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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隨詩吟:《望南雲慢 · 蔡文姬》by 星如雨

(2020-09-26 16:57:33) 下一個

詞牌名 《望南雲慢 · 蔡文姬》

by 星如雨

落日秋黃,泣淚訴穹蒼,枯葉紛颺
同天隔越,母子不得見,生死無常。
天地何不聞,莫相忘,魂消影愴。
彈胡笳拍,調急琴悲,曲述衷腸。

堪傷,塞上黃蒿,胡兒怨別,心無著淚千行。
而今思量,樂哀斷人腸,日夜淒惶。
淚盡殘霜黯。雁北歸。行行執望。
塞風千裏,思月天涯。漠雪茫茫。

(沈公述體,詞林正韻,平仄符合要求)

 

 

附:《胡笳十八拍》原文

            [兩漢] 蔡文姬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幹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誌意乖兮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惡辱兮當告誰?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戎羯逼我兮為室家,將我行兮向天涯。雲山萬重兮歸路遐,疾風千裏兮揚塵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為驕奢。兩拍張弦兮弦欲絕,誌摧心折兮自悲嗟。

越漢國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無生。氈裘為裳兮骨肉震驚,羯膻為味兮枉遇我情。鞞鼓喧兮從夜達明,胡風浩浩兮暗塞營。傷今感昔兮三拍成,銜悲蓄恨兮何時平。

無日無夜兮不思我鄉土,稟氣含生兮莫過我苦。天災國亂兮人無主,唯我薄命兮沒戎虜。殊俗心異兮身難處,嗜欲不同兮誰可與語!尋思涉曆兮多艱阻,四拍成兮益淒楚。

雁南征兮欲寄邊聲,雁北歸兮為得漢音。雁飛高兮邈難尋,空斷腸兮思愔愔。攢眉向月兮撫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彌深。

冰霜凜凜兮身苦寒,饑對肉酪兮不能餐。夜聞隴水兮聲嗚咽,朝見長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難,六拍悲兮欲罷彈。

日暮風悲兮邊聲四起,不知愁心兮說向誰是!原野蕭條兮烽戍萬裏,俗賊老弱兮少壯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壘,牛羊滿野兮聚如蜂蟻。草盡水竭兮羊馬皆徙。七拍流恨兮惡居於此。

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事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何配我殊匹?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製此八拍兮擬俳優,何知曲成兮心轉愁。

天無涯兮地無邊,我心愁兮亦複然。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怨兮欲問天,天蒼蒼兮上無緣。舉頭仰望兮空雲煙,九拍懷情兮誰與傳。

城頭烽火不曾滅,疆場征戰何時歇?殺氣朝朝衝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故鄉隔兮音塵絕,哭無聲兮氣將咽。一生辛苦兮緣離別,十拍悲深兮淚成血。

我非貪生而惡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歸桑梓,死當埋骨兮長已矣。日居月諸兮在戎壘,胡人寵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恥;湣之念之兮生長邊鄙。十有一拍兮因茲起,哀響纏綿兮徹心髓。

東風應律兮暖氣多,知是漢家天子兮布陽和。羌胡蹈舞兮共謳歌,兩國交歡兮罷兵戈。忽過漢使兮稱近詔,遺千金兮贖妾身。喜得生還兮逢聖君,嗟別稚子兮會無因。十有二拍兮哀樂均,去住兩情兮難其陳。

不謂殘生兮卻得旋歸,撫抱胡兒兮泣下沾衣。漢使迎我兮四牡騑騑,號失聲兮誰得知?與我生死兮逢此時,愁為子兮日無光輝,焉得羽翼兮將汝歸。一步一遠兮足難移,魂消影絕兮恩愛遺。十有三拍兮弦急調悲,肝腸攪刺兮人莫我知。身歸國兮兒莫之隨,心懸懸兮長如饑。四時萬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暫移。山高地闊兮見汝無期,更深夜闌兮夢汝來斯。夢中執手兮一喜一悲,覺後痛吾心兮無休歇時。十有四拍兮涕淚交垂,河水東流兮心是思。

十有五拍兮節調促,氣填胸兮誰識曲?處穹廬兮偶殊俗。願得歸兮天從欲,再還漢兮歡心足。心有懷兮愁轉深,日月無私兮曾不照臨。子母分離兮意難任,同天隔越兮如商參,生死不相知兮何處尋。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與兒兮各一方。日東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隨兮空斷腸。對萱草兮憂無忘,彈鳴琴兮情何傷。今別子兮歸故鄉,舊怨平兮新怨長。泣血仰頭兮訴蒼蒼,胡為生兮獨罹此殃!

