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房戰鬥考略之三(轉貼)
原創 思目(jocole) 百年風雲從頭閱 2023-02-10 09:04
三、陸房遭困
此時,八路軍第六八六團二營的阻擊分外艱難——槍響幾分鍾後,日軍的增援部隊便衝上山口,隨即毫不遲疑地立刻組織部隊攻擊前進!當衝在前麵步兵小隊的進攻受阻後,馬上就地臥倒隱蔽,由尾隨其後的機槍、擲彈筒等以及後方的重機槍及火炮實施火力壓製。日軍的步兵進攻最基本的單位是小隊,通常一個小隊配備三挺輕機槍和六門擲彈筒,以及兩到三個步兵分隊(等同於班)。
為了給後邊的本隊贏得布置阻擊線的時間,前衛排的戰士們一步不退!分散在道路兩旁幹涸的水溝裏,用步槍和輕機槍拚命向企圖衝鋒的日軍射擊。由於日軍居高臨下視野開闊且火力強大,八路軍第六八六團二營的先頭連倉促間來不及構築臨時防禦工事——隻能根據周邊的地形,用班排級小部隊同日軍死拚!前麵的小部隊進行阻擊時,後麵的主力部隊不得不迅速後撤二百米左右,盡可能利用周邊的相對較為有利的地形地物,布署下一道臨時阻擊陣地,通過這樣有組織、有效地層層交替阻擊,盡量遲滯敵軍的進攻。
八路軍第六八六團二營戰士們雖然頑強的拚死抵抗,但在日軍強大的火力壓製下很難抬起頭來,隻能利用路邊的突凸出物及被常年雨水衝刷出的溝壑對敵射擊。可惜的是,路邊的這些溝壑深淺不一,大多隻有半個人身深淺。由於缺少可資利用的有效掩護的地形地物,當敵軍的炮火即將形成交叉火力覆蓋時,如不及時後撤就會犧牲在敵軍的炮火之下——前衛排的戰士們為了給主力贏得設置陣地的時間,最終全部犧牲在日軍輕、重機槍及擲彈筒等交叉火力的覆蓋之下!
日軍抗戰初期的老兵訓練有素,單兵素質還是相當高的——不但槍打得較準,而且擲彈筒的轟擊也很準確。擲彈筒又被稱為手炮,主要在進攻時補充手榴彈與迫擊炮之間的火力空擋,射程一百二十米至八百米。由於其重量輕、便於攜帶,發射簡單可靠——跪姿、臥姿都可有效操作,是日軍步兵進攻特有的武器之一。甚至有記載稱,日軍在實戰中一旦離了擲彈筒,其進攻效率便大大降低。日軍擲彈筒手的訓練有素,一般經過前兩發交叉試射,第三發即可準確命中,專門用於對付敵方的機槍陣地或有威脅的火力點。
隨著日軍逐步向前推進,後麵的大部隊也陸續跟了上來——由於受地形限製,兵力難以展開,於是日軍調上來數門92式步兵炮,向八路軍的阻擊陣地進行轟擊。根據相關資料記載,二戰中日軍大隊規模的軍事行動,幾乎都少不了92式步兵炮。此炮較矮小——全高隻有六十二厘米,這還是包括防護盾的高度。由於炮的總重隻有二百一十二千克(公斤),平路上兩個士兵就可拖曳或推著前進。該炮的最大射程為二千七百八十米,最小射程為一百米。可以部署在距敵方目標很近的距離上,充分發揮火力的準確性和突然性,在第一時間給予衝鋒的步兵必要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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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操作92式步兵炮作戰。(圖片取自網絡)
八路軍六八六團二營指戰員心裏很清楚,如果頂不住日軍的進攻,被其直接衝殺過來,對後麵的大部隊來說,將是災難性的滅頂之災!抗戰中國民黨軍的許多次會戰,就是因為第一道防線被衝破,前麵的潰敗導致第二道防線也被衝垮,最後形成兵敗如山倒、無法挽回之勢。令人遺憾的是,由於隻能使用步槍和輕機槍及擲彈筒等輕武器,所以八路軍的火力不足。但即使這樣,每當日軍的追兵爬起來衝鋒,總會遭到無情的殺傷。
從北僧台山口到黃土嶺的這條土路,實際是利用兩山之間的溝底建成,寬度隻有十米左右,直線距離大約有八華裏之遙,道路到此轉向東南——繼續前行三華裏就是進入陸房村的鳳凰山口。由於道兩旁的山勢大都比較陡峭,而六八六團二營必須掩護大部隊的後撤——不能上山或轉移,隻能沿著這條土路進行遲滯阻擊。由於無法知曉身後大部隊後撤的情況,二營的戰士們隻能死頂,盡可能地為大部隊後撤爭取時間。戰士們清楚地知道,如果頂不住被日軍衝過來,後麵的大隊人馬,必將遭受滅頂之災!
