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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房戰鬥考略之二 (轉文)

(2023-02-08 12:01:16) 下一個

陸房戰鬥考略之二 (轉文)
原創 思目(jocole)  2023-02-08 04:50
二、轉移遭阻

根據相關資料記載,早在5月初的一個夜裏,八路軍第一一五師師部及中共泰西黨委機關就已由原來(肥城)西麵的夏榭、常莊附近,越過陸房南麵的山嶺向東行進七十餘華裏,轉移至(肥城)邊院鎮北側不遠處的大小王莊及中古村一帶。這是在當時敵強我弱情況下的正常運作——每隔一定時間,短則三五天、長則五六天就要轉移。
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所部入魯以來還沒遭到日軍大規模掃蕩,而且因為時間所限還未建立起完整的情報係統,所以通常隻是轉移到相對安全些的地帶。由於隊伍中除了大量非戰鬥人員,還有個龐大的輜重隊——僅騾馬大車就有一百多輛,還有上百匹馱馬,以及四門用數匹馬拉著的火炮,所以隻能在傍晚或入夜後才能開始轉移,通常的行軍距離一般也就是六七十裏路,不可能走太遠。
時至5月10日,敵情嚴重的不利消息不斷傳來——尤其是之前臨時駐地東麵不遠處的滿莊湧來大批日軍的消息,以及此前山縱六支隊第二團等部隊多次向外轉移被阻的消息,使第一一五師代師長陳光意識到敵軍此次是來者不善。由於此前的5月8日前後,政委羅榮桓率領政治部有關人員及一個排的騎兵,到東汶寧支隊傳達黨的六中全會精神,所以應對此次日軍“掃蕩”的重任就隻能由陳光一人來承擔。
綜合史料記載及相關回憶,當晚陳光根據已掌握的敵情做出的具體部署是:師部及泰西地委等當晚在特務營等直屬部隊掩護下,向西南方向的東汶地區轉移,以期跳出日軍的包圍圈,到汶河以南地區活動;津浦支隊向北麵的大峰山區轉移;冀魯邊第七團向津浦路以東轉移;第六支隊向西——向平陰、東阿方向轉移;師主力第六八六團堅持內線,在陸房周邊的山區,與敵周旋作戰。
接到命令後,各部立即連夜開始行動。第六八六團在團長張仁初率領下,全團(團部加一營、二營)隱蔽進入陸房一帶。團部和一營駐紮在東西陸房村,二營則進駐到西北側的大董莊一帶,擔任向西北方向警戒的任務。第一一五師部及中共泰西黨委機關等大隊人馬則在師特務營等部的掩護下,入夜後分成東西兩路開始轉移。陳光的意圖是率領師部及泰西地委等機關南下跨過汶河,然後轉向西南——插到日軍掃蕩部隊的後方。
當晚首先脫出重圍而去的,是向東轉移的師直那一部分——“衛生部(一部分)和運輸隊、教導隊等一部,從津浦鐵路大汶口至泰安段的一個涵洞插到路東,”(注1)這部分之所以能順利轉移出去,主要是因為隊伍短小精悍——加上負責掩護的警衛部隊攏共隻有五百來人。而跟隨師部一起行動的大隊人馬,則遭到合圍日軍的堵截——前麵的隊伍剛走到安駕莊附近就得到騎兵偵察員傳回來的消息,南邊大汶河的渡口已燃起了十幾堆熊熊大火,這表明過河的渡口已被堵死!隊伍隻好暫時停下來待命,等候師部的下一步指示。
陳光得到消息後,立刻感受到了形勢嚴峻!立刻派人找來熟悉周圍地理環境的段君毅,向其詢問對突圍方向和路線的意見。段君毅時任中共泰西地委書記,1938年起就一直在泰西這一帶活動,他建議隊伍折向西南——在東平和汶上交界處尋找渡口過河。陳光聽後立即命令大隊人馬立刻折向西南,乘日軍還沒完全合圍之前從西南尋找渡口跨過大汶河,迅速轉移到東平、汶上一帶隱蔽起來。隨即段君毅帶領山縱六支隊的第二、三團等地方武裝,走在前麵為大隊人馬引路。


此時整個隊伍已經在安駕莊附近停留了近三小時,恰好國民黨田家濱旅帶著肥城縣政府也來到此處,碰到八路軍一一五師等部後要求跟隨轉移。考慮到田家濱旅係友軍,而且曾配合我軍同日軍做過戰,陳光代師長就同意了。這個田家濱旅是國民黨軍地方保安部隊,該部原有一千多人,起初對中共的抗日武裝不算友好,八路軍一一五師入魯後才改變了態度。9日在肥城西南遭遇到南下掃蕩的日軍,在日軍的圍堵下不少人連鞋子都跑掉了,樣子十分狼狽。幸好日軍重點在於圍堵,沒有死纏爛打。可即便是這樣,該旅原來一千多人的隊伍,此時隻剩下六、七百人的樣子。
