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用舌頭看世界

(2018-04-09 13:06:26) 下一個

用舌頭看世界

艾瑞克·維漢梅爾(Erik Weihenmayer)1968年出生於美國丹佛,兩三歲時被診斷出患了一種少見的眼疾:先天性視網膜劈裂症。這是一種退行性的遺傳疾病,幾乎無法治療。幾年過去,他的視力逐漸下降,出現類似青光眼的症狀。13歲那年,剛讀中學的維漢梅爾視網膜斷裂,雙目完全失明。

在親友的支持鼓勵下,天性樂觀堅韌的維漢梅爾不僅很快接受了現實,還向許多不可能之事發起挑戰。他是多項盲人運動紀錄的保持者,是潛水員、摔跤運動員、皮劃艇選手、滑翔運動愛好者,還曾做過一所全日製學校的體育老師。

更令人驚歎的是,維漢梅爾在他最鍾愛的運動項目中取得了驕人成績——他是世界七大洲最高峰登頂者之一,征服了包括珠穆朗瑪峰在內的許多高山。維漢梅爾將自己的經曆寫進了自傳《觸摸世界之巔》,好萊塢還據此拍過一部同名的故事片。

最近這些年,維漢梅爾在運動中更加自信,這要得益於一款導盲裝置。他說自從有了這個工具,他可以“看見”岩石上凸出的部分,“我可以看見它,然後抓住它——‘嘭’!這個東西在那兒,而我就恰好能夠抓住它。對於一個視力正常的人這很簡單,但對我來說這種感覺太棒了。”

這個導盲裝置叫BrainPort,開發者稱之為“感官替代設備”。其實對於盲人來說,最常見的感官替代設備應該是導盲杖,它可以幫助失明者用觸覺感知外部世界。BrainPort的基本原理與此類似,也是用觸覺替代視覺,隻不過更加準確而已。

說到底,就像BrainPort的發明者、已故的神經科學家保羅·巴赫-利塔(Paul Bach-y-Rita)指出的那樣,我們不是在用眼睛看周圍的世界,而是用整個大腦。他說:“不管外部的刺激經由哪種感受器進入大腦,大腦處理知覺信息的方式是相似的。”

BrainPort由三部分組成:眼鏡、舌部芯片和手控傳感器,具體的操作流程是這樣的:眼鏡上的攝像頭把外部的視覺信息傳送到手動傳感器,經過後者轉換成脈衝電流,通過口腔裏含著的芯片刺激舌頭。至此,舌頭將接收到的觸覺信號傳入大腦的特定區域進行加工,最終讓大腦繪製出外部世界的圖景——有人把這樣的圖景稱為“心畫”。

誰會想到舌頭也能“看見”世界?其實一開始,BrainPort的發明者、已故的神經科學家保羅·巴赫-利塔(Paul Bach-y-Rita)能想到的還是靈敏的手指,隻是為了騰出手做更多的事,他選擇了同樣觸覺靈敏的舌頭。想不到舌頭不僅像指尖一樣,可以精細地分辨不同強度的刺激,潮濕的口腔環境還可以為弱電傳導提供絕佳的導體——維漢梅爾把這樣的電刺激形容成香檳酒在舌頭上炸開的微小氣泡。

學習使用BrainPort,難度上與騎自行車差不多。一個記者說她蒙上眼睛在專業人員的指導下花了半小時就能夠成功地繞過辦公室的桌椅,還識別出了好幾個英文字母。隻是由於用從未如此使用的器官捕捉信息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幾十分鍾後她就累倒在沙發上了。想想也是,我們第一次學騎自行車的時候也有這麽累。即便我們的大腦有如此神奇的可塑性,學習仍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當科學家埋首於感官替代的各種方案與設備,哲學家思考的是另一個有趣的問題。如果維漢梅爾用舌頭“看見”了世界,那到底什麽是“看見”呢?也許有人會說,隻有通過眼睛這一方式感知世界才叫做“看見”,但這種說法是不是過於狹隘?畢竟,眼睛隻是視覺係統的一個環節,雖然極其重要,卻並非必不可少——最終的觀看隻會發生在大腦裏。再說了,隻要維漢梅爾一開始接收的視覺信息,即物體表麵反射的光線,那麽就刺激的來源而言,維漢梅爾的確“看見”了世界。

不過我個人更感興趣的依然是感覺的融合問題。當一個人通過觸覺係統接收了視覺信息,大腦中發生了什麽事情呢?是所謂的視覺、觸覺,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融合?我想這樣的問題,維漢梅爾本人也說不清楚。

所有的感覺,不管視覺、聽覺還是觸覺等等,可能並不像我們以為的那樣涇渭分明,彼此不可替代。因為嚴格而言,它們都不過是神經元的激活而已,除此別無其他。當一起激活的神經元彼此的聯係得以強化,就會形成更多更緊密的連接,並最終形成特定的感覺中樞。

它們還會跨越更遠的距離,把感覺中樞與情緒、語言等中樞連接在一起。這個過程,從一個人出生之後不久就開始了。隨著時間的流淌,彼此缺少連接的神經元死去並被吸收,數目高達數十億個,占全部神經元數量的兩到四成。而那些連接得到強化的數十億神經元有了更好的發展,它們一個個長出成千上萬的突觸,把我們的大腦塑造得獨一無二。

是什麽在驅動大腦的可塑性?不完全是基因的作用,基因無法決定大腦內部神經網絡的具體細節。有人說是環境,也有人說是經驗,還有人歸因於表觀遺傳,包括DNA的甲基化與組蛋白的乙酰化。

他們說得都有道理,不過我認為,這些說法與另一個詞並不矛盾,那就是“行為”,包括以存在為中心的一切決策和行動。換言之,我們的聽、看、摸、聞等等,都是圍繞著“做”來組織的。當一種感覺係統受損,大腦有一定的辦法來重新安排,以便我們行動。就好像一支足球隊,當一個球員被紅牌罰下場,整個隊伍就會做出相應的調整,並繼續比賽。實力下降在所難免,獲勝的希望卻依然存在。這個道理,我想站上世界之巔的維漢梅爾是最佳的說明。

 

(來自網絡)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博主已隱藏評論
博主已關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