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教授的學術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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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正教授論文《意拳史上若幹重大疑難史事考》1

(2016-08-10 06:56:04) 下一個

意拳史上若幹重大疑難史事考

意拳史上重大疑難史事考(1)

我愛大成拳,我也練大成拳。七十年代,王薌齋的學生、白雲觀道士薑正坤先生開始教我神拳(即意拳,薑老師1938年經張璧介紹找薌齋先生學拳時尚無大成拳之名,他又不喜歡意拳之名,於是他個人將所傳意拳改名為神拳,他說“神是意之主”。)八十年代,薑老師介紹我師從王選傑先生學習大成拳。九十年代中期,開始向李見宇先生學習意拳。在海外生活十幾年最近回國後,鑒於目前大成拳和意拳在具體練習方法上的一些差異,我又利用業餘時間向姚承光先生補習意拳(姚氏意拳)。可以說,我學的大成拳既有三十年代的王薌齋意拳因素,也有八十年代的王選傑大成拳基礎,還有現代的姚宗勳意拳影子。所愧不擅技擊,所慰精於學術。吾愛吾師,但是吾更愛真理。在意拳史上一些重大的曆史問題上,異議頗多,史料難尋。不論是在練習功法上還是拳史事件上,拳家們習慣了口耳相傳。於是,有關意拳的是非黑白,越來越多。有說它是漢奸拳的,有說它是流氓拳的,有說它是大雜燴的……甚至有人公開質問“解鐵夫先生家居何處,其家中現有什麽人?方恰莊先生是何方人氏?現況如何?有無學生?後代是誰?”在大成拳門內,當年《曆史是公正的》一文就多處指責王選傑先生的著作中所述拳史為非。但是,很多大成拳和意拳的書(包括《曆史是公正的》一文)也同樣在拳史陳述上錯誤比比皆是。有些重大的錯誤甚至出現在第二代、第三代著名傳人的著作中。在大成拳(意拳)門外,童旭東對大成拳史的反駁質疑文章、李紫劍的《大成拳問疑》以及網絡上盛傳一時的《內家拳舊聞》中的相關質問等文章,都使我意識到有必要利用我所掌握的資料和學術基礎,對這些重大的疑難曆史問題進行係列考證和研究。

一代拳學大師王薌齋、姚宗勳和王選傑等諸多先生為大成拳(意拳)的創立、普及和發展付出了畢生的心血和努力。作為他們的弟子和後學之一,我們承澤在這一空前絕學所帶來的珍貴文化遺產庇護之下,訂正、補充和完善大成拳的發展軌跡,使以往代代口耳相傳的拳史,成為一部可證、可觀、可考、可查的信史,則是我個人責無旁貸而又義不容辭的曆史使命之一。於是,我決定開始《意拳史上若幹重大疑難史事考》係列論文的著述。

一、關於恒林和尚

恒林和尚,又被有些人和文章中稱作行林和尚、衡林和尚。如:姚宗勳先生在《意拳:中國實戰拳學》一書附錄《意拳創始人王薌齋先生》一文中就稱為“衡林和尚”。王選傑先生在《王薌齋與大成拳》一書中就稱為“行林和尚”。

案:恒林和尚,俗姓宋,出家後法名恒林,號雲鬆,河南省伊川縣人,1865年生,家居伊川縣宋寨,世代為農。1875年,恒林到少林寺出家為僧,其師為晚清少林寺著名武僧延樂和尚。有些論著中說恒林和尚的師傅是本空和尚或本覺和尚(見《王薌齋與大成拳》),顯然有誤,而且也不符合少林寺和尚的排名譜係規則。恒林和尚年長受戒後升任為監院。1908年,恒林出任登封縣僧會司僧會。民國初期,地方混亂,恒林被推為少林保衛團團總。1923年農曆十月初二日,圓寂於少林寺,享年五十九歲。根據武術史家唐豪先生《行健齋隨筆》一書中的記載:

“民國九年,土匪杆首朱寶成、牛邦、孫天章、段洪濤,聚眾犯鞏縣魯莊。少林僧恒林,時為本區保衛團團總,會偃師十四、十五兩區,鞏縣九區民團,與朱等戰於少林西敖子坪,破之,得槍甚多,藏於寺。十二年秋,恒林物故,其弟子妙興繼為主持。……恒林、妙興皆擅技擊。”