出乎意料的是,師部剛剛從中古城抄近路穿過陸房南麵的上莊,行進到劉莊村附近時,前麵又傳來了壞消息:先頭部隊行進到孫伯鎮東南的章橋附近,發現渡口出有日軍大部隊!這一個接一個壞消息,頓時使得代師長陳光高度緊張起來!經過短時間冷靜思考,他感到日軍此次是有備而來,平原上作戰對這支非戰鬥人員占多數的隊伍極為不利!於是他命令大隊人馬立刻掉頭向北,沿孫伯至陸房的公路北進至陸房村,與已轉移至那裏六八六團會合,擬在該團掩護下實施突圍轉移!為進一步搞清敵軍的動向,陳光命令蘇靜帶領一個騎兵排,向之前津浦支隊的突圍方向進行偵察。
淩晨3時許,蘇靜率領的騎兵在陸房通向安臨站的路上,碰到了津浦支隊。支隊司令員孫繼先告訴蘇靜,肥城的日軍機動部隊頭天晚上就已經切斷了北上大峰山的道路!津浦支隊行進到朱家莊附近被敵人發現堵了回來,隻好轉向西,打算撤到陸房南麵的一個小村莊。蘇靜有些不死心,帶著一個騎兵班潛行到安臨站附近偵察,結果遠遠就發現配有輕型裝甲車的日軍部隊!蘇進立即返回,同孫繼先一起來到臨時駐足在劉莊村的師部匯報。麵對如此嚴峻態勢,陳光不得不再次召集的緊急會議,共同商量和研討對策。
陳光在會上,講了麵臨的嚴峻形勢以及他對敵情的判斷。有人提出,西南麵雖然發現敵人,但似乎還未完全合圍——段君毅帶著山縱第六支隊大部分已跳出了包圍圈,因此應該繼續向西南方向突圍。但陳光根據已經獲知的情報判斷,大批日軍正從南麵和西麵壓了上來,繼續按原方向突圍將會冒很大的風險——因為從地圖上看,東平、汶上一帶都是較為平坦的地域,那裏沒有可資大部隊隱蔽的地方。第一一五師之前就是從那一帶進入泰西的,陳光顯然對哪一帶的地形地貌還留有一定的印象。
陳光認為,如果不能在天亮之前跳出去並迅速將整個隊伍隱蔽起來,天亮之後很容易日軍掃蕩部隊發現。更何況整個隊伍非戰鬥人員比例較大,擁有大量騾馬車輛的輜重部隊白天根本無法掩藏行蹤。日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機動性極強——其追擊部隊配被有騎兵和戰車、汽車等交通工具!所以一旦被日軍發現,這麽大的隊伍在平原地帶很難突圍,極有可能遭到被圍殲的滅頂之災。
此外,整個隊伍中的能征慣戰的部隊不多,經曆過殘酷戰爭考驗的隻有師部特務營和警衛連等部,其它部隊包括津浦支隊也尚未與日軍打過硬仗、大仗,更別說地方武裝了。陳光還有一層顧慮:第一一五師師部和師直屬隊是紅一軍團的老底子,是經過二萬五千裏長征保留下來的我軍精華,假如有什麽大的閃失,該如何向中央交待?思前想後,陳光感到穩妥的作法,還是向北進入大峰山區,依托山地與敵周旋比較穩妥。因此主張隊伍立即北上,在六八六團的掩護下,轉移至長清附近的大峰山區。
開完緊急會議,差不多已接近淩晨四點,陳光命令全軍立即出發!正在此時,又來了一支隊伍——向東南突圍的冀魯邊第七團也被日軍壓了回來,隻好跟隨一一五師的大隊人馬一起向北轉移。首先出發的是擔任前衛的六八六團第二營,緊隨其後的是津浦支隊、田家濱旅和冀魯邊七團和六支隊等部,然後是師部及地方黨委的機關人員以及炮兵連和輜重隊等,後麵是特務營、通訊營及師部和警衛連。六八六團政委劉西元帶領團部及機炮連、偵察隊和特務連行進在師部之後,負責保護師部的安全。
那麽,陳光當時所做的這個決定是否正確?因為無論當時還是突圍之後,都有人都對陳光的這個決定頗有微詞,並以山縱六支隊第二、三團大部分就是從西南方脫圍而出為例,認為大隊人馬完全也可以從這一帶突出去。平心而論,陳光做出的放棄向西南突圍的決定,隻能說相對而言是正確的。從地圖上可以清晰看到,東平及汶上的西麵和南麵都是平原和水網地帶,但北麵肥城到大峰山之間也有一段近三十華裏的平坦地帶。
之所以有人不認為向北轉移是正確的,是因為早在兩天前,這個方向就發現南下的掃蕩的日軍部隊——據時任山縱第六支隊二團二營營長的張傑同誌回憶:5月8日那天,他所在的第二團就在這個方向,同日軍掃蕩部隊遭遇並被堵了回來。而國民黨軍的田家濱遊擊旅,也是從這一帶被掃蕩的日軍給堵回來的。既然如此陳光為何偏要選這條路線?難道他沒有聽說,這個方向發現有日軍的合圍部隊嗎?