好在這種分段阻擊的戰術,對六八六團二營指戰員來講並不陌生——紅軍長征末期向吳起鎮挺進時,時為陝甘支隊二縱紅十一團(第十一大隊)的二營,就同一營(十大隊)和三營(十二大隊)一起,用分段阻擊的戰術對付過尾追而來的國民黨軍騎兵。隻是當時國民黨軍的火力,遠沒有此時日軍的火力強大。所以,每當前麵小部隊阻擊阻擊到一定的時候,必須選準時機突然起身快速低姿後撤。一旦負傷倒在後撤的路上,同樣意味著死亡——撤不下來,隻能同衝上來的日軍同歸於盡!八路軍第六八六團二營的戰士們,就這樣硬是用自己鮮血和生命,掩護著身後大部隊的後撤。
不過,這種地形雖然不利於阻擊,同樣也不利於日軍的進攻——路麵狹窄,既不能展開兵力、充分發揮火力優勢,更無法實施迂回穿插、分割包圍。而且當日軍步兵起身沿公路向前衝擊時,在沒有障礙物的路麵上即使再低姿目標也十分明顯,遭到八路軍阻擊部隊用步、機槍和擲彈筒等的打擊後,日軍追兵隻能就地臥倒——等候後麵的日軍主力上來重新組織火力支援後,八路軍後撤時才能再爬起來繼續衝擊。
起初由於缺乏日方資料,筆者以為這股由北邊壓下來的日軍屬於侵華日軍第一一四師團,後來才知曉,這股日軍是剛進入中國不久的第三十二師團。該師團係日軍新編成的守備師團,與轄有兩個旅團四個步兵聯隊的常設師團相比,不僅少一個步兵聯隊且沒有設置旅團。戰鬥力雖不及參加過大部分侵華作戰的第一一四師團,大概受到侵華日軍“大日本皇軍戰無不勝”狂妄宣傳的影響,進攻時同樣十分凶悍!
隨著這股日軍的繼續前壓,日軍的炮兵觀測員能夠到山埡口進行觀察,並為後麵的炮兵提供可靠的射擊諸元。這股日軍配屬有山炮,應該是頭天晚上就設置好了炮兵陣地。按照其時日軍的步兵操典,通常隻有步兵聯隊才配屬一個炮兵(山炮)中隊——起初隻編製四門41式山炮,後來根據戰爭需要又追加兩門。這種山炮的特點是重量較輕,總重量隻有540公斤,有兩隻大鐵輪子,平路上兩名士兵就能推著跑,各種地形使用起來都很方便。其射程在6000至10000米之間。
盡管日軍第三十二師團為新編的守備部隊,大概四門山炮還是應該配備的。之所以要啟用山炮進行射擊,一來是92式步兵炮是直射炮且射程有限,無法向數千米外的八路軍大部隊實施炮火遮蓋,所以隻能使用七十五毫米口徑山炮——至於更大口徑的炮,如105毫米以上的火炮,日軍師團一級才有配備。如前所述,這條土路較直又是順著山溝修建的,日軍的遠程火炮甚至不必標定準確的射擊諸元,概略估算進行盲射即可。
遭到日軍的火炮急襲後,位於大部隊中間的非戰鬥人員首先開始慌亂——由於處在空曠、狹窄的公路上無處躲藏,所以盡管山炮彈口徑不大卻威力盡顯,造成大部分機關人員驚慌失措!而隨著炮火的逐步向後延伸,位於大隊中後部輜重隊的騾馬大車頓遭打擊——由於道路兩側山上土少石頭多,炮彈爆炸時飛起彈片和炸起的碎石都具有相當的殺傷力,造成了部分人員和騾馬的損傷。在炮彈爆炸聲中,有十幾匹失驚的騾馬,掀翻了背上的馱子,到處亂跑亂竄,馱著的被服、銀元、彈藥等輜重撒了一地,隊伍也給衝了個亂七八糟。
跟在第六八六團二營後麵的地方武裝,除了孫繼先的津浦支隊之外,冀魯邊七團及田家濱旅等部那些未經曆過殘酷戰爭考驗的人員,頓時驚慌失措掉頭就拚命往回跑!泰西黨委的地方幹部和機關幹部,也不由自主簇擁著一起跟著往回跑!據位於本隊後部的一一五師直屬部隊的親曆者回憶,有些地方武裝人員往回跑時把手裏的槍支都扔到路邊的溝裏去了,甚至還有少數人員被嚇得呆在路邊哇哇大哭。
