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朋友在聊張愛玲的《花落的聲音》,又說到台灣花藝師淩宗湧,他曾說過美就是像花一樣活好自己,認為每個人都是一種花。於是我們相互問對方認為自己是什麽花,還沒想出來自己是什麽花,倒是讓我想起大學時的舍友—木棉。
木棉祖籍廣東,她爸爸從小離開家鄉為了寄托思鄉之情給女兒起了這個名字。木棉跟我們一個係但不是一個班,她學俄語的,女生少,就插在我們英語班的宿舍。現在想起來她還真是有點名符其實,雖然是南方人,個子卻很高,170厘米,臉總是紅撲撲的,嗓門大,老遠就能聽到她的聲音。說話聲跟木棉花從高空落下砸在地上似的,頓挫有力。因為不是一個專業,上課時間不太一致,所以總不能跟我們結伴出入,她總是獨來獨往。這點也像木棉花,春天裏總是早早獨立開放在光禿禿的枝頭,是少有的紅花不需綠葉配的品種。
當時的我們可沒把她和真正的木棉聯想在一起,隻從字麵上就覺得她夠“木納”,脾氣軟綿綿的。我們在宿舍裏說個笑話或者打趣誰,每次都是大家都大笑完畢,她才從角落裏似乎剛醒過神來“哈、哈、哈…” 於是我們又會因為她的遲鈍而又大笑起來,她從來不會生氣…她說話帶口音,為了讓大家聽清楚,跟我們說話時語速總是控製得很慢。我們都嫌她慢。
也許是從初中就住校的緣故,木棉很適應校園生活,有很良好的習慣,每天下課她都會很記得打開水,我們則有一搭沒一搭,要麽是懶,要麽就真是忘記了。她呢,也不是隻給自己打,看誰的壺空著她就會拎去打。有一次不記得誰不小心把她的熱水瓶膽打破了,恰巧她不在,我們就把熱水瓶的殼藏了起來,想回頭買了新瓶膽換上了事。誰知學校小賣鋪的瓶膽脫銷,那個月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愛打開水,每次木棉問“我的水壺呢?”我們都心照不宣地看誰不在就說誰拿去打水了,她還是老樣子看誰的壺空著,就拿起去打。直到一個多月後,瓶膽配上她都沒發現。真是夠木的。
大學裏有不少奇葩,隔壁宿舍的劉漣就永遠不記得補充日用品,不是沒洗麵奶了,就是沒洗衣粉了,不是沒有香皂了,就是沒有牙膏了。她們宿舍都不理睬她,她就喜歡來我們宿舍“借用”,當然常常是老虎借豬,有借無還。我們都討厭她,隻有木棉態度特別好,每次都說用我的,用我的。我們說她,她總是樂嗬嗬地說沒事,能用得了多少。劉漣除了順日用品,還特別喜歡把我們圖書館借的書順去看,每次還書的時候找不到問她,她總是因我們平時對她的態度不好,矢口否認。木棉每次又都老好人的出麵幫我們拿回來。脾氣真是夠綿的。
現在想來木棉跟她名字最貼近的一個特征,就像木棉的花、根、皮都能夠入藥一樣,她家祖傳中醫,所以她總會跟我們絮叨很多養生之道,正是青春年少的我們哪裏聽得進去,生理期照樣任性地吃冷飲,吃辣椒,隻要給木棉看到,這時的她反應一點都不遲鈍,總是一把奪下扔掉。我們都躲著她。但是誰要是有個頭疼腦熱肚子不適,又都會想起她來,她有些奇怪的手法在病人身上按捏一下,疼痛立馬減輕,然後她又給人喝下一杯熱水,就馬上好了,很神奇。
很多年以後,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像木棉這樣實稱的還真少有。每次同學們提起木棉,都特別想念。她真的就像龔自珍的詩中所寫的木棉花—“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她對我們絮叨的那些養生理論都是為我們好,但那時的我們真是年輕不懂事。慢半拍的不是她,而是不懂珍惜的我們,就像看到落在地上的木棉花我們才會注意到春天已經來了,抬起頭才會發現花已經開滿枝頭。
有趣的是今天查了一下木棉花的花語,竟是“珍惜眼前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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