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丹的什錦雜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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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 兩顆心相距有多遠(四)

(2005-10-28 19:20:35) 下一個
(四)

許敏的先生丁建業是醫學院的學生,在國內搞臨床,在這兒做實驗。他導師是個德國來的移民,對學生要求特嚴格,結果把另一學生康成搞得壓力太大,加上跟他太太林立立鬧別扭,離了婚後回了國。林立立本來是探親的身份在加拿大,不想回國就給一個律師大衛家當了保姆,由雇主給辦工作許可和PR[注1]。大衛兩口子都是律師,工作很忙,家裏的事全交給了立立。為了接送四個孩子上學上托兒所,大衛給立立配了一輛二手爛牌子的車,立立就住在他們家裏。

許敏和林立立都是部隊家庭出身,平時很談得來。林立立離婚時,許敏義不容辭地聽了立立的許多傾訴,倆人更親密了。平時經常一起吃飯館,逛商店,滑雪釣魚,要好得象親姊妹。有時候大衛一家去度假,立立就把許敏和丁建業接到家裏,做各種好吃的招待他們。

新年過後不久,立立終於拿到了移民紙。她是個有心計的女子,知道給別人看孩子永遠不可能成為自己的事業。這些日子工作也存了一些錢,就打算辭了保姆的活兒,去移民學校學英語,另找個工作。可辭了工作,立即就沒有住的地方了,車也得交回去,所以當務之急是找個便宜又方便的地方住。她認識的人不多,一下就想到了許敏家。

許敏的兒子剛由姥姥姥爺從國內送過來,老兩口就在家看著外孫。他們租了一個在地麵上的地下室(above ground basement),兩個睡房加上一個小書房,立立還在那個書房留過宿。如果能在那住一陣子倒是很理想。她留個心眼,沒直接給許敏提這事,萬一她不願意就太尷尬了。跟許敏聊起辭職和找房的事,果然她說來我家吧,就住那個小書房。


大立謝珊與豔廷分租房子也有兩個月了。謝珊覺得他是個替別人著想的人,打掃清理屋子什麽的做得很主動。想著他沒有個家在這兒,她做了什麽費事的飯菜都招呼他也一起吃,但他不知是客氣還是什麽,加入他們的時候很少,隻有在燉了那一種黃皮雞的清湯下餛燉的時候,他才興高采烈地盛上一大碗。平常他倒時常說起想女兒,盼著早點畢了業找到工作把她接過來,卻隻字不提太太王文清,謝珊他們也知趣地閉口不問。家家一本難念的經,誰知道人家是怎麽回事。

那個跳舞之夜後,謝珊感覺到他有那種想接近自己的願望,就把這詮釋成他現在算是半個單身漢,太太不在身邊肯定很寂寞,想找個人傾訴傾訴,她離得最近就被他信手拈來了。她倒不反對聽聽人家的心裏話,以前囫圇吞棗地讀過一些中外名著,聽見什麽話題都能插句嘴,沒準能替他排解排解煩惱。從心裏,她很同情他,一個大男人,老婆孩子在萬裏之外,他又想在這留下來,讀書就挺苦,加上想家,日子夠不好過的。雖然隻見過王文清一次,但覺得她那些回國的理由並不充分。英語不好可以學,工作沒有可以找,房子被收走了就不能再買了?說到小孩子,過兩年恐怕連中國話都說不利索了,還用擔心他們交不到當地朋友?她猜想其中另有隱情。至於其他的,她沒那麽自作多情,李豔廷是個優秀的男人,沒有必要挖別人的牆腳。所以那以後,她依然坦誠地招呼他。不就是跳舞握了握手嗎,當時雖然嚇了一跳,但後來想,那也許就是他表達對她跳舞技術的讚賞的方式,愛好藝術的人容易激動,日子嘛,該怎麽過還得怎麽過。

說來也巧,大概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顧,她的周圍總是圍繞著音樂人。在父母家時鄰居是一對音樂係的教師,男的打揚琴,女的搞聲樂,兩個女兒也都上的是音樂學院,謝珊他們不時地被邀請參加他們家的小型音樂會,或者旁聽係裏辦的一些名家的觀摩課。結了婚,丈夫大立拉的琴雖然也就是個業餘初段的水平,可對於樂器門外漢的謝珊也就有富餘了。

