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態、場麵、記憶、默寫
— 多畫速寫(四)
1)動態與場麵速寫:
Palm去滑冰場畫速寫,我給發了“獎”,一是鼓勵她當著公眾畫速寫“敢於亮劍”的膽量;二是獎勵她敢於嚐試畫“動態”速寫。
靜止的對象,你可以有充分時間來觀察比較,靜下心來慢慢畫;麵對活動中的對象難度就要大多了。在畫動態或場麵的速寫時,很大程度上要靠視覺記憶和經驗。
也就是邊觀察,邊記憶,畫之前已心中有數,下筆時,實際上是在畫你腦子裏依靠你以往的視覺經驗已經“記憶”下來的東西,而不是像慢的素描寫生那樣,看一點畫一點,慢慢修正。
我想舉葉淺予和德加兩位大師畫的舞蹈速寫作為例子:
上大學時,我曾在學校新年聯歡會上,親眼目睹葉老畫演出的速寫,其速度之快,抓形之準,令我看得目瞪口呆。在那年代,他畫的舞蹈、戲曲速寫,可以說無人能出其右:(葉淺予速寫8例)
對應葉老。我想起同樣喜歡畫舞蹈速寫的的德加:(德加速寫8例)
不過,對初學者來說,開始最好是找一些不斷重複的動作來畫,相對比較容易些:(我早年畫的動態速寫8例)
畫場麵速寫也是一種動態速寫。但場麵中有動,有不動,所以可以根據不同情況分別處理,有的可以先畫不動的環境,再補加活動中的人物,也可先抓住精彩的動態人物,再補固定的環境,或兩者穿插著畫:(我早年畫的場麵速寫8例)
2)記憶和默寫:
“我們不是在用眼睛看,而是在用大腦看”
這是一本講述大腦如何工作的科普暢銷書《The 12 Brain Roles》,其中第十條定律“視覺是最有力的感官”,開頭的兩句話。
下麵再摘引幾小段有關的文字,讓我們聽聽近十年來飛速進展的腦科學,是如何分析我們的“視覺經驗”:
“我們生活在一個三維的世界,但是光線以二維的形式投射在我們的視網膜上…我們的兩隻眼睛分別給大腦提供了兩個不同的視野,而且它們將圖像顛倒著、反著投射給大腦,大腦被迫作出猜測…大腦根據什麽作出這些推測呢?— 根據你過去對某一事物的經驗…”
“我們所看到的,僅僅是大腦告訴我們應該看到的,並不是100%的準確”
書中還舉了許多有趣的視覺現象,例如:
1)修補盲點:
“每隻眼睛都有一個盲點…你本應看到它們,但是你的大腦跟你耍了個把戲,隨著信號被送到視覺皮層,大腦檢測到漏洞的存在,然後它做了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情…就像計算機裏的畫圖程序,大腦給盲點填補了內容,這個過程被稱為‘充盈’…”
2)再認記憶:比如看家庭老照片,多年沒見的人,看到照片,能知道過去見過他。
3)PSE圖優效應:經過測試,讓大家看過一批圖片,幾天後大部分人能以90%的準確率記起他們所看過的2500多張圖片。
所以腦科學認為:
“視覺過程絕不是像照相機拍攝照片那樣簡單,大腦正在解構眼睛交給它的信息,對信息進行幾次過濾,然後按照它所看到的樣子,或者它認為你應該看到的樣子重建信息。”
* * *
上麵這些話和我們畫畫有關係嗎?有,而且關係很密切。
引伸開來理解:一個有過特殊視覺訓練的人(我們學畫過程,便是一種特殊的視覺訓練)經過專業訓練,他便漸漸具有了一些不同於一般人的“視覺經驗”,比如對大小比例的準確辨別,細微色彩調子的敏感性,尤其是視覺的形象記憶等等,都高於一般人。這並不是他的眼球結構和常人有多大不同,而是因為他經過訓練後的大腦有了不同,或者說,畫家大腦讓畫家應該看到的信息與一般人有了很大的不同。
有了這個科學的理解和分析,我們就知道了自覺地去增加我們大腦的“視覺經驗”的重要性。
比如“視覺記憶”,便是很重要的一種經驗:
我舉自己在博文“向北美的未來介紹中國”中談到的那幅插圖為例:
藝術自傳《虎與夢》插圖:幸福巷
這幅全景圖,是從一個特定的鳥瞰的角度才能看到的景象,畫這幅畫時,除了記憶,我沒有任何可用的資料。
畫中的這一場景,並非是我在某一固定時間、固定角度如同相機一樣所真正拍攝到的景象,它是我大腦告訴我所應該看到的,是我把在這裏居住了十幾年所日積月累起來的無數個視覺記憶,集合起來的一個綜合體(其實它是一幅記憶畫),這個視覺記憶的綜合體,卻能讓所有到過那裏的人感到它的真實性,所以當Tundra Books總裁May Cutler去北京看到幸福巷後,便得出“每個細節都是真實的”這樣一個結論。
上學時,老師也會要求我們畫一些記憶畫的作業,經常強調不但對著模特能畫畫,背著模特也要能畫,這對搞創作尤其重要,如果一個畫家離開模特便邁不開步,那就很難進入創作狀態。
時不時地畫點記憶畫、徒手默寫記錄下一些你感興趣的形象、景色甚至幾塊顏色的搭配,都是很有用的視覺鍛煉。
回到上文所談的動態速寫,當你你下筆畫速寫之時,對象的姿態可能已經改變,你所畫下的,很大程度上隻是你在認真觀察的基礎上、根據經驗、迅速記錄下來的視覺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