其時在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政治部運輸隊當勤務員的孫家明,多年後依然清晰地記得發生在那天的情景:“天剛蒙蒙亮,隊伍的前方突然槍炮聲大作,接著就看到前麵有部隊往回跑。炮彈呼嘯而來,在隊伍裏炸開,部隊隊形一下子就亂了,全都在向後跑。巨大的爆炸聲浪炸得騾馬受驚,四處亂竄,有的騾背上馱的東西,掉下來摔散了,糧食、被服等散落一地。我第一次聽到這麽劇烈的槍炮聲,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脅,第一次心中有了恐懼感。我就這樣跟著散亂的隊伍,翻山過坎不停地朝前跑。我又餓又渴又怕,卻不敢停下,一直跑到接近中午,累得不行了,部隊才漸漸停了下來。”(注1)
據時任六八六團偵察隊司號排長陳目海回憶:前衛部隊在北僧台附近遭遇日軍時,陳光與一一五師司令部及第六八六團團部剛離開東陸房村不久,行進在前麵的部隊還未進入主路。聽到前麵槍炮聲大作,部隊暫時停了下來,陳光代師長命令騎兵連,派人向東、南兩個方向偵察。不大一會兒,突然從主路傳來奔跑的聲音,還沒等後麵的師部和團部等反應過來,隊伍就被前麵順著這條路湧回來的人流和騾馬等給衝亂了——部分從路口左轉往東陸房跑,部分跑向西陸房,還有少部分順著公路一直向南跑。
通向東陸房的是條不寬的支路,由於事發突然來不及避讓,部隊一下子就被衝亂了!盡管陳光等人扯著嗓子拚命喊不要亂,但那些向回跑的人卻充耳不聞,一個勁兒的往東陸房村裏跑。據時任第一一五師政治部幹事的周之同在其《我經曆的陸房戰鬥》一文中回憶:“大約七、八點鍾打響了,機關人員大亂,一起擁擠順著一條溝的右邊土坎下向南跑。作戰參謀來光祖接連大聲喊著要大家停下,卻沒一個人停步的。他拔出手槍跑到最前麵,……,大聲喊‘誰再跑我就開槍了!’這才把機關人員穩住,便在這條溝裏的西岸下各回原單位,按編製序列隱蔽。”(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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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任八路軍第一一五師代師長的陳光。(圖片取自網絡)
陳光由於重擔在肩,辛苦了一夜又未吃喝休息,加上長年征戰負傷身體較弱,見此情況急得直上火,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據老紅軍陳目海回憶:“隊伍全亂了!陳光師長喊也喊不住,當場就給氣的昏過去了,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才醒過來。團部也給衝亂了,我手下的二十多個小司號員,也有不少被人群帶跑了。”但第一一五師師畢竟是經過多年戰火考驗的正規部隊,平時訓練有素,在師部人員的指揮下,大批奔跑的人流過去後,被衝散的師部及團部人員很快就自動回到隊伍。
可從前麵跑回來的那部分人,像沒頭的蒼蠅四處亂跑,大概是不知躲到哪裏才安全,大部分人慢慢停了下來。但順著公路向南跑的部分人,驚恐之下什麽也不顧,竟然從西陸房村的西北側,一直向南跑到陸房盆地通往孫伯鎮的山口,遭到到南路日軍的火力阻擊時才隻得陸續返回到陸房村。而沿著牛家莊至南北僧台嶺上小路行進的那部分隊伍,部分回到東陸房,另有約二、三百人則躲到了陸房對麵的山上(雞冠山)。
北邊的戰鬥一打響,帶領一營在後麵掩護的六八六團團長張仁初立刻明白,先頭部隊遭遇日軍大部隊阻擊,恐怕很快就會被迫轉回來。他命令一營立刻回頭向南,搶占肥豬山、牙山一線的製高點,迅速構築防禦陣地,掩護師部和大部隊的後撤。同時命令偵察隊前出至岈山東南,偵察日軍的動向。張仁初剛部署妥當,二營派回來的騎兵通訊員就飛馳來報:他們在牛家莊和東峪以北遭遇大批敵軍,部隊正邊掩護邊後撤。