十七拍兮心鼻酸,關山阻兮行路難。去時懷土兮心無緒,來時別兒兮思漫漫。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幹,沙場白骨兮刀痕箭瘢。風霜凜凜兮春夏寒,人馬饑豗兮筋力單。豈知重得兮入長安,歎息欲絕兮淚闌幹。

胡笳本自出胡中,緣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雖終,響有餘兮思無窮。是知絲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樂各隨人心兮有變則通。胡與漢兮異域殊風,天與地兮子西母東。苦我怨氣兮浩於長空,六合雖廣兮受之應不容!

 

 

|翻譯|注釋|賞析:

《胡笳十八拍》是一篇很有爭議的作品。首先,關於本詩產生的時代與作者問題,意見就很分歧,有人認為是漢末蔡琰所作,有人認為是後人擬作,至於擬作者是誰,卻又說法不一,有人認為是唐代開元、天寶之際的董庭蘭,也有人認為是早於董庭蘭的沈遼,還有人認為是大曆時代劉商以後的什麽人等等,這個問題至今沒有定論。對本詩藝術成就的看法也是大相徑庭:稱賞者有之:“深切動人”、“象滾滾不盡的海濤”、“象噴發著融岩的活火山”、“是用整個靈魂吐訴出來的絕叫”、“是一首自屈原的《離騷》以來最值得欣賞的長篇抒情詩。”“杜甫的《寓同穀縣作歌七首》和它的體裁相近,但比較起來,無論在量上或質上都有小巫見大巫的感覺。”“就是李太白也擬不出,他還沒有那樣的氣魄,沒有那樣沉痛的經驗。”(郭沫若《談談蔡琰的〈胡笳十八拍〉》)持相反意見的則謂之“存在著嚴重的重複浮泛的現象”,要求讀者“不要為它看來似乎奇偉的表象所眩惑”。(胡國瑞《關於蔡〈胡笳十八拍〉的真偽問題》。

我們怎麽看這首詩?我認為,無論它是蔡琰所作也好,還是別人擬作也好,從藝術鑒賞的角度來看,作品中的抒情主人公都是蔡琰,這個問題不至影響我們對詩的鑒賞,我們對作者是誰的問題姑且存而不論。至於作品是“深切動人”還是“重複浮泛”這卻是鑒賞本詩必須回答的問題。我認為指出本詩諸拍之間多有重複是符合實際的:若與五言體《悲憤詩》相比,在內容的沉實方麵,描寫的具體肯切方麵也確有不及之處,這也無庸諱言。但是,同時我們也應該考慮到這首詩的特點,它是根據胡笳所翻的琴曲的歌辭,它要有十八拍之限製,因此,它不能象五言《悲憤詩》那樣可以從純文學角度去考慮謀篇布局。另外,既然是歌辭,就要注意歌辭的特點;必須意義顯豁,音調朗暢,不僅要注意動人以言,而且要注意動人以聲。因為聽歌者不會有那麽多的時間去仔細品味歌辭,象讀文學作品那樣。相反,一些重複和反複,在歌辭中則是不以為病的。若再從表達感情的方式來看,這首詩恰恰是以它渲泄式的、迸發式的直接抒情為特色的,它與五言《悲憤詩》在敘事中抒情,寓情於事的表現手法,追求的本來就不是一種藝術風格。

因此,這首詩的主要特征是,伴隨蔡琰從被虜胡地到返回漢朝的故事情節,采用邊敘事邊抒情的演唱方式,循環往複,而層層遞進的傾訴抒情主人公的矛盾交錯的內心世界。所以,本詩內容可按敘事抒情的發展,分為前後兩部分。

