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夢外

小時候看過一個小故事，大約是說有個去世的爸爸要托夢給他兩個鬧分家的兒子，可是托夢需要花錢，他隻夠一個夢的錢…雖然是個故事，編得也有點離奇，如果真是那樣，思君的先生一定花了很多錢到夢裏跟她相見。

 

思君和她先生是我們朋友圈裏出了名的模範夫妻，別人是夫唱婦隨，他倆是婦唱夫隨。有些人家的丈夫能幫妻子釘個釘子，先別說技術如何，光是那大男子主義的架勢就了得。思君的先生，喜歡做手工，心靈手巧，脾氣還特別好。家裏掛個畫，釘個裝飾品在牆上，隻要思君覺得不滿意，立馬拆下來重裝。有時候為了等思君的決定，裝飾品就隻能擱在一邊好幾個星期，因為思君工作特忙，到家經常很晚了，怕影響鄰居不好半夜敲敲打打。

 

偏偏天妒英才，思君四十歲那年，先生心梗去世了。走得很突然，思君有多傷心可想而知。越是需要找人傾訴的時候，她身邊的朋友不是工作比她還忙，就是有所避忌，還好她還有我，一個不太忙，還有點善良的朋友。自然而然地，我就成了她忠實的觀眾。

 

前幾天看到一則征文啟事：“你記得你做過的夢嗎？是否能寫出來？”想起這些年思君除了跟我講述她如何懷念她和丈夫的過往，說的最多的一個話題就是她的夢。認識思君很多年了，知道她經常做夢而且記得夢境，有些夢講出來像個精彩的電影劇本，曾經調侃地說過整理整理出來可以拍個電影什麽的。自從她先生去世後，這樣出彩的夢境就很少聽她說過，換成了另外一個旋律，一個夢裏夢外的思念。征得她本人同意，我試著將她這幾年做過的夢寫出來。

 

【場景是醫院住院大樓前的一個大草坪，綠盈盈的，帶點小坡，草地很幹淨。邊上一排桌子隔著，裏邊是醫務人員，地上放著病人檔案，外邊是病人家屬。家屬很多，推推搡搡很著急地向裏麵報告病人名字，需要確認死活，輪到思君，報了丈夫的名字，對方說活著…】醒來的思君花了好長時間緩過勁兒來，意識到丈夫已經去世，葬禮後天舉行，淚灑。

 

火化的當晚，【丈夫躺在思君懷裏，顯得很累很憔悴，臉色蒼白嘴唇幹裂，虛弱地說：“對不起思君，對不起…”】思君哭醒。

 

【大家如往常一樣聚餐聊天，房間暖色調，思君丈夫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呢子西裝，溫暖的燈火裏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好，思君說：來！大家站好，給你們哥兒幾個來張合影。拍好照片回看，大家都在那兒，唯有思君先生的位置是個空白。思君對丈夫說：“怎麽看不到你？”丈夫笑著拍拍思君的腦袋：“傻瓜，我怎麽還能拍的出來呢！”…】思君茫然若失淚奔醒來。

 

思君丈夫喜歡開車，但是路盲。每次都是思君坐在邊上看地圖導航，免不了要嘲笑他。不知是否巧合，思君丈夫去世前兩周去買了一個導航儀，裝在車裏，笑嘻嘻回擊思君，以後不需要你了，我有私人小秘書。冥冥之中這小秘書成了給思君準備的，她不可能邊看地圖邊開車。【夜深，思君焦急地找不到自己車停的位置，保安提示說會不會停在隔壁不遠的另一處停車場。思君急匆匆地趕過去，電話鈴響，接電話，耳機裏傳來的是丈夫的聲音：“你的車停在另外一個停車場，就在旁邊” 思君說：“我知道，剛才保安告訴我了” “你還好嗎？”“我挺好的，哎～你呢？好嗎？真遺憾我們隻能這樣聯係了”…】 醒來的思君驚訝了許久：聲音如此清晰真切！

 

【遊樂場迷宮裏，思君一個人，走了很多彎路，看到很多恐怖場景，失魂落魄心慌慌地好不容易走出來，出口處看到排隊等著進場的丈夫，旁邊立著一個直發高個的美女，丈夫假裝不認識她。思君疑惑地盯著丈夫的臉看小聲嘀咕：“難道是我認錯人啦？” 丈夫露出一個他們都熟悉的忍俊不禁的笑臉，思君哭著撲上去：“你可以有新的女朋友，但是你不可以不認識我的…”】哭醒的思君覺得有了女朋友的丈夫有人照顧他，心裏有了些許的安慰。

 

丈夫去世後的思君一個人帶著兒子生活，【火車站廣場上，思君看到小姑子和嫂子在說著悄悄話，看到思君過來就說：“既然你在這兒，我們就不瞞你了，孩子他爸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隻說是累了躲在山上隱居起來，現在說想你們了，讓你帶著孩子去找他” 思君帶著兒子趟過小溪，爬上山窪，心裏滿滿的幸福感…】 醒來知道是夢，一種久違的找到依靠的幸福感在思君心裏盤旋了許久。

 

有一首神父的布道詞寫的很好，思君的丈夫不過是悄悄溜進了隔壁的房間，他們分享過的生活絲毫未變。他雖然離開了我們的視線，但從未離開過思君的腦海，他離她並不遠，就在拐角處。他不過是在等思君，等她一小段時光，相信重逢的他們隻會把分別的苦難當做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