八路軍第六八六團二營在前麵拚命阻擊日軍時,時任一一五師參謀處長的王秉章命令師特務營,立刻搶占牛家莊南邊黃土嶺至鳳凰山一線的山頭,準備阻擊攻過來敵軍,掩護六八六團第二營的後撤。因此當六八六團二營所部撤到牛家莊附近時,師部特務營等部用輕、重機槍及擲彈筒構成的交叉火力,從正麵(南)和側麵(東)兩個方向,雨點般向尾追而來的日軍掃射!遭到火力打擊的日軍,隻好暫時停止進攻。
此時已過了早上七點,六八六團二營在這段約十華裏的路上,阻擊了這股瘋狂的日軍整整兩個小時!為了掩護大部隊的安全後撤,二營一百多名指戰員犧牲在後撤阻擊的路上。
經過師部醫務人員簡單治療,大約半多小時陳光代師長蘇醒了過來,六八六團張仁初團長立即向他報告情況。鑒於六八六團一營已主動搶占肥豬山和牙山一線,二營已退回並占據黃土嶺至鳳凰山口一線高地,陳光決定將二營交還給六八六團指揮。
根據師偵察參謀梁奉洲報告,西麵的敵人已從山河、東平分兩路直逼肥豬山!敵軍不僅人數較多還配備大口徑火炮,據說日酋尾高次郎的指揮部就設在演馬莊附近。此前派到東麵偵察的騎兵回來報告,日前從肥城出動至安臨站的那股日軍沒有繼續南下,除了先前所見的輕型坦克及裝甲車和騎兵之外,又增加了數百名步兵。從以上情況分析,此次日軍的主攻方向一定是西麵,陳光代師長命令第六八六團一定要守住肥豬山陣地!團長張仁初隨即將六八六團指揮所,從陸房村前移到肥柱山的簸箕掌。
此刻幾乎所有機關人員,都已回撤到陸房村。在西陸房村的外邊,有一條一人多深的大溝,旁邊樹木雜草叢生——師部及魯西、泰西地委機關等兩千多非戰鬥人員,就隱蔽在這天然的掩蔽所中。師部安排特務營的一個連和騎兵連(兩個排)等,在周圍擔任警衛任務。同時,將機關人員中能夠作戰的盡量組織起來,編成班、排戰鬥單位準備戰鬥。那些越過陸房村向南跑到岈山和鳩山山口的少部分人員,受阻後直到中午才陸續返回到陸房村,有些人大概是出於逃命心理,沒有回到陸房,而是跑到山上躲起來了。
陸房村地處肥寧(肥城—寧陽)公路以西,是一個三麵被群山環繞的盆地——隻有東南麵是一片較為平坦的濕地。從空中俯瞰陸房一帶周邊的地形,有點兒像個帶豁口的銅盆:正北是鳳凰山(高422米)南麓;西麵的山丘,自北向南依次為黃土嶺、肥豬山(高427米)、岈山(高433米);南麵依次為紅山、鳩山(高396.7米)以及東南側的望魯山(高278.3米);東北側那條處於狼山與鳳凰山之間的道路,是陸房通往安臨站的道路。路南側的狼山延伸東南側那篇濕地,山雖不高卻幾無路可行。
陸房西邊的山丘,幾乎大都是陡峭的崮——崮是這一帶特有的地形,其特點是圓形的頂部平展開闊,峰巔周圍的峭壁如削,峭壁下麵坡度由陡到緩。這種像是戴著平頂帽子的山,被當地老百姓稱之為崮。進入陸房的幾條大小土路,都夾在山嶺之間。東南側雖比較平坦,但因東邊有條小河形成低窪的濕地,中間有座海拔隻有二百米的山丘望魯山。要從緊挨著濕地西側的小路進入陸房村,還要經過兩個小山包——青龍山(南)及蛤蟆山(北)。
根據陸房周邊的地形及路(山)口,陳光與王秉璋做出的部署大致為:
北麵,六八六團二營沿黃土嶺設置防守陣地,與守在鳳凰山西南側井峪、黑峪的津浦支隊一部,從兩邊的山上鎖住由北進入陸房公路。津浦支隊另一部把守鳳凰山東南側的雞冠山,與在東側防守的田家濱旅,卡住由安臨站從東北進入陸房的通道。
西麵,六八六團第一營防守由黃土嶺之肥豬山一線的陣地,團偵察隊、特務連負責肥豬山至岈山一線;考慮到西麵戰線較長,陳光將山縱六支隊二營的兩個連,部署在肥豬山西南側的常山附近,掩護六八六團一營及偵察連、特務連側後。
