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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斯泰和夫人索菲亞的幸與不幸

(2016-11-15 21:50:17) 下一個

托爾斯泰夫人的說不盡  

                

 1910年10月27日,托爾斯泰給妻子留下一封信,在雪夜中靜悄悄地乘了一輛馬車,由醫生和女兒陪同,背著妻子秘密離家出走。途中一波三折,時年82歲的老人終於病倒,隻好放棄馬車,匿名改乘火車,最後躺倒在阿斯達波沃火車站的站長室,一座紅房子裏。消息傳出後,家屬趕到了,朋友來了,警察來了,讀者來了,農夫來了,學生也來了。大家隻想知道托爾斯泰的情況。

 

  小站上有一列火車,在一個車廂裏,住著一位老婦人,已經好幾天了。她不時從車廂下來走向紅房子,人顯得疲憊、遲鈍,舉步維艱。她就是索菲亞,托爾斯泰的妻子。數天前得知丈夫離家出走,一度精神失衡,企圖自殺。她與家人趕來,但被醫生和女兒拒絕進入站長室。理由是,怕刺激老人家。她隻好繞著紅屋轉來轉去,不時敲一下窗子,讓女兒出來,詢問丈夫的病況。《新時代報》當時報道:“列夫·托爾斯泰的妻子給人的印象是病倒了。說話時全身戰栗,激動,聲音發抖。她哭了。使人打從心底裏同情她。她貼著列夫·托爾斯泰在裏麵休息的房子走來走去,像一隻顫抖的小鳥,希望進入它的巢,裏麵有它的至愛。”直至托翁進入彌留時刻,已經神誌不清,才讓憔悴得幾成朽木的老妻進去。屈指細數,兩人已經共同生活了48年!

 

  丈夫逝世後,索菲亞孤獨地生活。孤寂的日子使她有機會反省,深感有必要說些什麽。她選擇了不再沉默,她要寫她的人生。寫出來,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我的人生》厚達千頁,1919年她逝世後,隻有某些章節在俄國零散地刊登過。這部巨帙是根據她和托爾斯泰的日記、筆記、與親屬朋友的來往書信,以時間為線索整理出來的,所有原始材料還完整地保存著。這部資料豐富的作品一經麵世,馬上引人注目。她寫得真誠、委婉,流露出豐富的內心世界。她對命運既有所意識,也企圖明白自己作為一個女性的原本性情。她忠於事實,直至使你感到不忍。她痛心地說:“我們分居地生活在一起。”但能夠生活在丈夫身邊,她感到驕傲,“這是我的使命,我的命運,我的目的,換句話說,這是上帝的旨意”。

 

  索菲亞有著怎樣的一生?她一生共生下13個孩子,另外數次流產,直到43歲還在懷孕,導致坐骨神經痛。13個孩子,養活了8個,她經曆過5個孩子夭折的傷痛。“我深深地愛著我的孩子們,直至痛苦”。她的一生就是為托爾斯泰無窮無盡地抄寫,無窮盡,就像一個透了底的水桶,永遠裝不滿。“《戰爭與和平》,我不知抄過多少回”。她的一生就是從早到晚為家務、為莊園事務忙個沒完沒了,總是挺著肚皮,無論遠近,及時趕到;管教越來越多的孩子,要組織馬夫、廚子、仆人等20多個下人的工作、生活,平息他們之間的不滿和爭執;還要為丈夫縫製衣服,他永遠不穿外邊製作的衣褲。孩子越來越多,開支也越來越龐大,而這個貴族之家,雖然擁有寬廣的領地,卻並非你想象中那麽富有,要靠版稅來支撐,不時以馬鈴薯來待客。而丈夫呢,隻關心她的肉體,對她的精神世界、她的疾病,對孩子們的撫養、教育、健康等置若罔聞。作為一個禦醫的女兒,索菲亞從小在克裏姆林宮長大,生活在圍繞著皇室的上流社會中,結婚後突然來到鄉間,進入一個小王國般的417公頃的領地,感到迷失。她很快發現,這種鄉村生活不是她想要的。但她必須直麵現實,一絲不苟地盡著妻子和母親的職責。

 

  當初列夫還是一板一眼管理莊園,飼養各種家畜,剪下羊毛送到莫斯科,種菊苣,事事親力親為。後來將這些事務逐漸轉移到索菲亞肩上,他就有時間去實現他的文學野心——“寫一部我們這個世紀的,有著歐洲本真的真正曆史故事”。

 

