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 兩顆心相距有多遠(九)
(2005-10-28 19:2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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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李豔廷在才貌雙全那兒知難而退之後,覺得伺候嬌小姐不是自己的強項,就有意識地把聚焦點放在那些與賢妻良母氣質比較接近的女生身上。
一年暑假,同校的老鄉約好一起爬泰山。那一次,低他兩級的王文清引起了他的注意。為了看日出,他們淩晨12點出發,沿著盤山小路往上爬。天黑咕隆咚的,靠著手電筒的照明才看得清路。約莫爬了差不多有半個世紀,覺得該到了,結果才到中天門。一個個累得把每一個汗毛孔的勁都搜括出來了,它就是還沒到頂。豔廷心裏想著,都說什麽泰山歸來不看嶽,敢情都是給累傷了。突然,一個氣喘籲籲的女聲兒在頭頂上響起來:“我爬到頂了,大夥加油啊!”
那是王文清!有同伴上去了,大家夥兒象是突然吃了一支興奮劑,從老天爺那兒又借了一股勁兒,都爬了上去。
那一片如詩如夢的雲海啊!真是多累都值得。
看日出也要碰運氣,豔廷他們剛好看到了太陽從兩片雲彩的間隙裏升起來。
那次旅遊,豔廷發現王文清長得小小巧巧,很結實,難怪能第一個爬到山頂。一路上,吃飯,住宿,買火車票,一切都那麽有主見,安排得妥妥貼貼。當時就想,她將來肯定是個能幹的妻子。
他們順理成章地戀愛結婚。她果然變成一個稱職的妻子和母親,家裏整天收拾得點塵不染,飯菜做得噴噴香。因為比較潑辣,也就有點霸道,李豔廷心甘情願地服從她的專製。除了缺少那麽一點飄逸,王文清幾乎就是個完美的女人。
也就是那一點飄逸,引發了與吳曉曼的一段情。他和王文清當然有過令人回味的溫馨的夫妻生活,但是那種野性燃燒的愛,的確是他們倆所未曾經曆過的。
“我剛認識王文清的時候,她才19歲,水汪汪的眼睛,紅噴噴的兩腮,過了這些年,眼睛裏的水和腮上的紅越來越少,可以說是把最好的時光都給了我。你要說兩個人沒感情那絕對是撒謊,可是那件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法逆轉,她恨我打我罵我都認了,可是總得有個了結。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老這麽沒完沒了實在受不了。”
謝珊暗自思襯:按王文清的倔強脾氣,能吞下第一口氣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哪裏還經得起第二次風暴。婚姻生活就好比喝一碗湯,鹹點淡點都能將就,你給扔一隻蒼蠅進去,情況就發生了質的變化。雖然這蒼蠅的體積和那碗湯比起來是那樣的微不足道,但是它一下子把湯變成了泔水,無論這裏邊藏著多少精華,你隻能把它倒進下水道。
兩個人半天都沒說話,為了打破尷尬,謝珊說:“你還是好好的跟王文清解釋一下吧,她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容易。”
“我哪能不知道。玲玲從小氣管就不好,前幾天咳嗽得厲害,還發燒。王文清用自行車帶著她去醫院,她坐在後座的小椅子上,一個不小心,把左腳給絞到自行車的後軲轆裏弄傷了,沒法上幼兒園。家裏隻請了一個鍾點工,王文清也不能老請假,玲玲有時就自己在家裏呆著。她在電話裏跟我說:‘爸爸,我腳疼,想讓你抱抱。’我聽著真難受,覺得自己真沒用,連自己的女兒都照顧不了。”說著,他的眼睛裏蒙上一層霧氣,聲音也有些異樣。
謝珊聽著也覺得難過。玲玲她是見過的,長著跟她爸爸一模一樣的長眼睛和高鼻梁,乖巧的樣子特別討人喜歡,卻在這小小的年紀忍受著父母分離的苦痛。
“我跟林立立說了,以後她要敢對玲玲有半點不好,我跟她離婚,自己帶著玲玲過。我剛寫了一張支票,準備寄給他們雇個保姆。玲玲是我一天洗一桶尿布養大的女兒啊!”
謝珊替他想,跟王文清反正也是過不下去了,要不她也不會扔下他毅然決然地回國。跟林立立或許還有希望,兩個人帶孩子總歸比一個人要方便,她有印象立立很能幹,也許會給玲玲一個新的生活。在夫妻分離的過程中,孩子總是最大也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她悄悄地對自己說,將來我要有了女兒,我一定要給她一個完整的家。萬一丈夫被狐狸精給勾引跑了,我也一定要掙足夠的錢給她舒適的生活,絕不能讓後媽虐待白雪公主的陰謀得逞。想到大立那窩窩囊囊的樣子,估計除了自己誰也看不上,她居然感到一陣釋然。
“玲玲來了的話我認她做幹女兒吧,你們誰要欺負她,看我怎麽欺負你們!”