第一部分為前十一拍。其主旋律就是抒發抒情主人公沒胡的羞辱悲愴與思鄉的殷切哀傷。第一拍從廣闊的社會動亂為背景寫起,把自己的厄運和廣大人民的不幸緊緊聯係在一起,展示出一個時代的大悲劇。隨著悲劇的演進,抒寫自己入胡途中對異域地理環境氣候的惡劣和異域人情的“暴猛” “驕奢”的惴惴不安。第三拍則進一步從生活的細節上寫出自己入胡之後的更為深刻的心理感受。 “氈裘”兩句,從衣食的改變寫出抒情主人公淪落異族的心理負荷:“鞞鼓”兩句則又深一層,從周圍文化與自然的氛圍中,見出她入於異域的失落感。四、五、六拍則轉入對故土的思念。這三拍裏有些句子看似與前三拍重複,但是感情抒發的側重點是不同的,這裏主要抒發自己思鄉憂生之嗟,如第四拍“天災國亂兮人無主,唯我薄命兮沒戎虜。殊俗心異兮身難處,嗜欲不同兮誰可與語!”這四句看似與第一拍相同,其實這裏的重複是挖掘自己為何“無日無夜兮不思我鄉土”的原因,是要突出表現她“稟氣含生兮莫過我苦”的感受,所以它們在情感的表達上又有了新的內容。我覺得這首詩中,蔡琰的遭遇是她感情波瀾的中心,作者所抒發的種種情懷都離不開這個中心,都由它而生發,整個詩篇的感情內在脈絡是呈中心輻射狀的,所以由波溯源,而又由源觀流,可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緊接七至十一拍,與前六拍相比,看似重複,但是,細細品味,無論表達方式,或是感情的內涵,都是“更上層樓”之藝術效果,在表達方式上,由前六句邊敘事邊抒情,而轉向邊寫景邊抒情,而抒情的基調,也由掩抑悲訴,發展到如大江決堤、火山爆發一樣,顯得異常強烈和奔放。尤其是八、九兩拍。在跌宕頓挫的長句中,穿插鏗鏘有力的短句,向天神地祗人靈連連發出質問,其氣勢之逼人,格調之悲愴淒厲,句式之新異獨特,措辭之強烈尖銳,抒情之坦誠直率,都產生出一種震人心魄的感染力。從樂曲角度看,八、九兩拍無異是樂曲的高潮,其曲調猶如“銀瓶乍破水漿進,鐵騎突出刀槍鳴”一般。十、十一兩拍寫戰爭不歇,歸鄉無望,隱忍苟活,以待來日,感情又轉入淒楚和低回,樂曲也伴之“哀響纏綿”了。

本詩的後七拍,寫蔡琰平生第二大哀痛,但是這一哀痛的抒發是通過“喜得生還兮逢聖君,嗟別稚子兮會無因”這種喜憂參半的矛盾心情拉開序幕的。以下十三、十四拍,側重寫別子之苦,很細膩地寫出自己如狂如癡的痛苦心理:臨別之時“撫抱胡兒兮泣下沾衣”,一日感到天昏地慘, “愁為子兮日無光輝”。別離之後, “心懸懸兮長如饑”,以至“更深夜瀾兮夢汝來斯。夢中執手兮一喜一悲,覺後痛吾心兮無休歇時。”這裏,雖然不象五言《悲憤詩》那樣側重細節描繪: “兒前抱我頸,問母欲何之?人言母當去, 豈複還有時?阿母常仁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顧思!見此崩五內,恍惚生狂癡。號泣手撫摩,當發複回疑。”但抒情主人公“恍惚生狂癡”的心理狀態還是表現俱足的。再下,十五至十七拍則側重寫自己還漢與兒子留胡的現實所造成的心理失衡,控訴命運對於自己的不公平。一方麵是“願得歸來兮天從欲”,一方麵又是“子母分離兮意難任”,所以抒情主人公處於“今別子兮歸故鄉,舊怨平兮新怨長”,“去時懷土兮心無緒,來時思兒兮思漫漫”這樣兩難的處境。所以她要發出:“日月無私兮曾不照臨” “泣血仰頭兮訴蒼蒼,胡為生兮獨罹此殃”的呼天搶地的嘶喊。第十八拍,主要寫根據胡笳聲翻為琴曲,曲有盡而思無窮, 自己的怨氣是天地所容不下的。給人留下反複回味的餘地。

總之,這首長詩以騷體的形式,富有節奏感的音樂美和適應抒情的敘事、寫景的藝術手法,向人們傾訴了蔡琰苦難的遭遇和由此產生的強烈的悲憤不平的感情。她的苦難是時代造成的,有其階級矛盾和民族矛盾的廣闊背景,也有長期的民族文化心理積澱與她所不能接受的現實遭遇的矛盾背景。因此,她的悲憤就既有相當的普遍意義,又有作為封建時代知識婦女的個性意義。她作為戰利品被虜到匈奴,這是深刻的時代悲劇,她被贖回漢而又不準帶走兒子,也反映了她自身地位的可悲,也是時代的悲劇,這種悲劇有力地揭露了那個時代的罪惡,具有獨特的悲喜交加的美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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