  索菲亞全心投入到這部巨著的抄寫工作。不管情緒如何,身體狀況如何,是否疲倦,每天晚上去取他日間寫下的草稿,抄寫得清楚利落才送回去。有些詞他隻寫開頭一兩個字母,索菲亞就知道意思,給他完整地補寫到原稿紙上。次日早晨他再次增刪修改,往往又增加了數頁紙,午飯後她再取過來,重新謄抄一次。先後抄過多少回,已無法計算。哪些地方修改最多,哪些地方幾乎沒有修改,她最清楚。每天晚上雜務完畢,著手謄抄時,是她最美好的時刻。

 

  一部書稿要修改7次。索菲亞向托爾斯泰念《戰爭與和平》,到某些段落,他痛苦得淚如雨下。平日無論置身何時何地,他永遠不快樂。你休想從他的照片或肖像畫中,找到哪怕一絲半縷的微笑。你會懷疑他是否會笑。他在日記中寫道:“一個詩人把生活中最美好的東西提取出來,放到他的作品中去,這就是為什麽他的作品美,而人生並不美。”又說,“一個真正的詩人在痛苦中衰竭的同時,也燒毀了別人。”那麽,第一個被燒毀的,還不是近在身邊的妻子嗎?

 

  外界對他們夫婦謠諑紛紜,對索菲亞不利。

 

  索菲亞逝世前不久說:“我跟列夫·托爾斯泰共同生活了48年,但我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作為他的妻子也不知道,還有誰能夠知道呢?但她畢竟知道極其重要的一點: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隻有當他在創作的時候才是偉大的,一旦離開了筆杆,就與常人無異。索菲亞也是常人,同樣矛盾,火氣,嫉妒,最終還是通情達理,“當我意識到我在服侍一個偉人的時候,我就有力量承受一切。”

 

  索菲亞的晚年生活孤寂,擔當著“惡神”和“剝削者”的罪名,忍辱負重,將屋子裏所有的書籍和物品進行了大盤點,詳細地做了厚厚的一大冊記錄,使絕大部分物件得以保存下來,故居得以保留當年的原樣。現在你去波裏亞納,會看到書櫃裏麵放著2.8萬冊各種語言、各種類別的藏書,看到牆壁上掛滿托爾斯泰家庭成員的照片、肖像畫、油畫,大廳裏放著兩架鋼琴,書房裏陳列著手稿、修改過的清樣、信件、聖像,書桌上擺設著燭台、墨水瓶、座鍾等。在托爾斯泰的臥室裏,當年的生活用品如衣服、手杖、藥物等還在原來的位置,連他出走前熄滅的蠟燭還保留著。所有這些,都是這位偉大的女人“承受一切”的結果。這位尊貴的夫人,讓人明白了俄羅斯的偉大女性是怎樣的,什麽叫做“忍辱負重”。這不也就是索菲亞·托爾斯泰的魅力所在嗎?

 

  (銘 名摘自《作家》2012年第11期,作者:盧嵐 本刊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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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斯泰的日記:愛的另一種方式

托爾斯泰的日記:愛的另一種方式,托爾斯泰82歲離家出走,正是由於這本日記,最終造成10日後老人溘然離世……

愛的另一種方式

張毅靜

1.

“索菲婭·安德烈耶芙娜,我再也忍耐不住了。三周以來,我每天都對自己說:這回一定說。但每次都懷著懊悔、恐懼和幸福離開……假如一個月前有人對我說,可能要受折磨,像現在這樣受折磨,受幸福的折磨,我會笑死。作為一個誠實的人,您說,您願不願意做我的妻子?”

索菲婭是在自己的房間讀這封信的。女孩子第一次遭遇“求婚”,哪裏有個主張?她慌忙跑了出去,迎頭碰見了姐姐莉莎,莉莎問:“什麽事?”索菲婭沒有用俄語,而是用法語回答:“伯爵向我求婚了。”母親剛巧路過聽見,她用力抓住索菲婭的肩膀,把她轉向門口:“快去答複他。”

托爾斯泰倚牆站著,臉色蒼白。一眼見到索菲婭,他緊張地問:“怎麽樣?”少女回答:“當然。是!”

求婚成功,托爾斯泰歡喜得都不曉得該如何討好自己的心上人了。為了表示誠意,這麽聰明伶俐並且也算閱曆不淺的人,做了一個無比愚蠢的舉動:他把自己的日記獻了出來!

