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上海地處長三角，有著江南特有的陰冷潮濕的冬，極端溫度一年也有將近一周以上在零下的，由於在中國解放初期的計劃經濟時代根據地域劃分，屬於沒有集中供暖的地區。

 

沒有暖氣的寒冬，夜晚愈發顯得漫長而寒冷，老百姓有著自己的智慧應付，曬被子去寒潮氣是每家每戶最喜聞樂見的，冬日裏為數不多的豔陽天裏有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即使再短的日照時間，不管你是住在弄堂裏還是高樓，各個花色的被子必定是被盡情地攤在那裏替它的主人貪婪地吸收這那點可憐的陽光。在沒有電熱毯的年代，條件比較好的人家會有個銅製的湯婆子，一般的也有熱水袋，上海牌熱水袋一度成為名牌產品在長江以南的各個地區深受歡迎，再不濟的就是用個醫院打吊瓶的那種大的玻璃瓶帶膠塞的做個布袋子，一律是衝上燒開的熱水放在被子的腳部，至少讓忍受了一天寒冷的人躺進被窩的那一瞬沒有那麽冰涼。

 

現在條件好的人家大都自己裝了地暖、或者暖氣片，一般的家庭也受益於大量的製暖器材：各色暖風機、暖墊、電熱毯，冬天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體感就沒有以前那麽寒冷了。

 

我是個南方人，還是比較適應這樣沒有暖氣的冬天。無奈臥室空間比較大，沒有地暖和暖氣片，空調隻有單冷，一般的小的暖風機還沒有作用，所以我的冬夜基本就是靠電熱毯取暖，能夠做的是提前將電熱毯開到最高的溫度，將被子裏麵烘得暖暖的，洗個熱水澡或者泡個腳鑽進被窩，還挺好。關鍵就是一定要提前開，而且需要較長的一個時間，如果哪天忘了，即使開著電熱毯，被子也是用自己的體溫和那點可憐的溫度好長時間才暖和，隻有伴著緊繃的身體睡著。

 

有那麽一次，家裏來了客人，吃完晚飯，我趕著送他們到地鐵站，走之前交代了一下兒子讓他幫我開電熱毯。送好回來也沒進臥室就直接在廚房裏收拾，結果呢，等到我準備洗澡拿衣服的時候才發現電熱毯的開關是閉著的，這時候不僅僅是想到一會要睡冰冷的被窩覺得難過，另外一股寒意湧上心頭：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把我的話當話呢？都這麽大了也不知道心疼媽媽......越想越不是滋味，孩子正值青春期，這個時候我是該跟他說還是不說自己心裏反而還鬥爭起來了，反正已經是這樣了，去洗個熱水澡自己忍耐一下就過去了......

 

去洗澡之前正好遇到從他房間走出來的孩子，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淡淡地問了一句：怎麽啦？ 我頓了頓說：你怎麽沒幫媽媽開電熱毯呢？他回：我看你不一會就回來了，我以為你會自己開的......這下我就有點激動了：我自己我自己......的確，媽媽什麽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從來不讓你幫忙，看來是我的錯......兒子：不用那麽激動吧，現在開不就好了嘛，孩子用青春期對待父母的那種特有的語氣，我不習慣跟孩子爭執，定了定神，說：媽媽的房間大，沒有別的取暖設備，電熱毯加熱速度慢，如果不提早打開，就會很冷！說完我委屈地轉身去洗澡了。

 

等我再次回到臥室，發現地上放著孩子自己房間的暖風機，“這孩子，媽媽房間這麽大，沒用的”，我一邊嘀咕著一邊把暖風機取下放回他的房間，咦？孩子不在他的房間，我四處打量了一下，都不見人影，啊？不會我剛才話說重了，他跑掉了吧，青春期的孩子有時候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呢，剛才的那點不舒服一著急頓時煙消雲散，趕緊回房間打算穿上衣服出門去找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次才看到那個大大的個子躺在我的被子裏，給我暖床......我的心一下子給暖倒了，這孩子看我跑進跑出的還真沉得住氣......

 

從那以後，隻要他在家，我的電熱毯總會早早地就被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