來到這裏,謝珊是五月入學,夏天沒有什麽課,隻是讀paper. 導師保羅領導著一個大試驗室,博士碩士生有二十多個,還有五六個專職的研究工程師(research engineers)。在一年一度的IEEE(the Institute of Electrical and Electronics Engineers, 電氣電子工程師協會)龍蝦聚會上,她驚奇地發現上台表演的有很多就是同一個實驗室的人,吹拉彈唱的,幹什麽的都有,那個同組的Jason,還是個搖滾樂隊的主唱。

後來有一個星期五的下午,謝珊看到幾個小夥子鬼鬼祟祟地交頭接耳,一問之下,是他們要去聽John彈鋼琴。她便問去誰家。Jason說,不去誰家,到音樂學院偷偷找一個空的琴房,星期五晚上人們都回家了,空琴最多。他還說,John是某年某一年齡段的全加鋼琴比賽的finalist,一手肖邦彈得出神入化。一聽肖邦,謝珊渾身一震。她一輩子沒寫成過一首詩,覺得那太難了,除了琢磨字詞還要押韻。因此,除了詩人詩歌,凡帶詩字的都崇拜。小的時候捧著孫犁讀個沒完沒了,因為那是“詩體小說”,鋼琴家裏那當然是肖邦最棒,要不怎麽叫“鋼琴詩人”?

那天的獨奏音樂會當然是萬分精彩,要不是精彩得讓謝珊把和大立約好的在學生中心共進pita的事給忘了個一幹二淨,就更完美了。後果也是非常嚴重的。倆人都萬分痛恨遲到,從開始約會起就定下死規矩,除非象《金玉盟》(An afair to remember)裏的女主角那樣把腿給撞斷了,誰要是沒有天大的理由就遲到,就一輩子做飯。大立這一次的氣非同小可,這哪是遲到,這是被整個給晾到那了(totally stood up)! 那天謝珊回到家的一場混戰異常激烈,不在這裏贅述。隻報告最後結果是謝珊無數次地道歉和深刻檢討,然後承諾從此包下做飯,才算暫時平息了這一場風波。

導師保羅是個大個子,口口聲聲稱自己是音樂愛好者,他那一把曼陀鈴的放大照片貼在辦公室裏比老婆孩子還顯著的位置上。而且號稱“彈貫中西”--去中國時背回來一把中阮,估計是琵琶太大放不到行李箱裏去。這把中阮在飛越了千山萬水之後,很不幸地斷了一根弦,保羅自作主張地用一根吉他弦給代替了,還洋洋得意地說,works perfect。 有一次開會,保羅隨口問謝珊玩什麽樂器。一提樂器她就覺得矮人一等,因為什麽也玩不轉,隻好支支吾吾地說小時候彈過一陣子鋼琴,因為手的條件不好就放棄了。

保羅笑笑說:“小孩初學音樂應該選小提琴,因為可以隨著孩子的成長不斷增大尺寸,從八分之一直到成人琴。鋼琴隻有一個尺寸,實際上不適合小孩,我妻子就讓我兩個女兒學小提琴。”

謝珊可能是想挽回一點麵子,就跟吃錯了藥似的說道:“提琴有兩個pieces(兩件),拉的時候還要把它們湊到一塊兒,不符合美學的第二原理:簡潔。而且提琴沒有固定音高,容易把小孩的耳朵給弄壞了。”

保羅聽了哈哈大笑了老半天,搞得謝珊莫名其妙。

在這之後不久,她就在一個聚會上見到了保羅的妻子安娜。安娜長著象英格麗褒曼那樣的高大身材,麵容親切,態度和藹。不知為何,她的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一種逼人的光芒,令人詫異。謝珊悄悄地問Jason安娜這尊佛被供在哪座廟裏,被告知此人是本校音樂學院小提琴演奏的教授,朱麗亞學院(The Julliard School)畢業生,而且是幼兒Suzuki小提琴教法的倡導者。聽了這話,謝珊好像司芬克斯遇到了解出謎語的過路人,變成了石頭。過了半晌,石頭慢慢蘇醒過來,一聲不響地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用拳頭“砰”地使勁捶了自己的腦袋一下,恨恨地說:

軍規第二十三條:外行別給專家瞎起哄,白癡不跟天才胡打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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