而他的日記絕對不是一個在溫室裏長大的好女孩所能承受得了的。

於1828年出生於距莫斯科不遠的雅斯納亞波良納的名門貴族之家,世襲伯爵。雖然兩歲喪母,9歲喪父,但在姑媽的照顧下他也一直過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16歲,托爾斯泰考入喀山大學東方語係。3年後,他中斷學業,回家經營莊園。1851年,托爾斯泰到他哥哥所在的軍隊當了一名下級軍官,之後在高加索地區參加了沙俄與奧斯曼土耳其的克裏米亞戰爭。1855年,他參加了著名的塞瓦斯托波爾保衛戰。此役中,托爾斯泰英勇善戰,屢建戰功,當上了上尉……就和那些他後來的作品中出現的形象沃倫斯基伯爵、聶赫留朵夫公爵等一樣,托爾斯泰在這些歲月裏放浪形骸,縱情聲色。直到他見到索菲婭,女孩那純潔的氣質猶如窗外的月光,澄明清澈地灑在他的心上,令他陡然驚醒。

他要與過去一刀兩斷,他要從此過真正美好的生活!這種念頭是如此強烈,所以求婚成功後他隻讓索菲婭當了一個星期的未婚妻。

然而,在舉行婚禮之前,兩個新人都患上了婚前恐懼症。那本日記差點讓新娘崩潰,好不容易挺過來,卻成為一生的隱痛;而新郎幹脆又在新的日記中說:“對她的愛發生懷疑,我想她是在欺騙自己……在結婚這一天害怕,不信任,想跑。”

想要逃跑的新郎受難似的挨到他們的大喜之日。形容憔悴、麵色蒼白的他突然跑了來,對著索菲婭沒頭沒腦地說:“這一切可以停止和挽回,還來得及。”索菲婭大吃一驚,猶疑地問:“您是要反悔……您不願意?”托爾斯泰肯定地說:“是的,要是您不愛我的話。”索菲婭急眼了:“您瘋了嗎?”她抓住他追問:“您在想些什麽?把一切都告訴我。”托爾斯泰喃喃地說:“我想您不會愛我的。您怎麽會愛上我這樣的人呢?”婚禮的一切都籌備好了,新郎卻跑來說出這種話,小女孩張皇失措:“我的上帝,我怎麽辦才好呢?”哇的一聲,她哭了起來。

看到她的眼淚,托爾斯泰仿佛才回過些神來。他明白了自己是在“發昏章”,然而他還是要求這個18歲的少女說出愛自己的理由。索菲婭隻好說,愛他是因為完全理解他,因為她知道他喜歡什麽,因為他所喜歡的東西都是好的……聽到這些,新郎終於平靜下來,他似乎明白索菲婭愛他並樂意嫁給他的原因了,這才急匆匆地跑回去準備婚禮……

不管時光過去多久,這些情景總是曆曆在目。多年之後,托爾斯泰在他的小說《安娜·卡列尼娜》裏借著列文和吉蒂戀愛、成婚的情景,複述了自己當時的經曆。

2.

婚後托爾斯泰和索菲婭一度過上了非常幸福的生活。她曾十分自信地暢言“我們倆的愛情是天下無比的幸福”,托爾斯泰也曾說過:“像我這樣幸福的丈夫,生命力勝過一百萬人。”他們倆一共生了13個孩子,妻子不僅為他操持家務,治理產業,而且還為他謄抄手稿,僅那部厚厚的六卷本《戰爭與和平》就抄過多遍。

然而,就因為看過了他那該死的日記,婚後十多天,18歲的新娘就悄悄地記下了這樣的文字:“他的過去是那樣可怕,這使我好像永遠也不能不為之耿耿於懷。”“他吻我,而我卻認為這不是他初戀的那種鍾情……”“我可真是不能原諒上帝,他竟作了這樣的安排:叫人先放蕩,然後才成為體麵人。我為我的丈夫淪為這種人而苦惱、痛心……”

接下來的歲月裏,她可以忍住心頭的種種不快,卻不能夠忍住內心的倉皇與好奇——在操持繁重的莊園事務的同時,在不間斷生育13個孩子的同時,在無休止地接待來客的同時,她要讓自己確切知道丈夫究竟在想什麽。

丈夫究竟在想什麽?這個問題恐怕是所有的妻子麵臨的一個一生一世的困惑。

那麽聰慧能幹的索菲婭在這件事上犯了大忌,她像母親那樣照顧他,像情人那樣要求他,更像警察一樣秘密地監視著他!

