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上個世紀,也就是20世紀,人類最重要的一天是哪一天?
有人說是阿姆斯特朗登月的那一天, 它標誌了人類探索自然的飛躍;
有人說是曼哈頓計劃和廣島原子彈的爆炸,這標誌著人類從此進入不可逆轉自我毀滅的倒計時。
美國著名曆史學家道格拉斯布令克利(DOUGLAS BRINKLEY)卻並不認同,他認為20世紀最偉大的一天,是1944年的6月6日。
75年前的那一天,被稱為D-DAY,在那一天,以美國,英國,加拿大三國為主的二戰同盟軍,在法國北部諾曼底50英裏的海岸線上,冒著納粹德國的槍林彈雨勇猛登陸,在歐洲大陸西部開辟了以英美為主導的第二戰場,和東線蘇聯紅軍遙相呼應,終於在一年之內徹底擊垮了納粹德國的頑抗。
諾曼底登陸之戰到底有多慘烈? 這對75年後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們來說,可能有點難以想象。我們在曆史課本中學到,二戰的轉折點是斯大林格勒保衛戰,那是發生在1942年7月,在諾曼底戰役的兩年之前。如果我們學的是西方二戰史,那麽二戰的轉折點也許是美國的正式參戰,那是1941年底,距離D-DAY有兩年半。那麽1944年的六月,納粹德國不是已經搖搖欲墜不堪一擊了嗎?
昨天,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對西方首腦齊聚法國紀念D-DAY, 有這麽一句評論:“不要誇大其詞”!其實也恰恰反映了“諾曼底不過如此”的一種輕視。
讓我們來看一個簡單的數字。
D-DAY之後又經過近一年的苦戰,1945年蘇聯攻克柏林,希特勒自殺身亡。柏林戰役是納粹大廈將傾之前的最後一戰,曆時一個月,兵強馬壯士氣高昂的蘇聯紅軍對壘納粹的最後的殘兵餘勇,付出了30萬人的傷亡。
諾曼底據險固守的德軍,在1944年,依然是盟軍戰士的絞肉機,而絕非士氣渙散強弩之末。
俄羅斯對D-DAY慶典之潑涼水,還另有一個曆史原因,早在1941年的9月,斯大林為了緩解德軍在蘇聯境內的壓力,向丘吉爾進言:跨過英吉利海峽,在法國登陸開辟第二戰場,讓德國陷於兩線作戰!對此,丘吉爾笑笑走開。
丘吉爾對開辟第二戰場一拖再拖,曆史書上的經典解釋是:他希望蘇德陷入苦戰,兩敗俱傷,這樣戰後英國從容收拾殘局,恢複昔日日不落帝國的榮光。
隻是,這樣單純的自私解釋,對丘吉爾未免有點不公正。
作為一個海洋強權,大英帝國懟象納粹德國這樣的傳統陸歐霸主,最聰明的辦法是絕不在大陸正麵硬拚,而是利用海軍優勢在地中海運作,團結盟國在陸地合從連衡,逐漸消耗對手的勢力。大陸軍的鋼鐵碰撞,是作為結束戰爭的最後一擊用的。
100年前大英帝國熟練應用此法,在滑鐵盧終結了拿破侖。
即使是在1944年, 德國固然在東線受挫,但是在西線依然有不可動搖的控製權,此時的冒險搶灘+漫長的主力對決,和英國人幾百年來練就的熟練技法,背道而馳。
但是,美國的加入,改變了全盤的思路。
美國獨立,立國軍隊的名字就是“大陸軍” (CONTINENTIAL ARMY)。和丘吉爾相反,他們堅信重裝野戰軍在陸地的大縱深正麵對決,是解決問題的答案。想當年,消耗掉3%美國人口的南北戰爭,正是如此。
1943年的拉薩布蘭卡會議,就是英美這兩種基本戰略思想的交鋒,英國小兄弟處於下風。丘吉爾本想再一次推遲登陸作戰,繼續玩弄合縱連橫的老把戲,借助美國勢力恢複英國在北非和南歐的傳統影響力,遭到羅斯福的斷然拒絕。
美國的大國戰略超越了丘吉爾的小算盤。羅斯福算到,如果登陸推遲,或者登陸失敗,這將成為希特勒贏得戰爭的最後機會,幾十個精銳德國裝甲師可能從西線重新投入東線,也許會撼動蘇德戰爭勝敗的天平。當然,俄國人不會承認在1944年他們依然有失敗的可能。隻是,德國在東線實力的突然增強,也許會改變斯大林的算計,進而和希特勒簽訂和平條約,平分歐洲。這樣,即使他們日後翻臉,歐洲的格局無論怎麽變,都沒有盎格魯撒克遜人什麽事兒了。