實際此刻日軍的各路掃蕩部隊,已經沿著通往以泰西為中心區域的公路,從四麵八方一步步圍了過來——此刻所有方向均發現有日軍的合圍部隊。由此可推斷,陳光選擇這條路先也確屬無奈之舉。參照地圖可以發現,這條路大部分都延伸在山穀之中,隻是出了山口到大峰山這一段相對比較平坦——約有近三十華裏的路程。如果部隊行動迅速,搶在日軍大部隊之前衝出山口,隻需三個小時就可在敵援軍到來之前進入大峰山。
而其它方向大都為平坦地帶,基本都沒有叢山峻嶺可以依托。按照此前同日軍的作戰情況來看,隻要據守山口日軍的兵力不大,以六八六團的戰鬥力是可以殺出去的!此外,陳光選擇這條路線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夾在兩山之間的雖是一條土路,但能並排走開兩輛牛車,不影響炮車、馬車等輜重部隊的快速行進。加上其時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利用暗夜向敵陣地發動襲擊,相對比較容易。
圖片


參考圖:陸房周邊的地形——南麵幾無可資依托的山區。

那麽,陳光帶領的這支隊伍到底有多少人呢?多年來,有關著述與記載說法不一,主流說法為三千多人(其中作戰部隊一千多人),還有一種說法是五千多人。但這兩種說法,都被參與此戰指揮的親曆者、時任第一一五師參謀處長的王秉璋所否定——“至於我軍被圍人數,也有不同說法,有說叁千的,有說五千的,有說八千的。我估計,在六七千人左右,當時師部及直屬隊,大約一千,第686團將近二千,津浦支隊一千多,冀魯邊第7團一千,還有第6支隊一部,及魯西區黨委和泰西地委等黨政機關人員。另外,還有國民黨肥城縣長,率領的田家濱旅幾百人,也在包圍圈裏。”(注2)
綜合親曆者的回憶及相關史料,除了師教導大隊和師供給部、衛生部共五百多人已安全轉移至津浦鐵路以東外,師部還有司令部、政治部(包括宣傳隊、劇社)及輜重隊等,加上特務營、通訊營、騎兵連(缺一個排)、炮兵連等直屬部隊共一千三四百人;魯西區黨委和泰西地委等黨政機關人員共有共一千多人;冀魯邊第七團約有一千人;六支隊隻有兩個連及支隊司令張北華等少數機關人員,共約三百多人;津浦支隊轄四個營及一個騎兵連約兩千人。國民黨肥城縣政府機關人員和田家濱旅,共約八百來人。
關於六八六團此時的兵力,筆者依據手頭所掌握的資料推算,約有兩千人左右,大致與王秉璋回憶的“將近二千”相符。六八六團抵達泰西時,下轄兩個建製營——下轄四個連一個機炮排及營部,加團部及直屬部隊——機炮連、特務連、偵察隊、通訊隊,共約兩千四百來人。但不久即抽調了兩個建製連補充到東汶支隊,之後又陸續調給山縱六支隊等部一些骨幹人員,加上作戰傷亡,全團此時應該不到兩千人。
如此,將以上幾部分人算(加)在一起,陳光帶領的這支隊伍當在八千多人。隊伍中的作戰人員,大約有五千多人,非戰鬥人員約有三千人。
根據親曆者回憶,其時駐紮在陸房的六八六團按照師部的部署,原準備於10日晚十二時至淩晨一時向南轉移。當晚十時許,正在當值的無線電台報務員突然收到電訊:師部馬上發萬萬火急的電報!大約就在這時,時任六八六團團長的張仁初通知通訊隊,立刻收攏電台及有線電話準備出發。但值班電台台長告訴張團長,電台暫時不能撤,要準備抄收師部馬上發來的萬萬火急電!晚十一時左右師部發來電報,內容是敵情變化,師首長決定部隊停止向南轉移,命令六八六團原地待命,聽候下一步指示。之後又接到急電,師部等要改變轉移方向,命令六八六團等待大部隊前來會合。