南麵,冀魯邊第七團等部負責把守紅山、鳩山至黑風口一線,與六八六團偵察隊等共同卡住由孫伯鎮進入陸房的山口;並封鎖東南側黑風口附近,由東南側濕地進入陸房的小路。為保險起見,將師騎兵連(兩個排)及特務營一個連,前出至陸房村東南麵的蛤蟆山和青龍山。同時盡量將能夠戰鬥的機關人員組織起來,協助師部警衛連及特務營主力居中策應。由於兵力不足,隻能保證一線配備,幾乎沒有預備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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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圖:具體部署
此外,為了防止日軍的輕型坦克及裝甲車從東邊及南麵衝進來,陳光下令將僅有的兩門二十毫米蘇羅通機關炮,設置在東、南兩個方向的路口。蘇羅通機關炮雖主要用於防空,其二十毫米穿甲彈能輕易擊穿日軍的輕型坦克。而那四門山炮和步兵炮,雖然還有二十幾發炮彈,但此時卻派不上用場——主要戰場在山嶺的西麵與北麵。從陳光的這個部署不難看出,他是白天要死守陸房——堅持到晚上再組織突圍。
實際從戰後看,日軍此時也有些措手不及——九路分進合擊的部隊,至11日白天隻五路趕到陸房周邊參戰。日軍不是要“鐵壁合圍”嗎?為什麽沒有全部趕到?都是那幾路沒有趕到呢?這裏麵還涉及到一個重要問題,那就是參與陸房戰鬥的到底有多少日偽軍?史料記載及有關著述大致兩種說法:一種是說五千多日軍配屬上萬名偽軍,另種是八千多日軍配屬部分偽軍。哪一種說法更符合客觀實際呢?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偽軍絕沒有上萬名之多——根據有關史料記載,1939年初全山東的偽軍,總共也不過萬把人。其時駐守在魯西及附近地區的偽軍主要有:駐聊城偽軍劉月俊部二百多人。駐平陰、肥城偽軍曹景玉部四百五十餘人。活動於濟寧一帶的偽軍,魯西民團劉本功部一千五百餘人。活動於汶上、東平一帶的偽軍侯示良部約六百餘人。加在一起,總共不到三千人,除去留下守據點的,能配合日軍出動的撐死也就千把人。
日軍此次“掃蕩”抽調的兵力,主要來自第三十二師團和第一一四師團以及第十混成旅團。第三十二師團是新建的守備師團,隻轄有三個步兵聯隊九個大隊,總兵力為一萬八千人——至多能抽出五千人。第一一四師團下轄有四個聯隊十二個步兵,此時已換防準備回國,按說能夠抽出的部隊要多於第三十二師團。至於駐濟南附近的第十混成旅團,似乎能夠抽調千人以上,但從後來的實際情況推斷,該旅團似乎更多是擔任把守交通路口的任務。
根據史料記載,日軍的此次分進合擊的隊伍共分為九路:第一路由泰安經天平店向王晉西南進犯;第二路由肥城經辛鎮向南老僧台方向進犯——即與八路軍發生遭遇的北路;第三路由平陰以南經後嶺向黃土嶺方向進犯;第四路由東阿經演馬莊(敵總指揮部)向大董莊方向進犯;第五路由東平經須城向麻子峪方向進犯;第六路由汶上經漳城向岈山方向進犯;第七路由寧陽經安駕莊向寨子方向進犯;第八路由大汶口經古城向界首方向進犯;第九路由滿莊經夏張向安臨站方向進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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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圖取自網絡,但不夠準確。
考慮到4月時,曾出動過近千名日軍與八路軍作戰未能取勝,且死了一個大佐聯隊長的現實,以及八路軍第一一五師的規模較大——僅輜重隊就差不多有二百多匹騾馬,所以日軍出動的每一路兵力都不會小於大隊級,否則很難圍堵住八路軍武裝。由此推算,每路日軍(加上配屬的炮兵等)的兵力大約在八百到一千人,再加上坦克、裝甲車及騎兵等,總兵力應在八千以上。
那麽,都有那幾路日軍沒有趕到呢?
