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蒙德·佛洛伊德,永不止歇的故事講述者
SigmundFreud, the Never-Ending Storyteller
By William Giraldi
所有講述佛洛伊德的故事都用了以下兩個開頭之一;一,西格蒙德·佛洛伊德是二十世紀獨一無二的天才,沒有他,人類對自己的認識不可能如此深入;二,西格蒙德·佛洛伊德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毀了無數人的生活。佛洛伊德早已變成了一些人的救世主和另一些人的神棍。但無論你立場如何,都很難否認正因為他思想的巨大影響力,我們至今依然就佛洛伊德爭執不休。二十世紀思潮的方方麵麵都受到佛洛伊德思想的影響。沒有他,現代這個概念幾乎就無從談起。
如果你深入研究了佛洛伊德,如果你理解並內化了他嚴肅的敘事,你就再也無法用原來的視角來看待自己的童年或是兒女。佛洛伊德讓數以百萬從未讀過索福克勒斯著作的人能輕鬆對人講述俄狄浦斯的故事,盡管他們所說的通常和事實相差甚遠,雖然他們和佛洛伊德一樣誤解了那位底比斯國王。古老悲劇不能經由精神分析,它不是佛洛伊德式的,因為悲劇對性毫不在意。和童年與心理醫生不同,悲劇是意外和命運的壯烈撞擊。俄狄浦斯的神話之所以讓佛洛伊德執著,正因為它是個完美的偵探故事。難道精神分析法不就正是分析師和被分析者這兩位偵探攜手解決無意識所犯下那些破朔迷離案件嗎?
亞當·菲利普斯(Adam Phillips) 的新研究,《成為佛洛依德——精神分析者的煉成》(Becoming Freud: The Making of a Psychoanalyst,),卓有成效地對佛洛伊德的理論進行了摘要總結。本書的成就並不是其中令人目眩的理論炫技,而是它直截了當地強調了佛洛伊德對理解這一行為做出的卓越成就。該書同時美化或完全忽略了佛洛依德的巨大缺陷,無視他對眾多生命的荼毒,這一點容後細說。許多人寫到佛洛伊德的時候都將他當成尼采的超人或與其截然相反的存在。菲利普斯給這位大腦的超人賦予了人性,特別強調了佛洛伊德妻子和兒女的重要性。佛洛伊德夫婦在八年間陸續生育了六個孩子,而他也正是在這期間構建出此後將成為精神分析法基石的信條。如果佛洛伊德沒有每日被嬰兒的啼哭和奶瓶尿布的家常生活環繞,精神分析法出現的機會便會變得渺茫。
精神分析法出現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它的創始者是位始終不忘歐洲猶太人曆史,有著強烈自覺的猶太人。基督,卡爾·馬克思,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和佛洛伊德這四個猶太人掀起了文化和思想的革命,震動了整個地球。菲利普斯借鑒了(雖然在書中絲毫沒有提及)一係列研究精神分析法和佛洛伊德對自身猶太性理解的學者的工作——包括了哈羅德·布魯姆,PeterGay和 Philip Rieff。他正確地相信,正是因為歐洲猶太史,佛洛伊德才有可能出現。因為無論人們如何評價精神分析法,它首先是對世界精神的猶太解讀,是一個局外人對其他局外人精神和情緒的理解。佛洛伊德始終擔憂自己的理論被貼上“猶太”的標簽並不過慮,他知道吐出這個標簽的通常是反閃米特主義者狡猾的雙唇。
菲利普斯寫到,西格蒙德·佛洛依德最終描述的個人,始終受到威脅,對在自身發生的事情幾乎毫無所知——猶太人,換而言之。正如佛洛伊德自己在《精神分析學的阻抗》(The Resistances to Psychoanalysis)中承認的,佛洛伊德的中心矛盾——生與死、性與死、過去與現在、現在與未來、疾病與健康,這一係列二分法顯示的矛盾當然專屬於人類,尤其在希伯來神話中展現地淋漓盡致。菲利普斯寫到:“佛洛伊德的作品為我們展示了,生命中沒有任何東西是不言自明的,就連生命中的事實也無法為自己發聲。”這句評語適用於那些至關重要的現代猶太作者,從布魯諾·舒爾茨(Bruno Schulz)到弗朗茨·卡夫卡,從普裏莫·萊維到艾薩克·辛格,想到這點,你就會開始看到精神分析法以及佛洛伊德的無意識——那思想的黑暗沼澤——源自猶太文學的最初。
