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參加辯論學習已有一段時間了, 有過幾次晚上見她在練習快速朗讀有些不以為然, 心想這辯論真是莫名其妙,比的不光是參辯者的邏輯, 竟然還要比這語速. 不由想起曾經有人聽過我說話之後斷定我要是與人發生爭吵必是定輸無疑. 我很是不甘, 為何我定會輸? 某人便列出了慣常情況下街吵製勝的兩大法寶, 一曰音量, 二曰語速, 音量大,便蓋過了對方的聲言; 語速快, 哪怕爭吵沒有邏輯, 沒有論據, 隻反複重複幾個詞匯, 對方得不到機會說話, 失去了話語權, 那這方自然是贏了, 這兩個製勝法寶我一項都不擁有, 街吵自然是沒有了贏麵的, 好在街吵於我好象機緣不深, 便一直沒太留意去提高這項能力. 話又說回來了, 這街吵搬進美國校園後居然也沒逃過這兩項基本原則, 這倒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過的.
女兒怕我不解給我解釋了一番, 最後還拿出了哈佛辯論的錄像放與我看,錄像中一個個子清瘦的辯論高手以比機關槍子彈出膛還快的速度擺出了他的論據,每句話起之前會發出一聲近似野獸嘶吼般的呼吸, 其後便是以我這個外來移民的耳朵聽來隻能辨出幾個爆破輔音和一串有節奏的音律. 我倍感疑惑, 如此這番比繞口令還快的陳述, 有人能聽懂嗎? 女兒的回答卻是出乎我的意料, 即便英語是母語的美國人多數也是聽不懂的, 但是能如此發聲閱讀的人定是能聽懂的.
真的嗎? 細細想想, 應該是真的. 不都說十聾九啞嗎, 不會聽自然便不會說, 會說自然便是會聽的. 學語言的時候,發不出正確的聲言往往是因為耳朵分辨不出某些發音的區別, 我是南方人, 分辨不出前後鼻音的區別, 發音的時候就隨機發揮, 拚音輸入法打字的時候一直靠猜, 先猜前鼻音, 找不到字就再添"g". 記得小時候有一陣子風靡日劇, 每每電視上傳來山口百惠演唱的主題曲, 便想學來唱, 無奈不懂日語, 隻能找來一份據說是學日語的影迷用拚音注下來的歌詞跟唱, 唱得自己都覺得象那麽回事兒. 若幹年後, 機緣巧合自己學習了日語, 並得機會在日本呆了一段時間, 回過頭來再檢視那段歌詞, 才發現當初的那段注音簡直離譜到與原音相距十萬八千裏.
聽與說如此, 讀與寫又何嚐不是. 從高中的時候起便開始喜歡寫作, 當時的班主任老師恰巧是我的語文老師, 這個老師對我的寫作很是賞識, 好多文章經老師批閱下來會發現有整段整段的文字下麵有紅圈, 有時老師的批注會比原文還長. (感謝老師對當年自己的賞識, 學生不才, 愧對老師.) 不過後來在文理科分科的時候我選擇了理工科, 可能是因為自己知道自己寫作的弱點. 我的文章能得到老師的青睞, 最主要歸因於思想, 可能是小時候受母親的影響, 我從小不願人雲亦雲, 我的文章不會是簡單地複述別人的文章, 寫議論文的時候筆調也夠鋒利老辣, 抒情短文也算至真至情, 隻是每每要對一些具像的事物進行些細致的描述時,卻往往會一時語塞,找不出一些華麗的詞藻. 這個問題一直存在, 因為後來學習工科便也沒太多困擾自己, 直到看了那段速讀錄像, 發現了聽與說的微妙關係,才突然意識到了我的這個寫作問題原來是拜我一直以來的閱讀習慣 所賜, 因為有著工科生的頭腦與思維, 所以我在閱讀的 時候無意識地略去許多看似無關緊要的形容詞, 而會在最短的時間裏抓住自認為重要的主胃賓語, 當然我絕對不會漏過狀語, 因為同樣的動詞狀語不同表達的情形會完全不同, 所以最容易的辦法是忽略那些繁複的形容詞, 這樣便能既快又準確地閱讀與理解. 閱讀時都不能仔細體會的形容詞, 寫作時又怎會自如地應用呢, 正是我長期以來形成的自以為聰明省時的這種閱讀方式,才形成了我寫作中缺少細膩描述的風格弱點.
曾經有些學者在研究分析了凡高的繪畫作品後質疑過凡高, 認為他可能有視覺缺陷, 可能是對某一種色彩有色盲. 女兒非常喜歡凡高和他的作品, 也有過類似的猜測, 可能凡高眼裏看到的世界正是他畫布上所表現出來的世界, 我暗地裏深以為是, 起碼是很接近的吧.
這樣想來, 世上 任何一種形式的表達大致都與領悟有關, 若果你從未感受到過美好,那你又怎會去表達美好. 若果你從未感受到愛,自然你也不會向他人表達愛。生活中網絡上我們經常可以碰到一種人,一出口便是對他人的批判和否定,往往並不是因為他們站得比別人更高,思想比別人更有見地,最最大的可能是他們缺少了對美好和愛的感悟,麵對這樣的人時,請為他們感到憂傷,深深的憂傷。
為了能更好地去表達, 讓我們更努力地去感受去領悟. 好吧, 我也該改一改我的閱讀習慣, 至少放慢節奏去細細讀一讀形容詞定語。