“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你象個俠女似的。”豔廷說。
“俠女?!我?什麽時候?”
“你指揮你們工學院的合唱,短頭發一甩一甩的,看上去非常瀟灑。”
謝珊糾正道:“是打拍子,我哪會什麽指揮。而且連打拍子也是個聾子的耳朵- 擺設。那歌人人都唱過兩萬多遍,早爛熟於心了。我站在那兒唯一的作用是顯示一下我們也知道合唱該有個人在前頭比劃,研究機器人的沒全變成機器人。”
想到他現在心情不好,即使是個負心漢也輪不上她來聲討,而且他現在有了紅顏知己,自己再說什麽也不用怕引起誤會,她趕緊現湊了幾句恭維話。:“你那天唱的那歌,太專業了,簡直就蓋了帽了,我還以為莫華倫來訪問了呢。你記得他在97香港回歸時唱的那首《大海啊,故鄉》?讓人聽了有靈魂出竅的感覺。我要早知道是你在招房客,我看都不看就定下,你想啊,整天有莫華倫給生活伴奏該是何等地多姿多彩。”
豔廷忍不住笑了:“我哪有壁爐那麽重要,你一進門就盯著看,還鑽進去瞧了瞧。”
“我那不是看看煙囪是不是給堵住了,要不我得不著Santa的禮物找你要呀?”
林立立過來了一次幫豔廷搬家,謝珊剛好在。有一陣子不見,立立把原來的馬尾巴剪成了短頭發,臉上化了淡妝,顯得很精神。
豔廷的房間門大開著,他埋頭在整理信件,立立搞了一摞紙箱,她把它們撐開,用寬膠帶把底封住,然後把衣櫥裏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放到箱子裏,然後用粗筆在蓋子上寫上:襯衫,內衣 ...,她的動作很麻利,不一會兒,就碼起了一排箱子。
謝珊看了吐吐舌頭:難怪立立看不上自己,說切的菜象喂豬的,人家幹活多利索。據說能幹的人看見笨人幹活會恨得牙癢癢,覺得這樣的人簡直不配跟自己一塊兒在世上活著。媽媽就提到過在她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奶奶來幫忙,鄰居的一位十七八歲的妹妹想跟奶奶學做鞋,結果出了兩手汗,做出來的鞋麵抽抽巴巴得跟羊肚子一樣,把巧手的奶奶氣得直打哆嗦,悄悄地跟媽媽說:我真想給她鉸了,這麽笨的閨女肯定找不下婆家。奶奶去世的很早,要是看見她的寶貝孫女長大了比當年那位學做鞋的妹妹還笨,指不定多失望,沒準要求去做個DNA,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她的後代。
收拾得差不多了,立立跟謝珊在客廳裏聊了一會兒天,無非就是這套房子很寬大,地方好,天氣好什麽的,兩個人不熟悉也找不著什麽話題。謝珊知道她和許敏很親密,就沒話找話地說:“你搬出許敏他們那兒,他們肯定很舍不得,朋友們住在一起可以多聊聊天。”
哪想到立立歎了口氣說:“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我一直以為跟他們很親,可住到一塊兒才知道,是我太傻了。搬進去的第一天,我明明跟他們說是下午搬家,他兩口子跟商量好了的一樣,天黑了才回來,不是明擺著躲著我嗎?那天晚上大家一塊兒吃的飯,許敏一臉嚴肅地問我:立立,怎麽沒見你搬你的碗筷來?我真是讓人打了一巴掌一樣的難受啊,她家的碗架上擺的那一整套瓷器還是大衛他家淘汰舊東西的時候我替他們留下來的,現在連一個碗都不讓我用一用了。我把門鑰匙丟了,想再配一把,他們跟我推脫了好長時間,說什麽要讓房東批準。平常跟我說話也跟支使傭人的一樣,好像我沾了他們多少光,我不是每月付他們房租?過去我有車的時候,我拉著他們說上哪shopping就上哪shopping,說上哪兒玩就上哪玩,他們可不這樣,說話甜著呢,老順著我說。還不是看我現在沒車了,沒有利用價值了。人啊,變臉變得可真快。”
謝珊吃了一驚,過去許敏和立立可是要好得很,怎麽同住了沒倆月就成這樣了?
不知說什麽好,她隻好支支吾吾地扯一通肯定是誤會了什麽的鬼話。
立立說:“我早看出來了,那兩口子就是又奸又滑,你以後跟他們打交道可得小心點。”
李豔廷搬出去之後,大立和謝珊把房子重新布置了一下,書桌書架和椅子挪進了那個空房間,客廳一下子顯得寬敞了許多。每個星期日的上午,附近一個公園總有一個跳蚤市場開放,一個誇特就可以進去。她在哪找到了許多可愛的小擺設,一串風鈴,一籃貝殼的沒花多少錢就把家布置得有了那麽點溫馨的味道。
一個星期六上午,她正給地板吸塵,有人按門鈴。
門開之處,站著一個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