雅斯納亞波良納,俄語意思為“明媚的林中空地”,托爾斯泰曾經深情地寫道:“如果沒有雅斯納亞波良納,俄羅斯就不可能給我這種感覺;如果沒有雅斯納亞波良納,我也許會對祖國有更清醒的認識,但不可能如此熱愛她。”可是偉大的托爾斯泰在自己的家裏竟然找不到一處安全的、可以存放個人日記本的空間。

從1876年托爾斯泰外出的一個日子開始,索菲婭讓自己陷進了偷窺丈夫日記的愚蠢行為裏。1890年11月,她索性開始偷著幹一件並不愉快的事——抄錄丈夫一生的日記。她的本意是希望與托爾斯泰在精神上交流:“我悄悄讀他的日記,總希望能弄明白,能夠知道我如何能把自己帶進他的生活中,又如何從他的生活中得到能把我們兩個重新聯結起來的東西。”但實際的效果適得其反,“他的日記給予我心靈的是更多的絕望。”

一個人的內心是需要有一個隱秘領地的,尤其是像托爾斯泰這樣有著巨大精神空間、充滿思考和矛盾的人物。日記是他的最後一塊“自留地”,當發現妻子在抄錄自己過去的日記,托爾斯泰很不悅。他說你這是在揭我的傷疤,如果別人向你提起使你內心受折磨的事,例如不良行為等,你是否高興?但是有著豐富感受和思考能力的索菲婭,出於一種女性的報複心態居然一意孤行。她在日記中寫道:“你不高興也沒辦法,誰叫你當時生活那麽不體麵的?”

妻子的這種行為,使得托爾斯泰既無奈又痛苦。這樣長久地被青年時期日記所折磨的結局,自然是他當初讓未婚妻子閱讀時未曾料到的。度過了荒唐的青年躁動期以後,這個時候的托爾斯泰早已經是一個嚴肅的,具有深刻思想的作家、思想家,同時他也是13個孩子的父親,他當然想在世人麵前保持一種良好的形象,但過去的那些日記卻會把他推倒在曾經的泥淖中,對此他怎會不感到懊惱呢?

托爾斯泰理想中的婚姻家庭生活是《安娜. 卡列尼娜》中列文與吉蒂式的:兩人之間有真情,以對方的希望為念,如有衝突,立刻退讓,兩人一起營造出一種溫柔,純淨的家庭氣氛,和諧又平衡,讓人打心眼兒裏感到舒暢和幸福。

而日記卻成了引發他們夫妻間矛盾的導火線。一個不讓看,一個偏要看。無奈之下,托爾斯泰開始記兩個版本的日記,一本寫給自己,另一本寫給那個一定要偷窺的老婆。1895年初的一天,她在自己的日記裏寫道:“現在他寫日記既不坦率也不和善了。”再以後,托爾斯泰將自己的日記藏了起來。這使得索菲婭很不滿,“他把自己的日記本拚命東藏西藏。過去我總能猜到藏在哪兒,或者能翻到,現在根本找不到,怎麽也想不出他會放到哪兒。”夫妻之間,關係成了這般,真叫人無奈。所以托爾斯泰留下一句名言:“女人這個東西不論你怎樣研究她,她始終還是個完全新的題目。”

抄錄日記的行為和由此引發的矛盾,一直持續到他們的晚年。1898年,托爾斯泰已經70歲了,索菲婭也已50多歲,可是,當索菲婭在莫斯科抄錄丈夫的日記時,仍是滿腹怨憤:“正在抄寫他的日記,這對我的心是痛苦的折磨。”而托爾斯泰因為感同身受,特別在一份遺囑裏提到了對自己日記的處理,他說:“對於我從前單身生活時的日記,可從中選取一部分有價值的,其餘的請銷毀。同樣,在我婚後的日記中,我也請求銷毀那些公布後可能使任何人不愉快的部分。我請求銷毀部分婚前的日記,並不意味著我想對人們隱瞞自己不光彩的生活。我過去的生活是極為普通的、很糟糕的。用世俗的眼光看,那是年輕人尚無定見的生活。”

這是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的反省,這是聶赫留朵夫公爵式的追悔,這是對所有青春躁動者的點醒,這更是一個偉大作家的勇氣,世人對此都能以一種寬容而崇敬的感情來接受,唯有他的配偶——那個與他生活了一輩子、離他最近的女人索菲婭不能寬恕。

1910年11月10日,已經82歲的托爾斯泰在睡夢中被驚醒了。隔壁房間好像有腳步聲?是的,偷偷摸摸的腳步!他不聲不響地下了床,透過鑰匙孔朝書房望去,索菲婭正在搜他的寫字台,搜他的書架,最後她終於在他藏起來的靴筒裏又一次翻到了他的日記本!