所以,當艾森豪威爾出任盟軍總司令,指揮登陸作戰之後,心情無比沉重第說了一句話:此戰無備用計劃 (NO CONTINGENCY PLAN)。換言之,勝利是唯一的選擇。
1944年6月6日,當美英加三國聯軍,外加自由法國抵抗力量,接近5000條戰船和15萬兵力,在上萬架飛機的掩護下,出現在諾曼底海域時,這成為人類曆史上最大的兩棲登陸。
既然有第一就有第二, D-DAY之前最大的登陸戰役,據說是在150年前英軍橫渡大西洋鎮壓美國獨立,那時加拿大是英國從陸地進攻美國的基地,法國後來成為美國的同盟。人類的地緣政治風雲變幻,這一次,英美加法一道,共同對付德國法西斯。
聯軍登陸部隊麵對的是一道南起法國西班牙交界點,北至北歐北端的一道長達1700英裏的海岸立體防禦工事,人稱大西洋防線(ATLANTIC WALL),由無數的碉堡工事,機槍迫擊炮組成,納粹花了兩年時間辛苦建成。
這樣一道鋼鐵防線,美國二戰史專家安布羅斯(STEPHEN AMBROSE)卻認為它人類曆史上最昂貴而無用的防禦工事, 因為他剛硬其外,卻毫無縱深,一旦被突破一點,整體防禦就會如摧枯拉朽般被撕裂。
但是德軍西線統帥隆美爾,卻有著不同的看法,他認為英吉利海峽的固守,最關鍵就是開戰後的24小時,大西洋防線的優勢火力,必須有能力把登陸盟軍消滅在灘頭,而一旦被盟軍搶灘成功,突破一點,防線的曆史作用就基本消失了
換句話說,堅固的大西洋防線,根本不需要縱深,它隻需在第一線配備瘋狂的火力,把登陸勇士絕殺在海灘之上。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6月6日的淩晨6點鍾,天空烏雲密布,海浪波濤洶湧,逼近海灘的聯軍登陸舟,嘩啦一聲把一扇艙門打開,重裝步兵背著沉重的裝備撲嗵嗵跳進海水,撲麵而來的是冰雹一般的機槍子彈和迫擊彈,一排一排戰士被打倒,鮮血染紅了海水,然後一排排的人勇猛補上。
在奧馬哈海岸的搶灘戰中,戰事尤其不順,意料之外的大浪讓衝鋒舟難以靠岸,搶灘戰士隻能提早下水,同時盟軍的製空權並未對岸上的德軍工事形成毀滅性打擊,這讓泅渡很長距離才能登陸的士兵,最大程度地暴露在德軍火力壓製之下,第一波攻擊就付出2000人的代價。
到了上午十點鍾,希特勒得知了盟軍發動攻擊的消息。但令人奇怪的是,他毫不驚慌,反而喜出望外。他自以為清楚,在機槍掃射下奪取灘塗,基本上和自殺無異,這樣的交鋒,已經和天時地利,戰略戰術無關,完全是人類生存意誌的角逐。
希特勒在蘇德戰場上吃了苦頭,但是他卻對西方盟國的戰鬥意誌嗤之以鼻,6月6日,也許正是通殺盟軍的天賜良機。
在昨天舉行的D-DAY 75年紀念儀式上,英國首相特蕾莎梅朗讀了一封當年英國陸軍上尉諾曼斯金納給愛妻的一封信件,在信中他回憶了和孩子共進下午茶的甜蜜時光,但是,“盡管我願意以犧牲一切為代價,回到你的身邊,但是我現在有工作要做,我絕無意放棄”。斯金納如此寫道。
這封信寫於登陸戰發動之前的6/5夜晚,被發現於於次日戰死前線的烈士衣服口袋中,沒有來得及發出。
法國首先馬克龍朗讀了一個法國孩子的信,他叫亨利伏泰特(HENRI FERTET),是自由法國運動的戰士,他在諾曼底戰役中被德軍俘虜後槍斃時,才16歲。他給父母的信是這樣寫的:我即將為國捐軀,但我相信您們出於對我的愛和紀念,將保持(反抗)的勇氣。
不談英法,希特勒尤其蔑視美國人的戰爭意誌,在他看來,這是納粹青年團(NAZI YOUTH)和美國童子軍(BOY SCOUTS)之間的較量。納粹青年團秉承普魯士軍人的鐵血傳統,從小接受洗腦和軍訓,忠誠和狂熱共有。而美國人從小當童子軍,學習紮帳篷,生篝火,服務社區,在優越,富足,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中無憂無慮地長大,讓這些人放棄溫柔鄉來歐洲參戰,本來夠讓他們罵娘的了,如今要他們在冰冷的海水中品嚐機槍子彈,無法想象。
