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靈兮
聽人聊起磕cp,去百度查了一下:嗑cp,網絡詞,嗑有吃的意思,形容非常喜歡自己支持的熒屏或小說中的情侶。互聯網上各式各樣的cp越來越多,吃瓜群眾們覺得他們很萌!cp裏有的是真情侶,有的隻是粉絲們想象出來的一對~他們相處時的種種都讓粉絲們覺得很甜,無法自拔.粉絲們便發明了“嗑cp”的說法,表達他們對cp非常強烈的愛意,每天熱衷刷cp動態,根本停不下來。(來源:百度)
舉例說明比如胡歌和霍建華,就是被許多粉絲津津樂道的磕cp之一。可以說磕CP是同人文化的冰山一角,也是近年來越來越流行的同人小說的現實版。
同人小說的英文譯作Slash fiction——得名於讀者將喜歡的兩個男性角色配對,描述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因為故事中描述的兩個主要人物之間通常有一個斜杠 。例如,“小天狼星布萊克/西弗勒斯斯內普”。
幾十年來,同人小說這種體裁越來越受到歡迎,在線同人小說數據庫已經有了數億個故事。這一現象讓心理學家和科學家開始著手研究推動同人小說產生和消費的原因是什麽。
根據《Bustle》上的一篇名為《關於同人小說你需要知道的5件事》中分如下5個方麵進行了討論:
1. 它是全球媒體格局的一部分
男性同性戀關係的漫畫在中國年輕女性中非常受歡迎,這引起了一些主流媒體對YAOI和同人小說的關注。《經濟學人》報道稱,這種被稱為“耽美”的文體在中國有大約2.75億人閱讀——對於那些關注過去幾年全球性流行趨勢的人來說,這個數字並不完全令人驚訝。
耽美,日文發音為[tanbi],中文翻譯為「唯美」,詳細解釋則是「包含一切美麗事物,能讓人觸動的,最無暇的美」。作為一種派係而言,早在上世紀3、40年代就在日本文學界盛行,算是浪漫主義的一個分支,包括日本文學巨匠三島由紀夫在內的大批小說家都曾受過此影響。但是,60年代以後,這個詞逐漸從原意中脫離,變成了漫畫中一類派生產物的統稱,那就是今天我們所說的「BL」,描寫男男愛戀的動漫(小說)作品。
“BL”(boy’s love),字麵意指兩個男人之間的愛。如今日本的漫畫界有專門的BL漫畫派。其主角一般是美形的男性,內容多是男性與男性之間不涉及繁殖的戀愛感情。 BL是耽美一個很重要很主要的流派,很多時候兩者甚至都可以換用。但耽美還包括武俠,玄幻,懸疑推理,近代曆史... 實際上一切可以給讀者一種純粹美享受的東西都是耽美的題材,因此BL隻是屬於耽美的一部分。
為什麽耽美類的漫畫或小說能受到歡迎呢?這就應該從同人的風靡說起。在最開始的少年愛時代,雖然是描寫男性間愛戀的,但是其中的女性代替體,也就是所謂的「受方」一般都依附在攻方身上,不論是經濟還是喜好,這種關係除了性別以外,並沒有脫出舊有的男女相處模式。但是在同人時代,在那個女性意識開始高漲的時代,女性需求產生了變化。就如同C翼的同人一樣,戀人們成了隊友,甚至是敵人。他們的地位發生了變化,而突顯出來的就是「平等」。雖然還是分攻受,但是受方不再依附或者低等,而是成了站在同等地位的人。而這種關係,對被需求著的女性來說無疑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日本女性的法定結婚年齡是16周歲,在普通的漫畫中無法見到的場麵開始出現在耽美漫畫中,由異性出演的方式既不會損傷自己感情,又能滿足需求,而在同人誌裏成長起來的作者們更是早就習慣了描繪這種場麵。於是,耽美漫畫的尺度開始放寬。YAOI——追求平等的愛,對部分人而言就是無高潮、無情節的同性故事,有一部分也是源自這裏。
不涉及社會現狀或者其他要緊的事情,單純是愛情的描繪,輕鬆、愉悅,畫風美麗。一般背景都是普通的生活,戀人間不會受到什麽阻力或者遭遇什麽悲慘,對等的戀愛關係又滿足了從80年代成長起來的被需求的女性們。於是,更多人陷入了這個圈子。雜誌的走向徹底定位為「HAPPY ENDING」即歡樂結局。什麽悲劇、殘酷都統統消失,幾乎沒有任何例外。因為這就是整個社會的需求。商家獲得了利潤,女性得到了滿足,在彼此的促進下得到了更大範圍的認同和許可。這無疑像一針強心劑,吃到甜頭的商人們怎麽可能放過契機,於是,耽美走向了商業化時代。
2. 耽美的發展曆史和兩位重要的日本耽美作家