托爾斯泰渾身都冰涼了。

因為是秘密記錄的日記,裏麵的內容直言不諱,許多還是針對索菲婭的。索菲婭看到日記後大為惱怒,又一輪爭吵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想到這一生在生活中、在心靈上處處都被這個女人強烈的控製欲和好奇心包圍著,她甚至不讓他有單獨接觸上帝的隱私權,而自己實際上一直都在忍讓著她,年邁的托爾斯泰決定當天晚上離家出走。盛怒之下,帽子沒戴好,衣服也沒穿暖,俄羅斯冬天的嚴寒將他無情地吞沒。10天後,罹患急性肺炎的托爾斯泰在阿斯塔波沃車站的站長室逝世,走完了輝煌而又孤獨的一生。

臨走前他給妻子寫下最後一封信:“你我之間的關係,我歸納如下:年輕時候我愛上你,然後雖因各種原因冷淡,但對你的愛從未終止,今日依然。冷淡的原因主要在於我對世俗生活的興趣逐漸淡薄,以至於完全排斥,而你完全不願與之脫離。你的心中並不存在那份引導我思想的基本因素,我不為此譴責你……將近50年來,你辛勤持家、養育兒女。現在,你我的精神走上不同的方向,我無論如何不能歸咎於你。那是造物主的秘密,誰能向他有所要求?我所加諸你的,我深感愧疚……目前的共同生活不可能繼續下去,我將離去。親愛的,請不要自苦,你已為此受盡折磨……”

終其一生,索菲婭不能理解托爾斯泰,正像餘傑在《俄羅斯之魂》中所說的,麵對共同生活了半個世紀的妻子,他幾乎無能為力了。

3.

看著照片上索菲婭威風凜凜、像一艘小型航母般的尊容,真的,你很難想象她當年的俏模樣,你會簡單地認為就是這個沙俄老太婆害死了偉大的托爾斯泰。

且慢指責,讓我們靜靜地想一想。

索菲婭為什麽要執著地偷窺?很簡單,多半是因為那個男人不和她敞開心扉來交流。

作家大都是些性格內向的人,“在不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愉。”張愛玲十幾歲時寫下的句子,可作為這群人的概述。托爾斯泰這樣世界級的大文豪,你就更加不要指望他能和你絮絮叨叨說說笑笑了。

托爾斯泰從年輕的時候起,就開始尋思著土地革命,解放農民。後來他越來越意識到地主階級存在的不合理性,就準備把自家世代相傳的土地和農民都來個“裸捐”,他自己穿布衣、吃粗糧、下地幹活、親自做靴子……如果你是他的妻子,家裏有13個孩子,你能拍手歡迎嗎?不,我不能。我不想成為一無所有的勞動者,我不願我的13個孩子從好端端的貴族階層淪為泥腿子,我愛這個家,我愛我的孩子,我愛賦予我優雅身份的貴族生活方式——難道說我錯了?

是的,托爾斯泰就認為和我一樣想問題的索菲婭錯了。他覺得她像個愚頑不化的老母雞,目光如豆,就知道圍著一窩雞咕咕咕地叫!

不是索菲婭不想認同丈夫,而是她一個女流之輩真的達不到這個偉大男人的境界;就算她的思想能跌跌撞撞地追隨著到了那個地步,情感上她也不願意。

因此她攔著他。她曾經以服毒的方式阻撓他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爭鬥過後,自然就是冷落。

托爾斯泰比索菲婭大了整整16歲,差不多是隔代人了。當他走向思想越來越成熟的老年時,她還正當年。不要說他們生了13個孩子就能夠證明他們一直相愛——不,為男人生孩子和被男人所愛那完全是兩碼事。特別是當女人感覺到自己若僅僅是個生孩子的機器時,那種愛不要也罷!索菲婭在日記中曾這樣寫道:“今天抄他的日記抄到這麽一段話:‘並沒有什麽愛情,隻有生理上的要求和精神上對生活伴侶的要求。’”刺目,刺心……

可是啊,再精明強幹的女子,麵對自己的愛人,永遠有著愛的本能。她希望他還像求婚時那樣愛她,這是女人一生的癡想。天真得可恥,又天真得可愛可歎。

所以她一輩子不離不棄地守著他,孜孜不倦地想要了解他、跟上他——所謂的偷窺,其實是索菲婭一直愛他的另一種方式,她一生想要弄清楚的無非隻是兩件事:我愛的人,你究竟在想什麽?你到底還愛不愛我?

