哪個留城當工人。
我心想,妹妹柔弱,院子裏有孩子欺負她時,擼胳膊挽袖子衝到前麵的必定是我,而怯怯地躲在我身後的必定是她。我比她更適合下鄉。於是,我去了農村,妹妹在城裏的一家工廠做了電焊工。
因為妹妹長得漂亮,很快就被男青工的妹夫追上了。三年後恢複了高考,父母鼓勵我們姐妹倆都去高考。我考上了醫學院,而妹妹由於正在熱戀的男朋友極力反對,放棄了高考,不久便結婚了。
平靜的日子在溫暖又溫馨的時光裏流逝,轉眼過到了我大學畢業,又結了婚。噩運是從一個冬天的傍晚開始的:母親接到妹夫的電話哭得暈過去了:妹妹在工廠五樓高的架子上摔了下來,腦損傷正在急診室搶救。
可憐的妹妹昏迷了一個月後把命保住了,但出院時智力像個幼稚的孩子,脾氣也像換了一個人,常常歇斯底裏地大哭大吵,喪失了工作能力。那年,她隻有28歲。
我那冰雪聰明,甜美文靜的妹妹被一場事故奪去了,從醫院接回來的是一個讓人不敢相信的妹妹,一個躁狂的傻妹妹,經診斷是“重度腦挫傷引起共濟失調,精神狂躁症”。兩年後妹夫和她離了婚。
妹妹搬回了娘家,因為父母身體不好,日漸衰老,不到一周的時間,便被躁狂的妹妹折騰的精疲力盡了。我和丈夫商量了一番,咬咬牙,跺跺腳,做好了要過艱難日子的心理準備,把她和隻有兩歲的外甥一起接過來照顧。我自己還有一個半歲的女兒,還要去醫院工作。
“姐...姐...姐...!”我的妹妹常常在不安和驚慌時, 吐字不清地喚著我,那祈求的眼神和聲音,分明是對我的依賴。我告訴自己,這輩子,我就是妹妹的保護神,因為我們是一起從一個地方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們倆的緣分比任何一對姐妹都深。
我們的日子就在哄著妹妹去醫院,騙她吃藥,犯病時綁她進精神病院的循環中熬過了二十多年。歲月如歌,悲也是歌,喜也是歌。悲的是父母相繼離世,喜的是看著兩個孩子長大了,都很好。
我的外甥因為母親的原因,格外早熟和懂事。他以優異成績被保送進了名校,本科後又保送讀了研究生。
“姨媽,我現在掙錢了,想在外邊租個房子,把我媽接過去一起住。你為了照顧我媽,從來都沒出門旅遊過,和姨夫出去看看外邊的世界吧。”
那個時候,我腦子裏動了念頭,兒子(外甥)這麽優秀,應該出國深造,不能因為智障的母親拖累了他。
那一夜,我失眠了,心裏盤算著用我父母去世時賣房的錢支出這筆龐大的費用的第一年,以後的幾年再說。
第二天我就在電話裏告訴了“兒子”我的想法,他堅決不同意,說不能把老媽留給我,那樣太自私了。那是屬於他的責任和義務。
我沒理會他,周末的時候帶著兩個請來的工人,跑到他宿舍強行搬出了他的行李,逼迫他交辭職書。逼著他馬上複習雅思,準備出國留學。
就這樣,“兒子”考過了雅思,去了英國的劍橋大學,拿到了博士學位。這幾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是他在英國打工,我在中國做兩份工:白天在醫院做我的本職工作,晚上和周末去一家私人診所。
日子過得是清貧了些,沒有名牌,沒有炒房,沒有經常旅遊。但內心很充實,熬過這段日子,就會苦盡甘來的。我的妹妹現在已經在輪椅上渡日子了,但少了很多狂躁,安靜了許多。
她隻認我和她的兒子。每每看到“兒子”在溫暖的陽光下,彎著高大的身軀,低頭給輪椅上的媽媽剪指甲,剪頭發,我妹妹那發胖了的圓臉上浮著幸福的笑容,眼神中溢出的慈愛,那溫馨的畫麵,在我心中勝過任何美麗的風景。
現在,我“兒子” 三十幾歲了,早年由英國轉到了美國。在紐約的一所大學裏當上了副教授,有了女朋友。
我想,我用不強壯的手臂,用我充滿親情的心,把孩子們高高地舉起,像掛星星一樣,掛上了天空。他們在遙遠的天穹閃閃發亮,我的任務完成了!
接下來的時光裏,我的心願是報答丈夫一直以來無怨無悔的和我並肩支撐著這個“聯合家”,好好守著可憐的妹妹,和她一起仰望著天空那些明亮的星星.
我失去了很多美好的物質享受,但是,我的青春和歲月換來的濃濃親情,卻是內心情感上的溫暖和充盈,這比什麽都值得!精神上是從未有的喜悅—豐收了!
(這是一個姐姐朋友的真實歲月故事)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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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妹夫是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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