二、關於《實報》作者對王薌齋的兩次采訪

毫無疑問,《實報》對王薌齋的報道為大成拳的出世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它先後兩次連續報道了記者對王薌齋先生的采訪。但是,這兩次報道文章具體刊發日期、究竟分幾次刊發在哪一版上,以及署名“本報記者”的那個《實報》記者是誰等問題,在現今已經出版的國內外中、英、日、法四種文字的大成拳全部論著中,一直沒有得到的說明和解答。有的論著中說是分四次刊發的,有的論著中說是次日分四部分刊發的……也有的著作中把這兩次相隔半年的采訪文章合為一篇加以介紹,甚至還有不少地方人為增補。顯然這是因為沒有機會看到原始報紙而產生的主觀性更改行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兩篇文章先後被《實報》和《新民報》相互轉發後,產生若幹改動之處。

實際上,這兩次的采訪報道分別是以五次連載刊發的。具體說明如下:第一次采訪的文章名為《大成拳宗師王薌齋談拳學要義》,全文共分四部分,分五次連載,即:第一次采訪的第一部分刊發在1940年6月27日星期四,農曆是五月二十二日,刊在第四版。第一次采訪的第二部分刊發在1940年6月28日星期五,農曆是五月二十三日,刊在第四版。第一次采訪的第三·上部分刊發在1940年6月29日星期六,農曆是五月二十四日,刊在第四版。第一次采訪的第三·下部分刊發在1940年6月30日星期日,農曆是五月二十五日,刊在第六版。第六版為《小實報》(即副刊和專刊性質)第一版。第一次采訪的第四部分刊發在1940年7月1日星期一,農曆是五月二十六日,刊在第四版。第二次采訪的文章名為《大成拳宗師王薌齋采訪記》,全文共分前、後兩篇,其中前篇分五次連載,即:1940年9月12日星期四,1940年9月13日星期五,1940年9月14日星期六,1940年9月15日星期日,1940年9月16日星期一。第二次采訪的後篇分兩次連載,即:第一部分刊發在1940年12月20日星期五,農曆是十一月二十二日,刊在第四版。第二次采訪的第二部分刊發在1940年12月21日星期六,農曆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刊在第四版。

最後一個問題:署名“本報記者”的那個記者是誰?以我的調查來看,當時負責《實報》的武術類采訪和報道的隻有一名年輕的男性記者,他一直喜歡使用的筆名是“羨漁”。真實的原名不詳。我在撰寫《民國名人張璧評傳》一書時終於考證明白,他的名字叫“王宇澄”,見該書217頁。

三、關於張璧及其對大成拳的兩次命名

至今造成大成拳和意拳的拳名之爭的始作俑者是張璧。張璧的一生,大起大落,忽左忽右,集革命與反動於一身。推翻滿清王朝時,他和鹿鍾麟一起是迫使末代皇帝溥儀出宮的功臣。他又是和日本浪人一起製造天津事件的急先鋒。在學術上,他是解放前北京著名的四存中學的董事長、四存學會的董事長。在企業上,他是華北公交公司董事長。在政府中,他前是舊北京的警察總監,而後他又是舊北京的公用管理總局局長。而他的妹妹張秀岩同誌和侄女張潔清同誌(前人大委員長彭真同誌的夫人)二人,則是老一代著名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現在,他又成了大成拳的命名人。某些人利用張璧的特殊身份,力圖達到攻擊大成拳的目的,這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

我剛才說了張璧“大起大落,忽左忽右”的特點,現在他的這一特點又表現在為大成拳的命名上。即:他一生中先後兩次給大成拳命名!而目前大成拳(意拳)界同仁隻知道張璧的對大成拳的第一次命名解說。這篇出自張璧第二次命名文章是新發現的大成拳史重要的文獻,對於搞清大成拳與意拳的拳名之爭有極其重大的意義和價值。

我們試分別說明如下。

張璧對大成拳命名的第一次解說:

1940年4月2日星期二。農曆二月二十五日,《實報》發表了張璧的題為《大成拳的命名:四存學會演述》一文,刊在第四版上,文首還有他的照片一張。

原文主張:

“及與王薌齋相識,感到他的拳術,意味深長,平易近人,習練稍久,就感覺身體的體認與其他的武功迥然不同,並且是具體功夫,非枝節片麵的工力,正合乎我生平心理所想的條件。王薌齋先生的拳術武工,師法形意專家郭雲深,郭雲深的工力技擊,在清季末葉,算是黃河流域的第一流人物,這是多數拳術家所稱道的。王君從師雖幼,因質才兼優,故能得到真傳,壯年又奔走四方,更虛心於良師益友,兼旁采董海川門下武工真髓,及河南'心意把’、'六合步’的工夫,由經驗及悟會,溶於一爐,更以形意之'意’而引伸之為'神經訓練’,合乎衛生條件,合乎技擊原理,四存學會體育班,曾由醫學家何紹文先生發表專論,留意體育消息的,想都已看過了。我就我的體認及何君的證明,王薌齋的拳術武工可謂得武工的精神,合於衛生,合於技擊,更合於科學及現代,以精神統一,訓練神經係統,使身體各部官能作平衡的發展,神經健全,各器官的官能增加,不但可使身體健康,人格亦可隨之而完善,作事能力,亦必增強,西諺有雲:'有健全的身體方有健全的事業’,故吾不揣冒昧,以'大成拳’三字名之。”