其實,在這廣大的人世間,對自己配偶感到無能為力的,難道僅僅是托爾斯泰和索菲婭兩個麽?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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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斯泰為什麽臨死都不想見妻子一麵?

作者:yoosijin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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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知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請聯係作者獲得授權。
 
婚姻不幸,竟自結婚那天便開始,“搏鬥至死方休”。
[恨不得掐死對方的虐心戰]算是我最不喜歡的婚姻類型之一。

其根本原因可以引用曹長青在《托爾斯泰的悲劇婚姻》裏的一段話:
為什麽寫出了《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複活》等名著,在小說中對男女情感、婚姻家庭有深刻理解的大作家,卻在自己的婚姻、情感生活中一敗塗地?這個天才作家在麵對愛,性,婚姻這些人類共同問題時,不僅和普通人一樣困窘,同時他還集中體現了男人在對待妻子時的弱點;而他的妻子索妮婭,又是表現女人所有毛病的典型。這樣的兩個人,“移幹柴近烈火”,就“無怪其燃”,在一生的相互肝火煎熬下,最後婚姻和愛都被烤幹,同歸於盡。
一,托爾斯泰和索妮婭之間存在巨大的溝通障礙
作為一個大文豪,你本來就不能要求你的老婆和你思想境界一樣高,但托爾斯泰的毛病出在他覺得自己太牛B了,以至於根本不屑於和自己的妻子交流思想,特別是在中年後對新宗教產生的一係列信仰,如憎惡私有財產,同情基層農民,甚至要放棄自己的版稅等等。但索妮婭覺得:你就是一個在作秀的communist。你自己根本做不到這些,卻在那裏侃侃而談。於是乎托爾斯泰就覺得,這女人根本無法與之溝通。
托爾斯泰的新思想,大部份是“社會主義式的”,連他本人都做不到。例如他主張像農民那樣耕作、生活,但他卻一直讀書寫作,至死過著貴族生活。他“畈依”後宣稱要完全戒除淫欲,甚至連夫妻性生活也不例外,但是他卻一再使妻子懷孕,生出了13個孩子。因此連托爾斯泰的哥哥謝爾蓋也認為弟弟“虛偽,言行不一”。 但托爾斯泰卻要求妻子必須接受他的思想,說“除非你靠近我所靠近的東西,這樣我們才能相處。”於是夫妻倆由於思想差距進行了一場無休止的內戰,使這位寫出了《戰爭與和平》的文豪家裏,隻有“戰爭”,沒有“和平”。那種天才型人物的居高臨下和大男人主義的自我中心,使他從沒有在精神層麵平等地對待妻子。 因此索妮婭抱怨說,“他是那種以自己的創造力作為生活中心的天才之一……周圍的世界不過是附屬品。我的整個精神生活他毫無興趣——因為他甚至從不屑於去理解它。”

二,托爾斯泰非常傲嬌
其實托爾斯泰也不是沒有嚐試過和妻子溝通——“上帝有眼,我真的有試圖和這女人談話。”
但是托爾斯泰太傲嬌了:有所反思和悔恨卻從不付諸實際行動,而且像女人一樣善妒。
托爾斯泰坦言,“我們像兩個囚徒,被鎖在一起彼此憎恨,破壞對方的生活卻試圖視而不見。我當時並不知道99%的夫妻都生活在和我一樣的地獄裏。”但是他忘記了,他在《戰爭與和平》和《安娜.卡列尼娜》中都是讚賞婚姻並對它充滿樂觀的。


對妻子缺乏體貼和溫情的托爾斯泰,無意識地為夫妻的一次次爭吵醞釀了岩漿。例如托爾斯泰喜歡散步,但他不願陪伴妻子一起散步,和索妮婭聊天的機會也是鳳毛麟角。寂寞的索妮婭有一度喜歡上了莫斯科音樂學院的院長,因為這位音樂家喜歡陪伴索妮婭,給她彈琴,跟她聊天。托爾斯泰自己不屑跟妻子談話交流,但妻子和別的男人交談他又憤怒、嫉妒。



雖然每次托爾斯泰生病索妮婭都是精心照料,有一次連續九個月護理在床邊。但妻子得病,做丈夫的托爾斯泰卻不屑於過問。一次索妮婭得子宮瘤在家中做手術,托爾斯泰竟憤怒醫生的到來,不僅不守護在妻子身邊,竟離家去了森林散步。 得知手術成功後,他“臉上的表情不是歡喜而是巨大的痛苦。”當他回到家裏看到脫險的妻子時,他竟“憤慨”得說不出話來,隨後長籲道,“老天啊!多可怕的事!一個人竟不能平平安安地等死!”

