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周五下班前,係秘書轉來我係前知名教授,為全球礦井通風理論和實踐作出了突出貢獻的王毅堅教授夫婦在一周內雙雙去世的不幸消息,深感痛惜。老教授逝世於2019年10月21日,享年86歲。王教授雖不是我的博士導師,但他一直關心著我,教我各種課堂內外的知識。他退休後還從較遠的家裏常常開車來找我出去吃飯,討論一些學術上的新想法,可惜他的想法不在我當時研究興趣裏,也沒有時間幫他完成理想。想著老教授那與世無爭,淡泊名利的態度,本想他會活的很久很久。幾年沒聯係,前年見他健談的太太,說老教授有些癡呆症。想著她有可能誇大其詞,沒太在意。突然得到這噩耗還是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一位真正的學者
八十年代初,剛到美國就知道了王教授的名字。在我來美念碩士前,我西部學校的導師就與王教授開發出世界第一套可考慮熱力影響的通風軟件。我導師負責理論推導,王教授負責軟件實施。我和我的師兄是吃桃子的第一人,要驗證軟件的可靠性。第一步就是去美國最深最熱的一個銀礦做通風測量,得出通風參數,反算對比,再用於通風係統改進的模擬。那時的軟件、輸入數據都得靠卡片輸入,每次要運行一次軟件得先在衝孔機上打卡,再抱著一大盒卡片去學校計算機中心,運行一天,第二天才能看結果。如此往返一個多月才得出比較理想的結果。在此期間還鬥膽地把原程序改動多處,得到導師首肯。
碩士畢業後,來東部改攻另一領域的博士學位。臨走前,老導師托我給王教授帶了一封信,說了什麽不得而知。不過來此後兩月後我的第一篇論文發表了,要去四個多小時車程以外的一個大學舉辦的學術會議發言。剛好王教授要去,順便就把我捎上。一路我們討論了很多學習,學術上的問題。當然不太通曉人情世故的我,也說了幾句讓他不太高興的話。
其後上了王教授幾門研究生課,才知道他就是我仰慕的那種真正作學問的人。
王教授原來本不是學礦井通風的。本可以成為另一領域的權威的他上學時選修一門通風課,課堂中教授講到一種十九世紀就有的理論,但到了那計算機初期的70年代還沒有辦法進行解算。當時知識涉獵麵廣、基礎紮實、但還算牛犢的他回去折騰了一段時間,在學期末提出了一套基於圖論並有創新的通風網絡數學模型及解算方法、並用Fortran語言寫出程序。該原程序被原原本本地列在全球權威的《礦機通風》一書的第二版裏,他自己也成為該書的主要作者之一。此程序後來被全球所有通風網絡解算軟件引用作為其算法核心。教授後來很後悔當時把這程序列在了書裏,但也很滿足本領域對他學術水平的認同。
教授後來也作了不少被人推崇但鮮有人懂的網路方麵的基礎研究。由於他的研究很難見到短平快的實用意義,他一直以來很少有拿大錢的科研項目。但老頭一直不甘於寂寞、沉溺於他那獨特的研究。連最後一次與他見麵時,他和我提及的研究想法與陳景瑞當年那1+1=2也是那麽類似。
王教授另一學術大家特質就是他的寫作嚴整性和用語的效率。細讀他的文章就覺得每片文章沒有一句廢話,但也沒有漏掉一個必要單的詞,更別想在文中找出標點符號的錯誤。
後來鬼使神差地我又接了王教授的班,在他原來的教學、研究領域開拓了我的第二領域。雖然沒有走王教授原來的道路,也算在該領域有些些微的建樹,我的幾個博士生也成了知名大學的教授,研究院的主力。
和陳景瑞有點類似,王教授對政治與不關心的相關領域很少關注。一次陪他接待一個國內來的專業代表團,當談及他自己的研究領域時,平時寡言少語的他麵露激情,泡沫亂飛地講得讓參觀者頻頻點頭。後麵被問及一個很大眾化的問題時,他的回答居然和實際差了兩個數量級。
教授退休時,係裏為他舉辦了一個告別聚餐。當問及他退休後的打算時,自小生長在台北大城市但又鍾情於田園生活的他告訴大家他已經在較遠的農村買了一個有200英畝的農場。他自己把房子周圍的兩英畝留作自己種菜,種水果,養花,剩下的都歸賣主利用。他給大家描繪了一副他種水果樹的理想藍圖。他專門去圖書館像作通風學問一樣作了不少各種水果樹習性,栽培方法,等知識的調研。最後決定栽他最中意的一種核桃樹和一種板栗樹。但這大學者卻沒注意這些樹要多少年後才能結果這一眾人關心的信息,引起大家哈哈大笑。後來,一次這文弱書生去自己的地界打獵,沒想到居然打中一隻兩三百磅重的大鹿。在享受第一次打獵的快樂後,突然意識到怎麽才能把這龐然大物裝上停在遠遠的車裏。他說他多少次費盡全力把鹿裝進單輪手推車裏,沒推幾步,要麽車翻了,要麽他自己摔了。那副可以想象出的畫麵讓大家捧腹大笑。
一是陳景潤的名字被寫成了“陳景瑞”;二是關於哥德巴赫猜想的描述. 哥德巴赫猜想是說任何一個大於2的偶數都可寫成兩個質數(素數)之和(如4=1+3,30=13+17),簡稱“1+1”,不是簡單的1+1=2,因為這裏“1”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數字,代表一個素數. 陳景潤1966年證明了任何一個大於2的偶數都可寫成一個素數和兩個素數乘積之和(如4=1+1x3, 30=13+1x17), 簡稱“1+2”, 同理這裏“1”和“2”也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數字,分別代表一個素數和二個素數,所以不能簡單地說陳景潤證明了“1+2=3”。陳景潤的結果目前仍然是關於哥德巴赫猜想的最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