對希特勒來說,這是一場不難猜到結局的較量。
就連美國人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當希特勒得知戰役開打,心中竊喜的時候,在諾曼底奧馬哈血色海灘5英裏之後的海麵上,美軍搶灘前敵總指揮,布拉德利將軍,正坐在指揮艇中陷入長考。這位將軍,在後來的抗美援朝時期,成為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他曾經說過一句讓中國人民耳熟能詳的話:“如果美國入侵中國,將是美國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和錯誤的對手,打了一場錯誤的戰爭”。
布拉德利知道,在諾曼底正麵的敵人,絕對不是“錯誤的敵人”,但是奧馬哈海灘,卻很象是一個“錯誤的地點”,惡劣的天氣,登陸艇靠岸不成,敵人異乎尋常的強大火力,美軍慘重的傷亡,讓他幾乎下達了放棄登陸奧馬哈的命令。
而且,據後來的曆史學家研究,參加諾曼底第一波搶灘攻擊的美軍士兵,絕大多數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蛋子。
如果放棄奧馬哈搶灘,盟軍其他相對順利的登陸行動,很可能遭到以逸待勞的德軍的分割包圍,成功登陸的盟軍部隊,也會麵臨著被敵人重新趕下大海的危險。奧馬哈如果失敗,將成為多米諾骨牌坍塌的第一張。
布拉德利在後來的回憶錄中披露,促使他堅持推進不撤的原因,並非對整體戰局態勢的邏輯分析,而完全是由於搶灘人員作為個體體現出的堅強戰鬥意誌。
美國總統在戰後親臨諾曼底,表達對D-DAY的紀念,自卡特總統始。從那之後,每逢重大周年,比如裏根,克林頓,小布什,奧巴馬分別在D-DAY的40,50,60和70周年大慶親自前往,發表紀念講話。
1994年的50周年大慶,在克林頓講話之前發言,介紹總統入場的老兵代表,是一位80歲的老戰士名叫喬.道森(JOE DAWSON)。
在50年前的奧馬哈搶灘血戰中,道森是一個年輕軍官,率領一支200人的連隊,冒著槍林彈雨,從登陸艇跳進大海,跌撞踉蹌地衝上沙灘,向德軍重兵把守居高臨下的海岸沙丘高地發動進攻,經受了重大傷亡。
一篇軍事論文《步兵營的傷亡率與作戰效能》(Casualties as a Measure of The Loss of Combat Effectiveness of an Infantry Battalion )發現,普通進攻部隊,在累計傷亡 10%左右就失去了進攻能力,戰力強悍的步兵營,如果經受 40%傷亡,就無法完成任務。 而精銳的防禦部隊相對輕鬆,在70%的傷亡下才會放棄陣地。
道森是奧馬哈之戰中第一個殺到製高點的美軍軍官,此時他的200精兵隻剩下20人,戰損率90%,卻依然前仆後繼。
在某種程度上,希特勒是對的,搶灘戰是視死如歸的意誌對決,和全局的戰略部署關係已然不大。但是希特勒沒想到,恰恰是他看不起的美國“童子軍”,突破了納粹的戰爭機器。
在昨天的慶典中,一位97歲的D-DAY老傘兵TOM 從天而降,重溫了75年前空降敵後以支援搶灘部隊的壯舉,引發全場的歎服,把老布什總統在90高齡跳傘慶生的佳話都比了下去。更重要的是,迎接老人的是陽光,鮮花和掌聲。在戰爭年代,情形可就慘烈多了。 一個空降師23名官兵在降落時地點偏離,誤入德軍重兵陣地,被包了餃子,全部壯烈犧牲。
參加過諾曼底登陸的老兵群體日漸凋零,英國皇家工兵團軍官詹金斯(JOHN JENKINS), 今年已經99歲高齡,他不確定自己能否還能出席下一次紀念慶典。記者問他,形形色色充滿爭議的政客雲集諾曼底,你有什麽看法?