由於自己本身的傲嬌,托爾斯泰是恥於承認自己的傲嬌屬性的。但除去他的大文豪身份,作為一個丈夫,就憑妻子生病時他的那番評論,簡直就該拖出去浸豬籠。[喂,傲嬌是一個褒義詞好嗎!]




三,托爾斯泰對女性懷有嚴重的歧視。
既然看不起女人,卻又將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中,連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惡語相加。
托爾斯泰曾寫道:“女人的本來麵目是,她們是精神軟弱的人,這不是殘酷;對她們一視同仁才是殘酷。我們的生活之所以荒誕皆因為女人做難。”


讓我們看看托爾斯泰對女人又有怎樣的高談闊論。。
大女兒塔妮婭開始戀愛,使托爾斯泰非常不快。他給女兒的信說︰“我無法理解一個純潔的姑娘怎麽會想攪進這樣一樁事(指結婚)。如果我是個姑娘,我無論如何不會結婚的。戀愛是一種既不高尚也不健康的情愫。”托爾斯泰認為女兒的戀愛行為是“不負責任的”;像“鬼迷心竅的人完全喪失理智。不是讓自己和另一個人結合,而是把自己鎖起來再把鑰匙扔出窗外。” 當二女兒瑪莎要出嫁時,托爾斯泰非常憤怒,他認為結婚是女人最沒有出息的表現。他在日記中寫道︰“瑪莎結婚了,我為她感到惋惜,就像人們痛惜一匹純種馬被拉去馱水一樣。”

曾和托爾斯泰相處過的高爾基回憶說,托爾斯泰“非常喜歡談論女人,但總是帶著俄國農民的粗野口氣……他對女人的態度是一種頑固的敵意。他最喜歡做的事情莫過於懲罰她們。……這是一個男人對沒有得到他應有的幸福而進行的報複。”
 
托爾斯泰的小女兒薩莎相貌平平,一次托爾斯泰竟對她喊道︰“我的主啊!你真難看!”薩莎是父親的崇拜者,隻好回答︰“我不在乎。反正我不想嫁人。”

難道索妮婭一點兒毛病也沒有嗎?
當然不是,而且是大大的毛病——近乎變態的妒忌。
她妒忌一切和自己丈夫發生任何形式上的接觸的雌性生物,有時候甚至包括雄性生物。。
 
托爾斯泰婚前曾經荒唐過,賭博,找妓女,還和自己莊園的一個女工生了一個私生子。但他在和索妮婭結婚前,把記載這些“荒唐”的日記給了未婚妻看,既表示真誠,也意味著從此與“過去”一刀兩斷。但當索妮婭知道了他曾和莊園女工相愛並生有一子以後,從此妒意大發。她在日記中寫道︰“我真想燒了他的日記和他的過去。”連做夢她都想殺了“那個孩子”︰“我夢見了一個巨大的花園,……我抓起她的孩子,撕扯起來。我扯下了他的頭顱和雙腿——我像瘋子一樣。”

索妮婭甚至嫉妒自己最喜愛的妹妹,因為她曾和托爾斯泰一起到林子中打獵。她在日記中寫道︰“他們兩人單獨去樹林中打鳥,天知道出了什麽事。”但她的妹妹愛的是托爾斯泰的哥哥謝爾蓋。

即使托爾斯泰和他們莊園管理人的妻子談幾句話,她也煩惱。那位管理人的妻子是個知識女性,她和托爾斯泰談政治、哲學和文學,很有共同語言。索妮婭憤怒地在日記中說︰“我詛咒她萬劫不複。……看見她的美貌和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就憤怒,眼下我妒忌若狂。”

托爾斯泰晚年幾乎不和任何女性來往,深居簡出。但他和男人交往,索妮婭也嫉妒,甚至指責丈夫是同性戀。托爾斯泰和弟子切特科夫十分投機,成為無話不談的密友。這一點又讓索妮婭嫉妒得發狂。她在日記中寫道︰“我十分妒忌列夫和切特科夫的親密關係,這個刁鑽、蠻橫和冷酷的人使自己成了托爾斯泰最親近的人。”