耽美派最初是要與當時主宰文壇的“自然主義(崇尚紀實,主張原本地忠實地描述事實)”抗爭而產生的流派。其特點便是主張藝術至上,構築一個美而華麗的虛構世界,用極其精巧而富裝飾性的文風,以美為中心進行一係列的文學創作。“耽美”一詞來自於對西方唯美主義(aestheticism)一詞的翻譯,也是當時耽美派作家創作的理念核心。“在墮落的深淵裏有著美麗的人情之花和芳香的淚水之果。”(《美利堅物語》)。對於黑暗社會的反骨,以敏銳的感覺,對頹廢的,或是極端放蕩的,被時代拋棄的東西給予同情,再加以美化。使小說充滿擬古風情,男女關係頗為混亂,有著大量露骨的性描寫的同時言辭豔麗而不卑猥,展現出一種極為特殊的官能魅力。
早期的耽美作為純文學幾乎沒有與男同這一形式有太大的關係,對這個轉變有影響的兩位作家是三島由紀夫和森茉莉。三島由紀夫十分尊崇男性的美,筆下的男人類型迥異,一部分堅毅而雄壯,而另一部分無一例外地都有著纖細的內心和邪惡的性格。這些被他形容為“優雅的刺”的美少年們展示出來的倒錯感,對之後的創作留下了很大的影響。而這兩種人物像,也可以看做他自身中的兩部分,分別是他的肉體與精神的投影。也是三島文學在美意義上的理想偶像。三島在假麵自白中對於聖塞巴斯蒂安的自瀆式幻想,以及在作品中試圖去賦予男性肉體某種文學意義上的意象。在他這裏,肉體的意義被進一步地升華,不僅是作為橋梁,而是成為了美的表現的主體。而同時,他也試圖從那裏反推回,製造出一種精神的神秘美。豐饒之海中美少年的靈魂三次轉世,最終落至“天人五衰”的毀滅結局,其精神內核和金閣寺如出一轍:毀滅是美的必然結局,也是美的存在本身。
森茉莉,作為初期以女性身份描寫男同性戀的作家,她可以說是在“耽美”的整個傳承中非常重要的一位。在她作品裏,已經初見了現代耽美創作的雛形,但在手法和思想上,又毫無疑問的繼承了之前耽美派的風格。茉莉的描繪男同性戀的作品在某種程度上繼承了穀崎的“惡魔主義”:美少年的純真在成熟男子的眼中成為了一種罪惡,並為此陶醉和瘋狂,招來悲劇的結局。
茉莉的作品可視為純文學的耽美派與現代以BL為形式的耽美文學的中間品,在這一點上,她比三島做的更徹底。從她開始,創造的主導權歸為女性,男性則是被審美的對象這一形式被確定了下來。她筆下的美少年皆可視為同一種概念的化身:純潔,無防備,被動,犧牲。他們的成年男性配偶則是世俗的,強大,狡猾,富有攻擊性。兩者之間構成了一種激烈的矛盾。和三島不同,她描寫的主體是一種危險且缺乏平衡的關係,一種類似於狩獵的戀愛。在她的作品裏,成年男子(攻)最後因為愛情而瘋狂,被毀滅了精神;而美少年(受)則被瘋狂的戀人殺害,毀滅了肉體。
森茉莉所做的革新在於隱形的作者。之前的嚐試者們,包括三島由紀夫,都有一種告白文學的傾向:作者的存在在作品中是顯型的。但是在茉莉這裏,作者的存在被消去了。這是一個全新的嚐試:如何將耽美主義中的官能和現實存在的欲望分割開來?茉莉用隱形的作者完成了這一點,她通過描寫社會意義上與自己完全無關的男同性戀(他者),並也不描寫這一群體的真實狀態,通過純粹的浪漫幻想,為官能拓寬了想象的空間,也給了創作者們“安全地作惡”的自由。從她開始,若是說她的前輩有為自己的性癖辯白的嫌疑的話,那麽她的官能則徹底地與現實的性欲分道揚鑣,不再將現實中的性投影進去。而這也為之後創作的權利移到了一直被當為性的客體的女性手中埋下了伏筆。
而另外一點值得注意的點便是“禁忌”。茉莉的作品可以視為愛、美、死(破滅)的三位一體,而這三者匯集到了一個概念便是“禁忌”。這是一種很古典主義的取向。無論是角色男同性戀的身份,還是關係中身份感情的不平等,以及角色岌岌可危的精神安定性,都是這一禁忌性的體現。追求美感,在危險的感情中相愛,相親,並因此瘋狂,最終滑向破滅。無視道德性,隻求在這樣的愛美死中滿足身為上的欲望。個人看來,這亦是一種精神上的施虐欲望。
總而言之,這兩位作家皆繼承了前一世代耽美主義的特點:官能,反道德,唯美的描寫。並將其進一步發揚,以純粹的虛構追求文學前輩們傳承下來的美學目標。在這個世代中,作品和現實更加地割裂,情節更加的瘋狂,用詞更加的精確,結構更加的講究,不留餘力地去描寫一種不真實的美。這種對於毀滅的執著,並將其與愛和美聯係在一起的特征鮮明地存在於這個世代的作品中。並連同上一個世代的官能,反社會,唯美描寫一起,繼續流傳了下去。
3. 同人小說的作者和讀者大多是女性
根據許多估計,絕大多數YAOI消費者都是女性——例如,2003年舊金山YAOI大會的與會者中有80%是女性。雖然當涉及到閱讀和創作同人小說的性別細分時,許多作者都保持匿名,但總體來看,無論是原創性小說還是視覺媒體,女性都是關注男性之間浪漫關係的同人小說的主要消費者和創作者。學者卡米爾·培根-史密斯稱同人小說空間是“一種新的社區,滿足了女性接觸和被傾聽的需求”。
