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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十年,父親教我讀書 - 女明清紀念慈父九個月忌日
旅居美國已有二十五個年頭了,長期以來中文閱讀幾乎全部放棄。近年來重拾舊習,中文閱讀才又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當那些熟悉的漢字躍入眼簾,我的腦海裏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早年父親教我讀書的情形。
從小學到高中,我的十年”寒窗”-文化啟蒙教育完全是在文革中完成的。那十年,在學校能學到的文化知識,是少之又少。本人之所以沒有淪為半個文盲,應歸功於我的父親。
大概是受父親的熏陶,我從小就熱愛文學。一九六五年,金敬邁的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發表,繼而在收音機裏廣播。我當時讀小學一年級,一下就迷上了這廣播小說。後來我嫌廣播小說節奏慢,就找爸爸要小說印刷本看。
書拿回後我和爸爸都想讀。我剛上小學,認不得幾個字。記得常常是聽著廣播來對照讀書認字,讀得慢且總霸占著書。爸爸耐心的一字一句的講給我聽。不記得最後實際上自己讀了多少。但是,小說的情節和人物至今記憶猶新。
《歐陽海之歌》是我讀的第一部小說,卻使我從此與讀書結下百年之好。小學二年級時文革開始了,家中的藏書全部被消毀。小說買不到也很難借到。在讀小學期間我經常找同學借小說看。後來上初中,利用幫學校圖書館清理''封資修"書籍之便,借回一些''紅色’’小說來閱讀。一本長篇小說通常必須在二天內歸還。為此爸爸教給我快速閱讀和上下文啟發識字悟意的閱讀方法。
記得後來一個親戚偷偷給我一本殘存的《三國誌》。是豎排繁體文言文版。當時我大約是上小學三四年級。學校裏連簡體字白話文都沒教多少,更談不上繁體字的文言文了。那時爸爸因為被劃為''走資派'',回家很晚很沉默。那本書我讀得非常辛苦。不懂又不敢找別人問,隻能偶爾侍機晚上請教爸爸。 經常是一個人在''之乎者也"中雲裏霧裏半天也悟不出所以然來。最後讀不下去隻得放棄了。
後來,不知爸爸從那裏借來了一套《三國演義》。雖是文言文,但比《三國誌》容易讀,也更有趣。記得那套《三國演義》基本上是自己讀完的。花了很長時間也有很多地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完全看懂了,但其對我的文言文學習有很大促進。
到我上中學期間,爸爸又被結合回到了領導崗位,可以從工作單位借很多書回來。而且每次都可以借2-3周。那期間,爸爸有心情和時間重溫這些書。我先後和爸爸合讀了《水滸》。 《紅樓夢》,《西遊記》《儒林外史》等。其中《水滸》和《紅樓夢》是我的最愛。
記得當時,我經常和爸爸拚讀書進度。這些多是章回小說,每完成一個章節,我和爸爸總要談論書中的人物及故事情節。那時,我已基本沒有文字障礙。通過和爸爸的討論,我對文學作品領會和欣賞方麵有了很大進步。即便如此,當時對《紅樓夢》中的詩詞部分卻是一竅不通。
除了小說外,爸爸還借回了很多其他方麵的書籍。由範文瀾等主編的《中國通史》給我極深的印象。那年頭,隻要是能到手的書我都去讀。爸爸在中外曆史方麵頗有造詣,和爸爸一同讀史料書藉,學到很多東西。《中國通史》,引發了我對中國曆史的興趣。為了便利,我自發地去背記中國朝代的常識內容。那些內容至今仍受益匪淺。
另一部值得一提的,是“內部”發行的《第三帝國的興亡》一書。當年,此書開啟了我這個女孩子對世界二戰方麵書籍的味蕾。文革之後,我曾去各級圖書館借來一些二戰方麵的書來閱讀。一九八八年,我所工作的中國人民銀行派我到法國研修期間,我有機會參觀羅曼地 ( Normandy) 當年盟軍D-day 登陸的海域。當時,小時與爸爸同讀《第三帝國的興亡》一書的情形不禁重現在眼前。
自從成年之後,與父親一同讀書賞文的機會幾乎不再有了。可是。受教於父的過去從未曾淡忘。 在四十餘年之後的今天,父親已駕鶴西去九個月的忌日,我在懷念父親的同時,更多的是對慈父的感激。爸爸,女兒期待有朝一日在天堂裏再續父女緣,再和爸爸一同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