菲利普斯在書中清晰歸納了佛洛伊德的重要性,此為一例:
我們的整個人生——都避免麵對事實,不麵對自己繁冗龐雜的真實過去;更不去麵對自己真實的童年。(佛洛伊德)將展示我們在對自己一無所知上做得多麽出色。他也解釋了那些或由他人告知,或從傳記或自傳得來的認識自我的方法並沒有提供過什麽答案,反而製造了眾多問題。佛洛伊德將指出正是那些我們用來避免痛苦的事物帶來了痛苦;他也解釋了,快樂,特別是在性交和暴力中獲得的快樂,所帶來的痛苦最為難熬。
如果你覺得這樣的總結讓佛洛伊德聽起來不像是個醫者,而更像是小說家、詩人和預言家的混合體,是因為他正是後者。菲利普斯將佛洛依德和馬塞爾·普魯斯特,羅伯特·穆齊爾,以及詹姆斯·喬伊斯歸為了一類,因為“精神分析隻有作為後人稱為現代主義的藝術一部分才有意義”。
在重要的藝術家或是知識分子中,哈羅德·布魯姆(Harold Bloom) 最頻繁而深入地通過文學這塊透鏡來理解佛洛依德。布雷姆在《神聖真理的毀滅》(Ruin the Sacred Truths)一書中將佛洛依德和莎士比亞、威廉·布萊克和威廉·華茲華斯相提並論:“我們對心智的地圖或是總體理論也許是佛洛依德的,但是佛洛伊德和其他人一樣,從莎士比亞那裏繼承了對心智最為微妙而卓越的表征”。布魯姆宣稱,佛洛伊德和華茲華斯都“書寫了我們內在的法則,也因此完成了啟蒙主義對所有價值的內化”。在《智慧何處尋》(Where Shall Wisdom Be Found)中,布魯姆將佛洛伊德稱為“他那個時代的蒙田,卓越的道德散文家,而不是顛覆了人類在自然中地位的革命者”。在《影響的焦慮》(The Anatomy of Influence)中,佛洛伊德成為了“二十世紀的愛默生”,在《西方正典》(The Western Canon),他是“一切知者之大師”。
每個佛洛伊德教派的信徒,出於愛慕或憤恨每每產生評論他們令人敬畏的祖師的衝動。對這一點,布魯姆寫到“孜孜不倦寫作著的精神分析師,總被那些毫無勝算的戰鬥誘惑”,這意味著無論是從邏輯、生物或是教育學的角度說,佛洛伊德都是棘手多變的主題。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s)所提出的精神分析和故事講述是眾多角度中較為有勝算的。亞當斯·菲利普斯也在此強調:佛洛伊德是個故事講述者。布魯克把精神分析稱為“不僅是敘事和語言的,也是口語的,是在鮮活的故事敘述中構架敘事的練習。”無論你怎麽看待拉康(Kacques Lacan)的心理語言學,佛洛伊德和他的理論向來是關於語言的,是自述故事的語言,是“現代人心靈,靈魂和意識的新語言”,菲利普斯形容。菲利普斯如此描述精神分析的到來:
我們需要一個不同的方式方式來傾聽生命中的故事,不同的方式來進行講述。而且,確實,不同的關於愉悅和痛苦的故事;關於位於社會的個人的故事,和不包含宗教的故事……精神分析最初作為醫學治療方式出現,但立即成為了講述那些最基本事物的故事,它變成了敘述故事的新故事,甚至可能是新的語言。
佛洛伊德的作品提供了一個全新且急需的方法讓我們進行自我詮釋。正如菲利普斯所說:“在我們人生的故事中,我們讓自己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因為核心的真相,那些可怖的欲望太過危險,讓人無法承受。因為自我欺騙是人類的默認模式,因為無論自己意識到與否,我們都旨在自我保護,對自己隱藏真相讓我們能保護脆弱的個人意識。佛洛伊德真正的天才並不是在於他創造了這個概念——人類自我隱瞞的決意由文學首先敘述——他的天才在於強調和係統化了一種講述故事的方法,讓人無法忘懷。