其時第六八六團團部與一營駐紮在東西陸房村,二營駐紮在陸房村西北方約五華裏的大董莊至黃土嶺一線。團長張仁初接到陳光下達的掩護全軍北上突圍的指示後,立刻命令位於大董莊的第二營擔任前衛在前麵開路。他率一營擔任後衛,在黃土嶺設置防禦陣地,防止日軍從後麵追上來。政委劉西元帶領團部及直屬部隊,緊跟在師司令部身後。
接到團部指令後,第二營營長鍾本才命令全營戰士彈上膛、槍上刺,以作戰隊形迅速向北搜索前進——尖兵已提前撒出去了。當後麵的大隊人馬出發時,已是三星偏西,天邊隱約泛起魚肚皮色——天已開始蒙蒙亮了。
這裏有必要簡單介紹一下八路軍第六八六團,這支有著光榮傳統的英雄部隊:該團的前身為彭德懷平江起義的紅三軍團第四師,萬裏長征結束時改編為紅一軍團第四師,抗戰爆發後改編為八路軍時為第一一五師三四三旅第六八六團,該團第一營原為紅十團,第二營原為紅十一團,第三營原為紅十二團(隨楊勇留在魯西)。
據時任六八六團偵察隊司號排長陳目海回憶:“1936年的9、10月間,我從紅四師師部調到這個十一團擔任司號長。大約一個月後,又被調到十二團任司號長。1937年紅軍改編為八路軍時,……,上級卻安排我去686團二營——也就是到原來的紅十一團任號目。”老人補充說:“紅軍長征的草地會師期間,紅四方麵軍大約有五百多人補充到紅十一團,所以我們686團從山西開過來的時候,部隊裏基本都是老兵——大約一半是參加過長征的紅軍,再就是1936年紅軍東征在山西擴紅時招的兵,少量是平型關作戰以後參加的。1938年入伍的新兵,在我們離開山西時留在了陳支隊。”
根據筆者考證,除老紅軍陳目海介紹的上述情況外,大約還有數百名西路軍被營救回的同誌,於1937年10月補充進了第六八六團。由此可知,此時六八六團隊伍的組成,至少一半為經曆過長征的紅軍戰士,另一部分主要為1936年紅軍東征擴紅時加入進來的山西籍戰士。因此完全可以說,第六八六團的全體指戰員,都是經曆過殘酷戰爭考驗、身經百戰的老戰士。六八六團不少戰士紅軍時期就已是班排長,因師部要掌握一支能征慣戰的主力部隊,所以發展較慢,如果能像六八五團那般撒出去,肯定也能迅速擴展為上萬人的大部隊。
其時二營先頭連在隊伍最前麵搜索開路的尖兵,皆為戰鬥經驗十分豐富的老戰士——由於天還未亮,加上隨時都可能有敵情,以前三角隊形行進的三名尖兵一路走走停停,天傍亮時前進至北僧台村地界。距離前麵的山口還有三四百米處,尖兵突然發現前麵坡上的埡口,有數名日軍斥候哨兵的身影!二營尖兵立刻向後示意,身後的尖刀班和前衛排一邊急速向後傳遞消息,一邊分散隱蔽到路邊的幹涸溝裏。
不幸的是,此刻大約五點左右,日軍位於山口的斥候又站在高處,在晨曦中發現坡下遠處有動靜。由於這一段道路比較直,且路窄山陡難以隱蔽,位於坡下的隊伍終於被發現!日軍斥候立即鳴槍示警,同時用步、機槍及擲彈筒向坡下射擊。
對於這個與敵寇遭遇的具體位置,史料記載與回憶可謂是眾說紛紜、含混不清,主要分歧有兩個:一是說在鳳凰山與黃土嶺之間的山口遭遇南下日軍的,一是說在北僧台附近遭遇的。據陳目海回憶:“陸房作戰後,聽二營的同誌講,是在北麵的一個山口,被日本鬼子的炮火壓倒溝底。”為了搞清到底是在何處與日軍遭遇的,筆者仔細閱讀了所能見到的各種回憶和資料,然後又兩次到實地進行考察,確認當年六八六團二營的尖兵,應該是在僧台村北麵的山口附近,遭遇到北路日軍斥候分隊的。請參閱筆者製作的參考圖:
圖片

圖A為陸房村,B為牛家莊,C為羅漢莊,D為北路日軍斥候占據的山埡口。左下的兩個綠箭頭分別為大董莊和黃土嶺——六八六團第二營的出發地。右上綠箭頭為牛家莊通往僧台村的小路,當年有部分機關人員由此路北上。