對於妻子這些神經質的嫉妒,托爾斯泰像很多麵對這種女性的男人一樣,采取了不予理睬的態度,這更刺激了索妮婭的敏感神經,她采取了傳統的女人製服丈夫的方式︰一哭二鬧三上吊,歇斯底裏地發作。徹夜痛哭,不讓丈夫睡覺;半夜出走,躺在寒冷的草地上不回家;學安娜.卡列尼娜那樣去“臥軌”,模仿托爾斯泰另篇小說的女主人公去深山中凍死;有一次還躺在托爾斯泰要去切特科夫家的路橋底下,等待丈夫的馬車把她軋死;托爾斯泰去莫斯科拜訪切特科夫,晚回來一天,索妮婭就服毒,鬧得全家雞犬不寧。有時她還在臥室用玩具手槍射擊,嚇唬丈夫,她要開槍自殺……





哀大莫過心死。索妮婭在嫁給托爾斯泰僅僅倆禮拜之後在自己的日記裏就這樣寫道:
"The whole of my husband's past is so ghastly that I don't think I shall ever be able to accept it."
(“吾夫之過去如此坑爹,下半生幸福恐毀矣。” 兩個禮拜,什麽概念?蜜月期還沒過就不和了)

有人這樣評價這一對[精神病夫妻]:
這是兩個相愛又相互憎恨,不能分開又無法共處的一對伴侶的愛情故事;這是一場耗盡了他們的熱情,也耗盡了他們身心的婚姻經曆。但是,就像他們的大女兒塔妮婭所說,“這就是兩個人共同生活的故事,有誰能說他們中哪一個是錯的呢?”



托爾斯泰臨死前,索妮婭已經變得不再以[善妒]的形象出現在公眾麵前了。她想強調的是,即使我們鬧到這般地步,我丈夫依然是愛我的,而我,依然是托爾斯泰的老婆,毋庸置疑。於是當他們的子女動了憐憫之心允許這個女人踏入托爾斯泰去世的木房裏時,竟然發現他們的母親帶了記者隨行:
在這樣的時刻,她還念念不忘讓公眾看到“托爾斯泰的妻子”仍守候在丈夫身旁。對她來說,似乎做“托爾斯泰的妻子”比做“丈夫的妻子”更重要。她的這個舉動使她失去了在丈夫活著時看他最後一眼的機會,因為子女們不僅拒絕任何記者拍照他們垂危的父親,更對母親的行為憤怒。

He thought too much.
She thought too much.
[即使愛沒能殺了我,荒謬的想法也補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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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8)
評論
那叢野菊花 回複 悄悄話 唉!可悲的一切!
昭明_watch0 回複 悄悄話
永遠爭鬥,又不能真正離開的一對。有什麽解救方法呢?沒有,這就是命運。

作品和作者是兩回事。
作品是想像,是美好,但作者活在現實裏,現實是醜陋的,包括作者本人的一些品德。
qiuqiudou 回複 悄悄話 和我父母有些像,完全是反麵教材!
笑薇. 回複 悄悄話 不是任何一方的錯,是人們對婚姻的認識造成的喜和怨。
笑薇. 回複 悄悄話 婚姻以致一切其他形式的男女關係,不是學會犧牲自己的同時享受對方,就是心甘情願的享受它的枷鎖。
tgmomtobe 回複 悄悄話 她的一生太悲慘了。 完全沒有自我,燃燒了自己的一生也換不來丈夫的關愛,隻有赤裸裸的利用。

女人應該為自己而活。
風水縱橫 回複 悄悄話 結婚,不是讓自己和另一個人結合,而是把自己鎖起來再把鑰匙扔出窗外。
哈哈,太智慧了。大家就是大家,太大了。哈哈。
星如雨86 回複 悄悄話 一地雞毛....這樣的故事讓人寒毛倒豎....

索菲亞應該是個焦慮型的妻子,托爾斯泰是個回避型的丈夫,他們在一起就是一場女追男逃的噩夢。托爾斯泰筆下的安娜占有欲和妒忌心都極強,或許傳達出來的信息就是愛得太用力的女人是致命的,哪怕她極具奉獻精神。

距離不但是產生美感的前提,而且也能夠使愛情保持活力。哪怕是最契合的愛侶,依舊應該尊重對方的獨立性,給彼此空間,永遠不要企圖改變對方,更不要奢望事無巨細地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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