菲利普斯寫到:“佛洛伊德質疑的正是我們講述自己和他人生命故事的方式,他教授了一種獨特的解讀方式。”正是這種“獨特”讓佛洛伊德的革命如此具有生命力:它對我們黑暗的內部空間進行了獨特的恐怖理解,對人類的無意識做出了獨特的奇妙解讀,與眾不同地保證幫助人們對抗那些午夜夢迷時吞噬我們的事物。正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切斷了過去的頸動脈用血淋淋的擁抱歡迎現代性的到來,因為上帝無處可尋,佛洛伊德從而得以通過心理學係統來探究古老的精神問題,而這些思想對知悉理解之神已死,無法複生的人們有著無比的吸引力。
一度是佛洛伊德派的信徒的弗雷德裏克·克魯斯Frederick Crews在八十年代成為了他最出色的反對者,在《分析的終結》Analysis Terminable一文中,他說佛洛伊德如此受歡迎的原因十分簡單:絕大部分的人——我無法找到更委婉的說法——蠢得無可救藥,會盲從任何瘋狂想法。
菲利普斯相信佛洛伊德的係統必須納入故事講述的斑斕曆史中,沒錯,但是它也屬於言說的曆史,因為精神分析首先不是“言說療法”,而是言說探索——探索如何更誠實有效地言說那些我們覺得如此難以付之言語的惱人事物。這就是為什麽佛洛伊德如此重視詞匯、符號和敘事。也正因為如此,精神分析學的架構看起來更像神話而非科學。當然,科學有它自己的語言,當然也有故事需要講述,但是那個故事不一定需要敘事或人物,也不憑借此前出現的故事——僅僅取決於可以觀察到的事實。
“就在佛洛伊德的一生中”,菲利普斯寫到,“社會主義,錫安主義,女性主義和精神分析那波瀾壯闊的語言相繼出現”。這個糅雜的分類中還可以更具體地加上法西斯主義/納粹,共產主義/斯大林主義。它們逼迫我們翻開形容傷害的全新詞匯表,強迫人們重新評估那些我們將其當做事實的故事的神秘根基。更尖銳地說:我們依靠扭曲的自我詮釋來找尋自己在這個混亂世界的位置。而佛洛伊德的使命正是銷毀那些我們用來構建自己曆史,特別是孩提時代的,對自己的扭曲詮釋。正如菲利普斯指出的,“童年是成人編造,關於自己的故事。這個故事會流行開來。而精神分析法也會流傳開來,它是另外一個故事,講述為何童年故事也許重要。”
但是這個故事是否真實?難道真實不是唯一的關鍵?為什麽駭人聽聞的回憶錄遠比嚴肅的小說受歡迎?為什麽那些名實不符的“真人秀”依然受到癱在沙發上的愚人們歡迎?佛洛伊德的故事是否跟我們講述了自己內心的黑暗?“我們在讓人信服的故事中暫避,佛洛德德跟我們講述了他自己讓人半信半疑的故事,名為精神分析。”正是“半”這個字透露了菲利普斯並不全心全意將佛洛伊德看成永不犯錯的神祗。但是他也並不認為佛洛伊德應該對自己冒失的實踐,輕率的合理化,缺乏嚴謹的方法,無情的商業手段和極端利己,肆無忌憚在醫學上的故作姿態,對那些容易受影響,性別大多是女性的病人的欺淩負責。所有的這些,至少早在1970年代就有著事無巨細的紀錄。
弗雷德裏克·克魯斯指出精神分析法不可能成立,因為它是在由佛洛伊德辦公室內做出的臨床實踐斷定的。這些臨床實踐完全缺乏科學的嚴謹,由始至終都是巨大的失敗。佛洛伊德從來沒有治愈過任何人。他的三大師徒——阿德勒Alfred Adler,榮格Carl Jung,和奧托·蘭克 Otto Rank給予病人的幫助比佛洛伊德本人要大得多,那主要是因為他們並沒有執坳堅持精神分析的觀點。
菲利普斯隻在一個地方提到過“精神分析法的潛在陷阱……它可能的貶抑女性,教條主義和傳教性;分析師傾向於代替病人發聲,知道什麽是病人的最佳選擇;那將分析師和病人視作一對的迷信。”女性貶抑,教條主義和傳教性,迷信,讓我們首先同意這幾點是有害的,並不僅是“陷阱”而已。菲利普斯通常很小心地帶上不偏不倚或冷靜客觀的麵具,但是如果你想要知道他對佛洛伊德刺客們的真實想法,你可以在這裏窺見他的麵孔:“精神分析——雖然在對佛洛伊德長年累月詆毀的喧鬧,人們很容易忘記這一點——最初始自讓人們自由地為自己發聲。”喧鬧?為何不指出這種喧鬧並不是心懷憤恨暴民的吵鬧喧嘩,而是一群大多明白事理的合格知識分子對這個根深蒂固的虔誠信條的瓦解。