老僧台位於肥城桃園鎮東南約十公裏處,分為南僧台村和北僧台村。南僧台村坐落在山丘之中,與北僧台之間有一條二百來米的小路。北僧台村的西麵地勢較緩,一條土(大)路就位於這一側——這條南北向的大路,就是陳光選擇的向大峰山轉移的路線。日軍斥候據守的這個山口,正是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所部北上轉移的必經之路。
筆者之所以確認北僧台左近的那個埡口為遭遇日軍之處,主要基於這樣幾個理由:
一是從地理位置看,陸房村至鳳凰山和黃土嶺之間的山口,大約隻有六華裏的樣子。其時第一一五師所部的整個行軍隊伍,大約有十多華裏長——僅前衛營——三個連加營部,拉開的作戰行軍隊形至少有兩華裏;而師本隊既有上百輛馬車的輜重營、騎兵連和炮連的隊伍更不用說,還有特務營、騎兵連、山縱六支隊一部、泰安獨立團,國民黨肥城縣機關和田家濱遊擊旅,再加上一一五師師直機關、魯西區黨委和泰西地委等黨政機關人員,以及後加進來的津浦支隊和冀魯邊七團,整個隊伍哩哩啦啦恐怕得有十幾華裏長。如果在此處遭遇日軍,那大隊人馬應該還沒走出陸房村。
據時任一一五師政治部宣傳隊分隊長的武清祿回憶:“太陽出來後,我們正行進在陸房東北的高嶺上。”(注3)根據筆者考證,武清祿所言的,應該是從牛家莊與大部隊分道而行,沿小路北上的那一部分。由於大部隊都擁擠在不寬的主路上,故有數百機關幹部徒手沿通往老僧台的小路北進,行進至北僧台再與大部隊會合。
另據老紅軍陳目海回憶:“出發時我們六八六團團部在師部的後麵,再往後就沒有隊伍了(除了在陣地上掩護的一營。筆者注)。前麵大部隊遭到阻擊往回跑的時候,我們與師部剛剛走出陸房村不遠。”此外還可以參照的是:根據史料記載,前衛部隊是接近淩晨四時才開始出發的,大約拂曉時分遭遇敵軍的。據此在電子地圖上測量,從黃土嶺至北僧台村左近的山埡口約為十華裏,大致與前衛部隊行進的時速相吻合。
其次,此前第六八六團二營的駐地就在黃土嶺至大董莊一線,距離牛家莊西側的鳳凰山與黃土嶺山口近在咫尺——隻有約兩華裏。按照八路軍作戰的慣例,警戒哨至少要撒出去五百米開外。如果日軍已經摸到此處,戰鬥早就打響了——否則日軍還不直接衝到陸房去!再者說,如果日軍來到山口,也不可能不占領製高點,會傻乎乎地呆在山口等候。實際上根據有關人員的回憶,行進在後麵的師直人員起初並沒聽到前麵的槍響,說明槍響的地方距離應該很遠,否則在淩晨、又是那種緊張的情況下不會聽不到。
仔細閱讀王秉璋的回憶,也可得到佐證——“我帶特務營走在師部的前麵,11日拂曉,走到鳳凰山與黃土嶺之間的山口,正好與敵人遭遇,我立即向陳光報告。”如前所述,特務營行進的次序在大部隊的後部,所以這恰好說明是前衛部隊與敵遭遇時他率特務營走到的地點。再者說,日軍此次作戰的企圖是從四周向預定地區合圍,不是向某個防守陣地進攻,目的是保證將敵軍圍堵在圈內,最後再實施圍攻。況且由北進入陸房這條土路十分狹窄,在情況不明的條件下夜間貿然進入,既有中埋伏的可能,也有敵方利用夜暗趁亂突圍、難以掌握的可能。所以這股日軍不太可能在夜間,就來到鳳凰山和黃土嶺之間的山口。


遭遇日軍堵截的那個山口,實際是個約有十餘米寬的隘口——兩邊都是下坡,那條公(土)路從中穿過。從隘口向北約一千米是另一個山口,那裏已是山麓的邊緣——山丘較為低矮且地勢寬闊,這應該就是日軍據守老僧台左近那個山口原因。此外,在這兩個山口之間是一片七八百米的開闊地,利於大部隊的宿營和休整。另一個原因,則可能是進抵達此處時天色已晚,派之小部隊即可占據山口——而且一旦戰鬥打響,可迅速得到主力的增援。從戰鬥打響後的情況分析,這支日軍正在歇息,準備第二天向南推進。
