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下）

遊泳

老家門前有條小河，夏天農民在河中用石頭攔起小水池給水牛泡澡。我們倆就在這門前的水池裏學會了狗刨。一裏外的學校門前有條大河，河裏有好幾個大水衝出來的大潭，潭裏的水既深又急還帶危險的漩渦。時而就有被河水淹死人的消息。學校禁止學生去河裏遊泳，當我們幾個小子夏天一放學總會跑到離學校較遠的大潭裏遊泳。由於老爸遊泳在我們地區都能得獎，也從不禁止我們遊泳，他放假回來還常帶我們一塊去。這樣我們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我們自研的蛙泳，自由泳，仰泳和蝶泳（其實沒有一種泳姿正確的）。潭邊有幾米高的石壁又成了我們跳台，岩壁上還有帶刺的小樹，跳水就得越過這些樹頂而增加難度。我們那時就知道比著看誰的空中姿勢漂亮，誰的壓水花技術好。哥哥由於既有爆發力又有耐力，在我們這一幫小夥伴中是個遙遙領先的泳者。從不愛顯擺的哥哥在遊自由泳時常常把胸部露出水麵以上，兩隻手臂水車的葉片一樣轉動，很快就能把挑戰者遠遠丟在後麵。我吧，就成了這一幫下夥伴裏遊泳跳水永遠的老二。

常有不知深淺的小孩、大人也去水潭裏遊泳，搞得不好就會很快進人深水區或危險的漩渦區。每次遇到這種事，哥哥想也不想地去救人，我也去幫他。那些年我倆起碼也救起十多個大人小孩。有些大人爬在河灘上吐完肚子裏喝下的水後，還抱怨我們為什麽要救他，他正在水下摸魚呢。提起這，哥哥現在還生氣。

文革期間，家鄉的行政管理基本處於無政府狀況。有人就買農藥“魚滕精”去大河裏毒魚，一兩瓶農藥會把一長段河流裏的大魚小蟹都毒死飄上水麵。好多人由於不會遊泳，隻能拿著網兜在淺水區撈小魚。遇上這種機會，我們則遊到深水區撿大魚。有次我們撿了滿滿的一大臉盆魚，在那幾月菜才能吃上一次肉的年代，這收獲讓全家人都高興了幾天。

由於小時練出的遊泳技術，上大學遊泳測驗時，要把我的25米成績乘與四，與當時全國紀錄也差不太多。我就想要是那時有個公平的選拔機製，我哥哥肯定能進專業遊泳隊，加上正規訓練和他的勤奮，拿個省級，國家級的獎牌也完全可能。

打狗上山

這是一篇關於哥哥的舊作。鏈接在此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1052/201804/32856.html

 

和哥哥一起幹過傻事

應該說哥哥和我都是當地的好孩子，從來沒幹過壞事，幹的傻事也不多。但也幹過一次現在想起來都後怕的傻事。

文革武鬥結束時，解放軍把本地武鬥隊的武器都收繳了。在一個山穀裏銷毀那些當地一個鐵廠土製的手榴彈。他們把手榴彈從山頂扔進穀底。山腰上有一條行人不多的大路，但軍人也沒放警戒。剛好，我和哥哥那天走那條路回家也沒被軍人發現。那些土製手榴彈質量很差，十之七八沒爆炸，主要是那用火柴土製的拉火裝置太差。傻冒的我和哥哥，就偷著撿了幾個落在路邊沒爆炸的手榴彈拿回了家（那一段時間家裏就我和哥哥兩人在家）。回家後我們就迫不及待地把手榴彈拆開。整個手榴彈唯一能吸引我們的就是它的雷管。打開一個雷管後，就用針挑著裏麵的炸藥在煤油燈火焰上燒，那啪啪的爆炸聲很好聽，我們輪換著玩。沒想到該哥哥玩時，已經燒燙的針引起了一聲“劇響”。哥哥的額頭被炸了一個指頭大小的口子，趕快抹了一點鍋灰止血。後來哥哥的額頭上就留下那塊疤痕，到現在估計也就我倆知道那個疤痕的來曆。在處理了哥哥的傷口後，我們就著手處理最棘手的後果 - 留在媽媽那陪嫁來的漆得像鏡子一樣亮的茶幾表麵上的“彈坑”。我們先用菜油和著石灰把坑添起來，再用墨水塗黑。雖然那個疤痕很明顯，奇怪是家裏誰也沒問及那個傷痕的來由。

曆史上的那一道門

由於家庭成分高，哥哥上完小學就被擋在校門外麵，從此再沒有受到正規教育。等我小學畢業時，班上有51個學生，一個家庭成分為富農一個為地主。其他的都是中農成分或更好。而初中隻招50名，看著我也要走哥哥的老路了，心裏挺難受。好在那個富農學生在學校比我表現差得多，中學校長又是我老爸的朋友，我才跌跌撞撞地爬進了那道中學校門。但就這一點點幸運竟使我和哥哥走了完全不同的生活之路。沒有學上的哥哥也非常灰心，常常和我討論人生的意義。其實那時他的觀點比那位陝北放羊娃的“掙錢 - 娶媳婦 – 生娃 – 放羊 - 掙錢”模式還要悲觀。但細想，他的道理還真無暇可擊。好在我們兩都沒被那艱難的現實擊倒，也都從生活的夾縫裏慢慢走了出來。

上初二時老爸把帶去他那全縣師資力量最強的中學，哥哥留在老家務農。老爸為了平等對待兩個兒子，在生活上則絕對不優待我。盡管那時我還吃著商品糧，為了能讓在家的哥哥吃飽一些，老爸找關係從當地農民手中常常買一些便宜難吃的碎米和包穀茬子給我吃。每頓飯在學生灶買兩三分一份的無油少鹽煮青菜。加上那時在排球隊裏訓練艱苦，體力消耗大，常常餓的眼冒金星。

盡管沒有正式的學校可進，哥哥從來沒有放棄任何的學習機會，不斷地充實自己。後來當那打工潮來時，哥哥也出去給他大女兒開的建築機械服務公司打工。開車、機修的重任都擔了起來。好多專業人士修不了的毛病哥哥則手到病除。前不久給二侄女的倆孩子從Amazon訂購了一輛玩具電動車。想起很多年前一學工的朋友為兒子買了一輛塑料自行車，花了兩天沒把車裝起來。問侄女車裝起來沒有，回答則是自信的“有我爸爸在這，還有裝不起來的？“

常常給我兒女說 “要是當年你大伯能進入中學，他絕對在科技領域比我作得好得多。因為他比我勤奮，動手能力比我還強。“

唉，曆史上的那道門！

好在哥哥已經開始了讓我羨慕的無憂無愁的休閑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