更有甚者,“最初”一詞揭示了菲利普斯的詭辯:多少危險或虛假的革命“最初”的目標是善意和值得的。如果說佛洛伊德最初的目的是讓人能夠自由地“為自己發聲”,那麽實際的狀況則截然相反。隻需要引用佛洛伊德臭名卓著的“狼人”和“朵拉” (Dora)的案例,就可以看出佛洛伊德不僅僅沒有給與病人為自己發聲的自由,而且相當故意地為他們發聲,用最為捏造,荒謬和充滿謊言的聲音——這些並不是為可憐的狼人和朵拉發聲,反倒揭示了佛洛伊德和他本身的弱點。菲利普斯也承認了這點,並趕緊將其稱為“佛洛伊德對製造和消費虛構的持久熱愛”。
佛洛伊德的全部作品都是斷言,轉化為信條,不久之後像教條,最後像打油詩,他那兩個最為無處不在的虛構作品,俄狄浦斯情結和所謂的“夢的解析”便是兩例。菲利普斯引用了佛洛伊德寫給那位古怪的物理學家Wilhelm Fliess的信,說他在自身中發現了“愛上我的母親和妒忌父親的現象。我現在認為它是童年早期的普遍現象”,這一廂情願地將自己的腸胃狀況和全人類的消化道健康混為一談是佛洛伊德批評者們酷愛突出的滑稽錯誤:宏大外推和過度歸納。有哪個有半點神誌的人會真正相信小男孩無意識地渴望毀滅自己的父親,希望和母親性交?如果你想到了薩德,這也許對心理色情文學批評來說也許有些意思,但是對真實的人類生命來說完全無法適用。就算適用,你又如何去確定或是開始衡量?
關於佛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很抱歉,沒有什麽東西能比其他人的夢境更加乏味無聊。如果你想要把約會的對象悶得翻白眼的話,告訴她你昨天晚上的夢吧,那非敘述性的影像大雜燴可以表達你想要的任何意思,也就注定毫無意義。在長篇或短篇小說中運用夢境來揭示某個角色的關鍵信息是絕對敗筆,也能夠絲毫無差地指出這位作家依然是新手。根據佛洛伊德的說法,夢充滿了關於真實自己關鍵信息的拚圖塊,但是你認識任何會思考,能找到工作,不過於多愁善感的人會嚴肅對待自己的夢?對於佛洛伊德來說,“夢的解析”隻不過是他忽視現實,傾向神秘眾多方法中的一種而已。他偏愛的是謎題而不是人。他並不太在乎真正受苦的生命,而執迷於挖掘那些生命中最為隱秘,老實說,最具有想象力的創傷。
既便在菲利普斯如此簡短的研究中,完全無視過去四十年中對於佛洛伊德的傳奇和作品翻天覆地的變化,忽略那些不會輕易上當的學者對精神分析法整體成立與否的正麵挑戰,說得好聽些是疏忽,而難聽些則是欺詐。菲利普斯也許會回應說,這本對佛洛伊德的簡介——基於他在聖三一學院的一係列講座,這也許是該書跟他的其他作品大相庭徑,標點符號錯得離譜,製作如此草率的原因——並不是推廣或重新演繹佛洛伊德之戰的合適場所。這麽說也許沒錯,但作為精神分析法最為人所知所敬,最為清醒的辯護者,他有責任讓雙方立場都得到同等展現。
菲利普斯的其他作品清晰呈現出他對精神分析是否屬於科學的不休爭拗的厭倦。既然如此,他應該停止濫用這個詞語,以避免給該爭論拾薪。在《成為佛洛伊德》中,菲利普斯寫到,精神分析法“既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科學,也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宗教”。倘若它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宗教,它必定是非常意義上的宗教,而“非常”一詞必須替代“假冒”或是“欺騙”的作用。的確,現在是終止這個討論的時候了:精神分析法現在不是,也從不是科學。但是和許多佛洛伊德的信徒一樣,菲利普斯無法確定“科學”的意義。博學如他,當然知道科學必須符合實證,可測的條件,那麽他為什麽在討論佛洛伊德的時候不抗拒使用該詞呢?比如:“佛洛伊德最為重要的科學解釋原則是多元決定(overdetermination):任何精神上的現象都有超過一個原因。”到底,關於什麽東西會或者不會影響某人的精神狀態這種猜測怎麽會和“科學解釋”劃上等號?這樣的猜測如何驗證?不可能。