根據Lady Geek Girl的說法,一項針對某個同人小說網站的10000名用戶的調查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許多同人小說的讀者認同某個同性戀的性取向。這與人們普遍認為隻有異性戀女性才會寫和讀這種東西的觀點相矛盾。相反,似乎有相當多的女同性戀者參與了同人和類似作品的創作,而且可能直男和男同性戀都在創造同人和類似的作品。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它是一個安全的探索之地。《赫芬頓郵報》指出,對許多年輕女性來說,同人小說及其同類作品是她們青少年時期發現的第一個“可接受的”性探索方法。探索性內容,無論是創造還是消費它,是許多人性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但當許多男性青少年可以接觸到從主流色情到維多利亞的秘密目錄的一切,女性青少年文化不一定能有機會接觸到同樣的性探索元素。
4. 它被批評為恐同
在伊麗莎白·沃裏基在《內隱性:在主流和同人小說之間》一書中指出, 同人小說通常沒有提供多少討論同性戀和同性戀群體的想法。“許多同人小說受到了批評,”她寫道,“因為它暗示了對同性戀的厭惡,認為其中的英雄不是同性戀,而是兩個相愛的男人。”現代的LGBTQ問題在很大程度上沒有被同人小說所解決——有批評經常指控其YAOI和其他相關的視覺效果,認為他們把同性戀行為變成了異性戀女性眼中的一種簡化的動物性。
這類媒體的許多生產者反駁了這種指控。“我一直認為,如果男人喜歡看女人在一起,女人可能也會喜歡相反的場景,”經營一家同人小說網站的埃拉諾·薩默頓在接受《衛報》采訪時表示。日本理論家溝口明子博士指出,很多當代的YAOI實際上是在正麵處理LGBT問題,涉及到平等權利、同性戀婚姻和其他的主題。
5.女性性意識長期被壓抑,同人小說意味著女性意識的覺醒
一些學者認為,同人小說、YAOI、耽美等純男同類型的電影實際上是女性觀眾逃避社會對女性的性需求和角色扮演的一種方式,進入一個對女性的期望不再重要的空間。
而從社會背景上來看;身為女性這一現實的窒息性以及對由成年男性主導的男權社會的排斥抗拒,讓她們在探索歸處時,將目光投向了對他們具有一定陌生感和距離感的、性征分化並未明顯,且尚未踏入成人社會的少年作為他們故事的主人公。讓這些少年在脫離現實的、幻想的世界中充分展開其充滿浪漫主義情懷和帶有無限希望的精彩紛呈的故事,而在這些少年身上,你也很難看到胡須、喉結、結實的肌肉等這些明顯能表現出成熟男性特征的描繪。這種愛不一定要有結果、甚至不一定需要身體上的結合。本質傳遞的是女性對其在社會中邊緣感和被動感的反抗,以及對絕對純粹的愛、對人的歸處在何方的探索追尋,這種探索通過遊離在社會規則邊緣的同性愛元素所呈現出來。
同人作品想要傳遞的本質上是對超脫社會規則製約下的“純愛”的訴求,而並非“欲”的訴求。“欲望”或者“性”隻是作者描繪心中所理解、向往的“愛”的一種呈現手段。明知道這些純潔的愛戀、雙人一體的訴求並不存在於現實中,因此便讓他們以悲劇收場。如此強烈而極致的相愛,最終卻難以逃脫悲劇的命運,這種必然的悲劇性也是對傳統少女漫的相愛-結合-家庭的傳統社會模式的一種反抗。因此與少年愛相關的故事或結束於主人公的少年時期、或是讓故事中的少年們以令人痛苦悲愴的死亡悲劇收尾以保留那種純粹無暇的美感,這意味著故事中的少年們永遠不會步入平庸而循規蹈矩的男性成人社會。
正如黛博拉·托爾曼(Deborah Tolman)教授對《赫芬頓郵報》(Huffington Post)說的那樣,“這是一種寫性而不是寫女孩的方式; 女孩們仍然有一個雷區,讓她們按照自己的欲望和性感受去行動。對性探索的青少年和女性來說,同人小說和類似的媒體把女性的身體、性別角色和有問題的性行為從等式中解脫出來了。
編譯資料來源:
1. 《當我們在談論耽美的時候,我們在說什麽》
2. 《日本耽美漫畫的發展曆史》
3. 《Five Things You Should Know About Slash Fiction》
4. 《從壓抑到覺醒的女性意識-日本耽美漫畫發展史 》(二)
5. 《少女漫畫·女作家·日本人》楊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