這股日軍雖在山口僅布署一個斥候分隊,但火力配置較好——除了步槍、輕機槍外,還有重機槍和擲彈筒等。抗戰早期的日軍老兵槍法較準,加上占據的地形有利——居高臨下、易守難攻。而我軍先頭部隊根本來不及進行戰鬥部署,雖然尖兵距離山口隻有短短的百十來米,但在缺乏火炮等重火力掩護的情況下,在如此狹窄的地形前,又是向上仰攻,無法在短時間內奪取隘口!更何況日軍的大部隊就在身後不遠處,山口的日軍斥候隻要堅持三五分鍾,山下的大部隊就可衝上山口!日軍用機槍、擲彈筒等近距火力,立刻向山口前麵的不同距離,實施密集的火力壓製擊——目的是壓製我軍衝鋒。
八路軍第六八六團二營的前衛連,聽到山口日軍斥候鳴槍示警時,迅速就地選好位置,準備阻擊日軍的衝擊。由於兩麵都是山、地勢狹窄,可資作為掩護的地形地物不多,盡管初時日軍的火力,雖然不很猛烈,但由於地形不利,前衛排依然全都被壓製在路邊的溝裏。此時天已慢慢大亮,槍響後,日軍在後麵的大部隊迅速趕到坡頂隘口,在輕重機槍和迫擊炮等壓製火力掩護下,開始組織步兵向坡下凶猛進攻。
八路軍第六八六團二營前衛排的指戰員們很清楚,如果日軍大部隊衝下來,後麵的大部隊將陷於萬劫不複的境地!勇士們視死如歸,在極其困難的情況下,向衝下來的日軍士兵開槍射擊!用自己的鮮血與生命,拚死遲滯日軍的進攻,以便為後麵大部隊的後撤爭取時間。隨著前麵的槍炮聲響起,二營本隊和前衛連其他兩個排迅速向後撤,尋找可利用地形,沿公路設置臨時阻擊線。由於這一帶地勢狹窄兵力很難部署,可資利用的地形地物又很少,隻能用班排級小兵力設防,通過交替掩護的戰術,一邊阻擊一邊慢慢往後撤。
聽到前麵傳來越來越激烈的槍炮聲,跟在六八六團二營後麵的本隊立刻明白,遭到敵軍大部隊阻截!盡管其時尚未接到後撤的命令,但未經曆過殘酷戰爭考驗的地方武裝,已開始有所騷動——明擺著隻有“華山一條路”,除了後撤又能去哪兒呢?!但大部隊後撤談何容易?尤其那一百多輛馬車,必須讓出必要的空地,才能掉過頭來後撤。
就在此期間,日軍的遠程炮火開始射擊——如前所述,這條公路較直,兩麵山勢的延伸指明了路的走向,日軍的火炮甚至不必標定準確的射擊諸元,概略估算進行盲射即可。日軍炮火的轟擊,立刻引起隊伍的混亂——除了孫繼先的津浦支隊,其他地方武裝幾乎全都失去控製!少部分人找地方躲避,更多的人撓丫子玩命往回跑!
注釋:
注1:見羅琪(一一五師衛生部幹部)著《陸房戰鬥有關問題——泰安黨史辦輯》,第19頁。
注2:見《東進抗日鑄輝煌—紀念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東進抗日暨陸房戰鬥70周年》,中國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295頁。
注3:見《東進抗日鑄輝煌—紀念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東進抗日暨陸房戰鬥70周年》,中國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28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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