老兵的話語很樸素:I SUPPOSE IT IS IMPORTANT, BECAUSE WE DO NOT WANT ANOTHER ONE(政客的參與很重要,我們不想再要另一場戰爭)。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原創備份首發於微信公眾號陌上美國)
所以,無論怎樣英美都不會把軍功章分給俄國一半。
943年10月,第八航空隊的機組人員中,有望完成服役期(25次作戰任務)的不到四分之一。三分之二的人會在戰鬥中陣亡,或被敵人俘虜。到戰爭結束前,第八航空隊遭受更為致命的傷亡——26000人陣亡,這個數字超過了整個美國海軍陸戰隊的陣亡人數。在D日發起前便已執行轟炸德國任務的美軍飛行員中,77%的人最終被列入傷亡名單中。
至於越戰,那是一場被捆住手腳的戰鬥。對比一下各方在越戰中的手段,就知道越戰贏不了。如果再拿南韓的發展對比一下,就能看到美軍撤出後最倒黴的是越南平民而不是別人,其中包括大量被迫怒海逃生的華僑和華裔越南人。
林肯的蓋底茲堡演說奠定了美國國內進步強大的道義基礎;羅斯福的“四大自由”國情谘文確立了美國領導二戰後世界新秩序的道德感召力。
看著新聞裏那些老兵,真的很感動的。他們基本都在95歲以上,很多人當時才20歲,按現在的說法,都是孩子,卻要在槍林彈雨中血戰。We owe them so much. 我想,中國也是D Day 收益國,美國隻有先解決了德國,才能騰出兵力到太平洋戰場打擊日本。沒有美國對日本本土的致命打擊,中國現在已經是日本殖民地了吧?
1. 邱吉爾認為英美盟軍1943年前沒有實力在法國-北歐一帶發動大規模進攻;
2. 英軍為主的盟軍1942年底才取得阿拉曼戰役的勝利,穩固了北非戰場的形式。至於阿拉曼為什麽重要,請看地圖。
3. 邱吉爾成功地向斯大林兜售了“納粹柔軟的下腹部”這個概念。在D-Day登陸前,盟軍在北非摩洛哥、阿爾及利亞、突尼斯進行了艱苦的戰鬥,保證了地中海航線的安全。這一任務到1943年5月才完成。遠遠滯後於1942年底的原定計劃。也從事實上證明盟軍的不夠成熟。
4. 1943年7月盟軍在西西裏登陸,開始意大利戰役。但是一直進展不順利,很大程度上被意大利半島的地形所束縛,不能發揮技術和裝備優勢。戰鬥膠著,進展緩慢,直到D-Day前幾天才攻占羅馬。
5. 邱吉爾在D-Day前夜依然憂心忡忡,擔心會麵臨另一個敦刻爾克式的大災難。
6. 英美空軍的大無畏犧牲和技術優勢極大地削弱了德軍的物質支持和戰術能力。在需要做出犧牲時,美國佬一點也不含糊,比如第八航空隊的轟炸機無護航出擊。
7. 英美盟軍並不願意付出巨大人員傷亡去獲得攻克柏林的榮耀,而對在與希特勒聯手瓜分波蘭引起二戰後,又被希特勒打了個冷不防的蘇聯來講,報仇雪恨是其不可抑製的衝動。
8. 長遠的意義,是文明的滲透而不是武力的征服才推動人類的進步。美英盟軍傷亡是蘇軍的零頭,幾十年後蘇聯解體,前東歐小兄弟們全部投入西方懷抱。
這次完整地看了幾個美國方麵的材料,才意識到D-DAY對美國意味著什麽。
二戰希特勒把斯大林當成了沙皇,卻不敢打英國。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