筆者依據日軍的資料查證,應為由平陰以南出動第三路,由寧陽(常清)出動的第七路,由大汶口出動的第八路,以及由滿莊出動的第九路。有趣的是,這四路日軍,全部為由第一一四師團抽調的部隊。筆者推測,日軍第一一四師團所部之所以如此,最大的可能恐怕是消極怠戰!當然,這似乎也情有可原——日軍這個第一一四師團已經確定要調回國內複員,此時戰死或負傷豈不是人生的遺憾!?
按照日軍的作戰習慣,通常是早飯後大約八點開始行動。北路日軍推進到鳳凰山口遭到火力打擊後,後退至羅漢莊左近的空地上,一邊休整吃早飯,一邊觀察八路軍構築的防禦陣地。另外那幾路剛剛趕到的日軍,一邊休整一邊做戰前準備。據有的史料記載,南路有幾個日軍軍官抵近到山口前麵,用望遠鏡和炮隊鏡向兩側的山頭進行觀察。被岈山上六八六團偵察隊和特務連戰士發現後,在一千多米的距離上用機槍打了兩個長點射,擊中了其中的數名軍官,其中一名叫植田的大佐被當場擊斃。
但查閱日方資料,無論第三十二師團還是一一四師團,都未發現有大佐軍官戰死的記錄。這個說法也很難經得起推敲:捷克式輕機槍(其時八路軍的主要裝備)的有效射程為八百米,最大標尺為一千五百米。從理論上講,在超過一千米的距離上,肉眼隻能約略地能看到幾個人形而已。更何況用裸眼瞄準必然會產生偏差,再加上各種自然因素對彈道影響,除非歪打正著,否則擊中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八點鍾左右,各路圍攻的日軍部隊,開始進入陣地及攻擊出發地域。大概是因為肥豬山前麵的地勢較為開闊適於展開兵力,此次掃蕩的日軍指揮部又設在西北不遠處的演馬莊,所以這裏不僅是主攻方向,而且還部署了十幾門火炮——其中有數門105毫米大口徑榴彈炮。肥豬山海拔四百多米,用高倍望遠鏡向山下望去,日軍部隊調動及陣地設置一清二楚。八路軍第六八六團可以有針對性的做相應部署。
北路黃土嶺正麵這股日軍,雖然在清晨的攻擊作戰中推進到羅漢莊附近,但這一帶的地形卻不利於進攻——由於山勢,通向陸房村的道路在牛家莊左近向東拐了個大彎,前進一公裏左右才能進入鳳凰山口。約十米寬的土路被夾在黃土嶺井峪之間,除非拿下正麵的黃土嶺,否則無法攻進房村。由於山勢的走向,火炮很難打到黃土嶺主陣地,更不消說鳳凰山西麓的井峪了!而且向山口進攻的步兵也很難得到重機槍及擲彈筒的火力支援,陣地設置遠了夠不著,近了又極易遭到黃土嶺上八路軍輕重機槍及擲彈筒的打擊。
較為難受的是東側安臨站的這股日軍,由於滿莊哪路日軍遲遲未到,雖有十幾輛坦克與裝甲車能夠提供火力支援,但因僅有二、三百名步兵很難發起強悍的進攻。而東南側濕地方向,由於從大汶口出動的那股日軍始終未見蹤影,所以這一帶基本沒有日軍的兵力。南路孫伯鎮這邊與安臨站的情況差不多,寧陽(常清)方向出動的日軍也未到位,推測這裏的日軍很可能是從大汶河渡口的守軍抽調的,兵力也相當孱弱。
當東邊的太陽懶洋洋地爬到了高空,西路與北路的日軍進攻部隊已全部進入出發陣地,等候炮火轟擊後發起進攻。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迫在眉睫!
注釋:
注1:摘自“金羊網”2007-08-18,紀念抗日戰爭勝利(1945,8,15)62周年特稿(摘編自作者未出版的回憶錄《十歲當八路》)
注2:見《東進抗日鑄輝煌—紀念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東進抗日暨陸房戰鬥70周年》,中國文史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第30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