上述這段文字被不少大成拳論著(包括《曆史是公正的》一文)所引用,然而,上述所有引用文字錯誤特多,現在這裏刊發的是經過我特別和原文校對的文本。

但是,張璧對大成拳命名的第二次命名解說卻和第一次產生了一些差異:

1940年11月21日星期四和22日星期五,《實報》分上下兩次在第四版上連載了張璧的《大成拳的解說》一文。這第二次的張璧的《大成拳的解說》一文,是我首次發現的,現將他的第二次命名中的主要觀點說明如下:

這次他主張:

“大成拳之名為餘所首創,前在四存學會講述,各報多有發表,對於大成拳之解釋,社會上有所誤會,故為解說如次:大成拳的解釋就是,'合乎運動’,不妨害人體生理,合乎衛生條件者均可列入大成拳。王薌齋先生的拳術,餘曾命名稱為大成,非以其拳術即大成拳,乃其拳術合乎大成拳之條件,可列入大成拳之內也,大成拳之意義甚廣,包括東方體育固有精神,比如儒家之道,並非一經一傳,而一經一傳均不離乎其道,大成拳之包容尚廣,王薌齋先生拳術,不過大成拳之一經,亦可達於大成拳境地也。”

在文章最後,張璧再次重申:

“大成拳之名乃顧名思義之作,使習此者一舉一動,即能引起尊孔重儒之心理並能激發其東方文化固有精神。”

可以發現,張璧以“泛大成拳化”的解說來為王薌齋和他自己的“顧名思義之作”開脫。也為他自己的那篇《大成拳的命名》一文作開脫。換句話說,張璧已經退回了以“意拳”來稱呼“大成拳”的位置上去了。他基本上已經否定了把王薌齋拳術命名為大成拳的前此主張。到了1944年,王薌齋開始寫有關意拳的拳論時,就不再使用大成拳一名,而是定名為《拳道中樞》。這一點,於永年先生在《大成拳站樁與求物》一書中很明確地指出:

“1944年,……不久王先生親自交給我一本線裝紅格舊式商業帳薄,用毛筆寫得整整齊齊的《拳道中樞》原稿,……1966年楊德茂、姚宗勳二位師兄把這份原稿改稱《大成拳論》”。

到此為止,我們可以得出一條真實、準確、無誤的結論,那就是:

大成拳是張璧在四十年代對王薌齋拳學的尊稱,也即對四十年代意拳的尊稱。王薌齋在二十年代開始創始的意拳到了四十年代才走上成熟和完善,即所謂“拳本服膺,推名大成”,這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我之所以特別表明“四十年代意拳”那是因為要有別於五、六、七、八十年代的由姚宗勳先生所發展和傳授的意拳。這也是個不容忽視的曆史事實。八十年代的姚宗勳先生曾多次謙虛地說:“我年輕時(指四十年代)並不懂拳,隻是覺得別人(指和他比武的對手)出拳特慢。”(聽姚承光先生多次對我講。)姚先生尚且如此,那麽四十年代的王薌齋先生也必然要否定二十年代的王薌齋。因此,在成熟階段的王薌齋先生對意拳的完善和發展,不能理解為“二十年代創的是意拳,四十年代創的是大成拳”之說。在四十年代,大成拳隻是意拳的尊稱。王薌齋先生本人所傳的拳學到了四十年代最終成熟和定型,這是每一個尊重客觀事實和曆史文獻的人應該有的態度和觀點。

的確,先師王選傑先生和同門師兄弟之間特別提倡大成拳和意拳的區別,我想那隻是針對姚宗勳先生對“四十年代意拳”所做的若幹改進而言。眾所周知,韓氏意拳及其海外傳人甚至連推手技術都要否定,更不要說在“四十年代意拳”中加入拳擊技術了。這些爭論的核心本質是:大成拳(意拳)現在是已經非常完善了還是正在發展著?如是前者,那麽四十年代意拳是最能體現王薌齋先生的創造力和拳學思想之所在。如是後者,那麽姚宗勳先生、王選傑先生,包括趙道新先生、尤彭熙先生,甚至還可以包括李紫劍、王安平等人,都在對意拳的發展作出自己的努力和解說。

其他考證,請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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