佛洛伊德希望讓精神分析學在科學上成立,但這一努力從最開始便注定失敗,他本人似乎也知道。菲利普斯引用了佛洛伊德《歇斯底裏症研究》(Studies on Hysteria)中的話:“很奇怪,我寫下的個案曆史讀起來像是短篇小說,也可以說它們缺少科學的嚴謹。”他晚年的憂愁和悲觀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是他意識到了他著作本該是科學的中心無法成立。如果佛洛伊德的文字僅僅是用來解讀文學作品和我們自身的一種方式,而不是嚐試治療我們和他人無法抹去的傷痛,那圍繞他也不會有那麽多的爭辯。他是個文人,但是人們不能把文學進行臨床治療或治療破碎生命的良方。文學有諸多美德,但是它並不是良藥。的確,正如菲利普斯所寫,“佛洛伊德將會成為精神分析學派中最為文學的”,正如尼采是所有哲學家中最為文學的。
佛洛伊德從未完全誠實地承認他在多大程度上著意吞並了叔本華和尼采的思想,但他在年少時就本能地知道文學和哲學中暗含著線索,可以揭示他想要探索的人類精神之穴的真貌。精神分析法,菲利普斯寫到,“不管其它內含,是現代恐懼的字典”。這個說法很難否定,特別因為正是精神分析法助長了這些現代恐懼。這就是卡爾·克勞斯Karl Kraus說的“精神分析法正是它宣稱治療的那種疾病”的含義。
但讓我們暫時忘卻那些疾病和治療。以下看法也許是菲利普斯在《成為佛洛伊德》一書中最為真實的:佛洛伊德不僅解釋了我們對自己的不接受,也顯示了我們比自身希望的還要複雜,自我分裂的程度也超乎所需。這些話不僅適用與那些被精神紛擾所苦的人,也適用於身心健康之人。
在《更多的人死於心碎》(More Die of Heartbreak)一書中,索爾·貝婁(Saul Bellow)的敘述者對這個問題給出了中肯的評論:“我越來越不相信心理學。我認為它是現代意識持續運動或震蕩中較低級的副產品,是我們抬舉地稱為洞察的糟糕焦慮。”焦慮並不是洞察,不是,但是佛洛伊德會告訴貝婁,我們必須麵對和分析這種不停運動或震蕩,否則就永遠不可能了解自己。哈羅德·布魯姆十年前在《智慧何處尋》中寫道:“雖然精神分析法無論作為公眾機構還是醫學部門都正遭受某種程度的衰退,但我們現在生活的時代比起以往任何時期更屬於佛洛伊德。佛洛伊德對心智的普遍適用而完整的研究也許比精神分析治療更能經受時間的考驗。而且雖然佛洛伊德公開表示希望和科學家並肩,但世人似乎已經將他和柏拉圖,蒙田,和莎士比亞相提並論。”佛洛伊德看到探索雜誌2014年4月封麵上寫著的大字標題《佛洛伊德的再臨》也許會感到一絲認可。文中提到神經科學家們在進行大腦研究的時候將佛洛伊德的理論納入考量。這種科學洞察的新種類有個匪夷所思的名字:神經精神分析學。
仔細聽,聽到了嗎?那是佛洛伊德從骨灰罐中破罐而出的聲音。
WilliamGiraldi
WilliamGiraldi著有兩本小說,Hold the Dark (Liveright, 2014)和Busy Monsters (Norton, 2011)。他也是波士頓大學AGNI雜誌的小說編輯。
原文鏈接:https://mp.weixin.qq.com/s/_qQpoWsQf4eP1p-z8mzkJw
譯者: CINDYSSS
佛洛依德的理論一直被奉若神明,但是這篇文章卻切入了新的角度:“如果你覺得這樣的總結讓佛洛伊德聽起來不像是個醫者,而更像是小說家、詩人和預言家的混合體,是因為他正是後者。菲利普斯將佛洛依德和馬塞爾·普魯斯特,羅伯特·穆齊爾,以及詹姆斯·喬伊斯歸為了一類,因為“精神分析隻有作為後人稱為現代主義的藝術一部分才有意義”。”
截取要點如下:“讓我們暫時忘卻那些疾病和治療。以下看法也許是菲利普斯在《成為佛洛伊德》一書中最為真實的:佛洛伊德不僅解釋了我們對自己的不接受,也顯示了我們比自身希望的還要複雜,自我分裂的程度也超乎所需。這些話不僅適用與那些被精神紛擾所苦的人,也適用於身心健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